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变成猫

    
    休息日的小区人气明显高了许多，有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的小孩，牵着狗狗散步的情侣，买菜回家的大爷大妈。
    伊神和李与周结伴同行，地上跟着一只东张西望的小橘猫。
    “老师你干脆也叫我小名吧，李与周同学听起来有些别扭。”李与周双手插在卫衣兜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感觉你的下一句马上会说，明天叫家长来学校一趟。”
    伊神闻言含笑道：“当然可以，我也觉得元芳更顺口一些，不过看样子，你平时可没少被叫家长啊。”
    “怎么可能，我很听话的好吧，初二的时候还拿过三好学生奖状。”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路过一单元时看见门口围了一些人，于是带着小橘猫上前查看。
    围观的主角是一只牛奶猫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牛奶猫像只小猴子似的扒到女人风衣的尾摆上，口中喵喵叫个不停，它紧紧抓住风衣还在试图着往上爬。
    “滚远一点啊，叫你不要缠着我！”
    女人按住牛奶猫的脑袋，一拳头将它捣落，但每次掉下去后，它立刻又叫着跑过来，抓着女人的大腿裤子往上爬。
    现场有七八个人站在旁边围观，却没人站出来帮忙，因为他们都或多或少听说过这只牛奶猫，这是一只经常坐在一单元门口守候的怪猫。
    它似乎等到了它的主人，但情况显然没有朝着希望的地方发展。
    “滚开啊！”
    女人愤怒地叫起来，一脚把牛奶猫踢得撞到墙上，它站稳身子后，马上又着急地跑在女人前面，想要拦下她。
    人群中，王太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那女人大概是牛奶猫的主人，却不知此刻为何踢打它，一连串急促的猫叫声仿佛被丢弃的孩子在哭喊着妈妈，在祈求着女人不要抛下它。
    其叫声听上去凄惨可怜，使人心酸不已。
    王太想到了当初被牛奶猫压在身下暴揍的样子，连刚吃进肚子里的猫粮都被打得吐了出来，还好被小平头出手拯救，他当时可是恨得咬牙切齿，发誓日后必报此仇。
    现在看到牛奶猫的这幅惨样，心里感到五味杂陈的。
    “让开让开，围着干嘛呢！”瘦保安踩着双臭布鞋，推开人群挤了上来。
    见到瘦保安，女人连忙朝他招手：“赶紧过来处理一下，磨磨蹭蹭的，小心我投诉你。”
    “是是是。”瘦保安懒散地敷衍道：“老师您别担心，我马上把它弄走。”
    见事情落幕没有热闹瞧了，围观的人纷纷退场，只留下了两个小学生和门口的伊神李与周二人。
    瘦保安像一座山挡在了牛奶猫面前，那女人拍了拍风衣，转身离开。
    “喵呜!”
    见女人走远，牛奶猫着急地嚎叫出声，企图绕过瘦保安去追她。
    一只手却突然抓住牛奶猫的尾巴，它立刻转身咬了上去，并亮出爪子凶狠地一抓，
    “我艹！”瘦保安吃痛松开了牛奶猫，手背上被抓出一道明显的血痕，
    大怒之下，瘦保安对准牛奶猫的肚子来了一个大脚抽射，其力道比刚才的女人强了不知几何，牛奶猫被踢得高高飞了出去，像一坨肉似的砸进了花园草坪里，
    瘦保安单手撑着门口的栏杆，跳进了花园里，向着牛奶猫追去。
    两个小学生赶忙跑下台阶，从外面的追了上去，伊神和李与周也紧随其上。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王太的身子不禁隐隐作痛，这一脚的力量之大，绝对能把牛奶猫踢到生活不能自理。
    经过一个拐角后，牛奶猫钻进了茂密的灌木丛消失不见，瘦保安停止追击，指着它逃窜的方向咒骂连连。
    身后的四人一猫也停在旁边，李与周义愤填膺刚想上去质问瘦保安，却被伊神出手拉住，她疑惑地看向伊神，对方用眼神示意她先等等，
    两个小学生堵在了瘦保安跟前，气汹汹地指责他，
    “叔叔，你太残忍了，布丁是我们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它？”
    “你简直丧心病狂，太没有人性了。”
    瘦保安咧嘴一笑，举着露出血痕的手说道：“小朋友，你们既然说猫咪是你们的朋友，现在我的手被你们这个朋友抓伤了，还流了这么多血。”
    “那你们说，是不是应该替它赔钱啊？”
    听到要赔钱两个小学生顿时就慌了，语气态度也软了下来，支支吾吾地问道:“赔多少钱啊？”
    “不多，两三万吧！”
    “啊这？”
    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随后转身走了。
    “切！”瘦保安目光轻蔑地瞥去，鄙视地看着两个小孩。
    李与周再也忍不住了，恨不得揪住瘦保安狠狠地抽他几个大嘴巴子，她愤然道，
    “朱师傅，你未免太过分了吧，打了小猫又欺负小朋友，你算什么男人？”
    “怎么？”瘦保安不屑地问道：“你打算替他们赔钱？”
    “我……”
    一句话把李与周怼得哑口无言，满腔怒火都被浇灭了，她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赔钱当然是不可能的赔钱，但不赔钱吧，凭什么站出来为猫说话？她陷入了和小学生一样的境地。
    看到李与周窘迫难堪的样子，伊神也终于站了出来。
    他掏出一包大观园打开口递过去，笑着说道：“哥们，用不着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吧。”
    “大学生？“瘦保安接了烟，随口问道。
    这是国人深入骨髓的习惯，他们会通过问一个人的职业，以此来判断对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和尊重程度，伊神心知肚明，
    “毕业一段时间了，现在的身份是高中教师。”他回答。
    “哦是老师啊，真是年轻有为。”
    瘦保安一把抓走了至少十几根烟，看着一下子减少大半的烟盒，伊神内心感到嫌弃不已，表面上却依然笑呵呵的，他把手中的烟又递了过去，
    “这烟不值钱，拿去抽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瘦保安接过大观园，立刻塞进了裤兜里。
    看着伊神和保安有说有笑的样子，李与周心里感到有些失望，她能猜出伊神与其交谈的目的，却不赞同他的做法。
    因为他似乎对谁都是一脸和煦，笑容有礼的样子。
    李与周并不是讨厌伊神，而是无法理解，居然用笑容去对待厌恶的人，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了，情绪自如的脸比川剧变脸还要更加自然。
    从瘦保安的口中得知，那只叫布丁的奶牛猫已经被赶出来一个月了，它不会抓老鼠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经验，不过幸好有个善良的小平头一直在投喂，此后经常能在一单元的门口看到它，
    奶牛猫拒绝了所有想要收养它的人，一心等候在那里，它在等那个将它抛弃的主人来带它回家。
    在这之前，瘦保安也曾见过女人和她丈夫带着奶牛猫布丁在小区里闲逛，它当时可比现在肥多了。
    就在今天它终于等到了女人，但又好像完全没有等到。
    “老实说，这猫也太不知好歹了，那么多人想收养它的。”
    瘦保安说完这些，再次感谢了伊神的烟并加了微信，表示以后要有什么事随时只会他一声。
    “一定一定。”伊神笑着摆手，眯起的双眼显得那么真诚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