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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之后,兄弟们急着走,武颂只得去送他们,“颂儿,师父说你本应到了下山历练的年纪,凭你的武艺想必定能大展拳脚,但念你新丧兄长,可能无心相助江湖之事,故此不叫你同行,你可千万不要多想。”大师兄缓缓解释安慰。
“你若想来,随时欢迎加入我们队伍!”路小峰活泼地附和。
“是啊,武师兄!”竹七望了望村外一片绿野,停了停,“都到这儿了,你就别送了!”
武颂点了点头,“颂儿,在家好好照顾你爹,后会有期!”蔡鼎回身拱手作别,领着两位师弟继续往前走了。
“大师兄,竹七、小峰,一路保重!”武颂沉稳地回道,目送着他们远远地离开。
武颂在山腰处的茅竹屋住了十余天,心也逐渐开朗起来,与那湘寅虎初步交好融洽,还为它取了个有典故的名字---“小六”,因为它是在初次际会之后的第六天又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期间又去信问候了师父,武陵道长自是允许他外出闯荡,并悉心鼓励,只叮嘱他务必安顿好家中老父,方能成行。
武颂看了信,热泪盈眶,感动不已。
这之后,老太公见儿子成天心不在焉,看出了心事,终于在一天下午发话了,“老二啊,外面的雀子叫得可欢了,可它又舍不得老巢,这可咋整呐?”武达说着,颌下花白胡子微抖了抖,抽了口烟,又把长烟斗放在门边敲了敲。
“爹,这哪来的雀子啊?雀子都在山里呢!”武颂边在院里搓衣服,还没反应过来,边随口回道,说话间,又猛然发现老父亲话里有话,便接着说,“您老人家若真挂念雀子啊,它就赖在这附近山里不走了,天天给你唱歌听!”笑意爽朗。
“那可使不得,我这把老骨头,黄土都快盖顶儿了,还听什么歌哟!”老太公笑呵呵地回答,之后神情又复杂起来,缓缓说到,“老二,我的儿啊,有你这份心,我就知足了!爹可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爹这辈子就是乡里平凡的木篾匠,而你不同,不能耽误了你啊!”一字一句,顿挫苍茫,感怀至深,夕阳里冷风徐徐,也似在映衬这悲暖之意。
武颂听了,潜藏多日的内心终于决堤,吧嗒吧嗒,隐忍地激泪直流,“家里头,有俺徒弟及三娘子、小翠他们照顾,明儿你就收拾好行李,放心地去吧!”老太公慨叹着舒了口气,谆谆地嘱咐。
武颂揩干了眼泪,装作无事,抬头满怀关爱地望了望爹几眼,深知爹爹素来开明大义,不忍为难自己。
小祝荣终于征得师父同意, 为知悉武闻之死的实情,快马加鞭,往湘西方向而去。岂知那马惊吓中不听话,径直往北边奔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洞庭湖坝。
话说武颂离开了村子,一路带着只猛虎,若即若离,行动多有不便,难免耽搁,缓慢行进,两三日才过了汉寿县,直往东而来。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武颂穿村过店,手扛斧形大刀,肩背行李包袱,身著新蓝色布衣,下穿玄黄长裤,系着鸦青绦,脚穿黄皮靴,踏步往前赶路。
一条黄土大道,两旁杨树林,排排颀长,迎风挺立,嗖嗖作响,也似乎在渲染着,这四五月的好天气。
又走了会儿,不经意间,便到了一方浩瀚湖泽附近,原来这便是洞庭南岸雄奇巨伟的水坝!武颂走在坝上,边赶路边随意瞟了几眼,但见湖上波光粼粼,开阔无垠,远山近处,苍渺如烟,真是独好的壮丽风景!
走了这么些路程,风尘仆仆,不知不觉额间脸颊皆渗出了厚厚的汗珠,浑身燥热,汗流浃背,正后悔刚才没能下到坝底,洗它一个爽快凉水澡!
忽然,眼前出现一片低峦丛簇,过后仍是一湾湖水,湖中零星地盛开着点点荷花,暖阳和煦,芦蒿荡漾,飞鸟啁啾,水牛悠闲地在附近吃草或欢快游斗。武颂来了兴致,只管宽衣解带,下到了荷池中,惬意地扑水游浴起来,天地之下,没有比此时更痛快的了!
一路上,小祝荣因马儿失灵,本来有些沮丧,眼见着沿途湖光山色,颇为不错,欣赏之余,顿时心情好了许多,此时牵着马儿,手持佩剑,半休息状态地缓慢往前走着,忽地,耳听得阵阵爽朗的笑声,经由一片蒿苇往深处望去,竟是一个健硕男人在湖上洗澡!
小祝荣顿时羞红了脸,正欲退走,俏脸火热,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隐隐有点眼熟,细看了会儿,眉眼晃动间,鼻挺聪鬓,英姿勃发,不正是武闻的二弟武颂么?他怎的到这里来了?
自与武闻定亲以来,碍于身份有别,倒与他没说过几句话,不过点头之交,也知他是武陵道长的亲传弟子,今日一瞧,竟不由得多了几分触动,好似一神秘匣子突然打开了广阔全新的世界,期盼着想要更多了解他一些。
晴光明媚中,波光明漓,武颂正酣畅享受地抚胸洗浴,长腰良胯,股沟微现,虎背熊腰,硬朗胸膛,身如仁良瑞玉,浑黄饱满,春体丰隆,小祝荣此刻不知怎的,看得莫名心颤,突突悸动,不忘神思乱走,联想起楚国时宋玉《九辩》中的“心摇悦而日幸兮,然怊怅而无翼”一句,又及屈子《湘君》中的“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来,顿觉自己太过荒唐,少了女子应有的矜持。
初夏之交,湖面上,广音浩渺,紫晕萦绕,融水怡畅,美人美景,一时情迷,在所难免!
恰凝神呆愣,羞愧难当,思量犹豫间,武颂正自穿好了衣服,手系着腰带,笑声爽朗地缓缓走来说到,“这位姑娘好生面熟,可是到这儿迎我来了?”
小祝荣只好硬着头皮从芦蒿丛中出来,装作刚到的样子,“是啊,武颂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心虚不已,羞红了小脸,有些支吾。
武颂并未察觉,良唇微张,只憨厚地笑着说,“我自然是奉师命前来助你水府派一臂之力啊!”顿了顿,“不好意思,方才见这大湖开阔,又几天未得痛快了,一时没把持住,下湖洗了个澡,万望没有唐突了嫂嫂才好!”
小祝荣听了,心下又悲又喜,悲的是武闻新丧,自己仍旧被他称作“嫂嫂”;喜的是他竟一直这么敬重一个小姑娘,而今日又有些故作高兴!
“此番行程,我本打算去往湘西拜祭你大哥的!”小祝荣收拾好情绪,平声说到,“虽然与他并未真正结为夫妻,到底是我与他的情谊,且此事因我而起,每念及此,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万分愧歉!”说罢,禁不住又伤心落泪起来,全忘了刚才的尴尬羞怯,如雨后初晴,梨花带雨。
武颂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连声安慰到,“对不起啊,没想到你会这么伤心,此事不赖你,要说有错,我还放了吓死哥哥的老虎呢,爹爹都已经原谅我了!”低了低头,憨腕卷袖,神情凝重,轻声劝说,身后波光明漓,湖海空旷,恍若时间停止。
“我没事!”小祝荣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温和地答,“据说你还打虎了,可被伤着没有?”
武颂憨淳地微笑着回,“没有,只睡几天就好了,那恶畜还被我驯服了呢,如今跟着我一起来了!”
“还有这等奇事?”小祝荣有些惊讶,双目瞪大,“看这四周,何曾见着什么虎了?”说话间,略显可爱。
武颂听了,随口吹起了口哨,小祝荣边听他说话介绍,边抬头细看了他几眼,蓝天白云下,荇草荷花畔,微风拂面,心里顿时明白,眼前的男子,恬阳淳厚,清白舒爽,新浴不心伤。
不一会儿,从远处山林快速奔过来一迅猛悍物,乃是一褐黄皮毛的吊睛白额大虫,果然虎虎生威,小祝荣初次见到此等活物,心下有些怯然,急急地躲在武颂身后,“别怕,小六已经‘改邪归正’了,不会咬人的!”好声安抚道。
湘寅虎可爱扑闹几下,仍旧随武颂之命,听话隐没到附近山林去了。
既观了虎,小祝荣内心慢慢平静下来,慨然地说,“走吧,你既然来了,顺便陪我回一趟湘西如何?”
“依我看,你暂时别去祭拜了,想必哥哥不会怪你的!如今水府派遭劫,咱们还是抓紧时间,一起对敌要紧。”武颂听罢,如此劝说道。
小祝荣思忖再三,同意地点了点头,得此安慰,心情也逐渐好起来,二人相约同行,便一起仍回水府派了。
两人离开洞庭湖,继续赶路,武颂一路借着好心情,豪迈当哭,唱起了渔歌号子,是勉励、是安慰、也是壮怀激烈,夕阳芦苇江畔,一片萧索风瑟,直至新月如钩,方回到水府庙。
武颂初次来府,夜间光影闪烁,璀璨斑斓,景色显得更加迷人,心想,我们武陵天门山虽然景致不错,可也毕竟身处山林,似这等湖光神府,果然是嫂嫂这类神妃仙子才能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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