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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个镇子,只一天的工夫,就被洪水淹没得人踪灭迹。
远远看去,如同一座死城,寂静得只有风声。与原先热闹聒噪的场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仿佛死神对大家开的一个玩笑,让人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白衣男子忽觉体内有种异样,全身血液如沸,引起身体不舒服。
白衣男子咬了咬牙,伸展了一下手脚,这种不适感迅速被克制了过来。
君泽见到,便问道:“祖爷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白衣男子收拾起东西,道,“等洪水退去后,我们继续往南方走。”
君泽讶道:“南方?再南下可就是绝凡水脉了。难不成你想去妖界?”
白衣男子道:“我又不会飞,怎么能渡过绝凡水脉去妖界啊。”
“那我们南下干什么?”
白衣男子道:“你跟我去就是了,我又不会害你,问那么多干嘛?”
君泽白了他一眼,朝他吐了吐舌头,歪歪嘴。
半月之后,洪水退去,才露出地面。君泽祖孙俩开始南下,行不十里,遇到一个村落。
白衣男子在此处觉得体内有股异力蠢蠢欲动,似是指引,又似是警告。
白衣男子便淹留于此,意欲查个究竟,便往村子里走,只见村头矗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石头村”三个字,刻功苍劲,笔力浑厚。
进入村里,所见全是石头,石桥,石屋,石院,石柱,石灶,石桌,石凳,不一而足,可见果然是个“石头村”。
二人听到不远处人声嘈杂,便循着声音走去。见一大群人猬集一处,把中间那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行至此处,白衣男子突觉身体的不适感消失,大觉惊讶,便带着君泽行往高处,看人群中间的究竟是何许人。
在高处一看,但见一人在救治一个将死之人,那人取了三枚银针,分别刺在病人的百会穴、膻中穴和涌泉穴之上,少时,那病人便醒了过来,活蹦乱跳,生龙活虎,根本不像生过病。
白衣男子看了看,微微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敢在大穴之上动针,这天下也只有他了。”
君泽听了,问道:“祖爷爷,你认识他?”
白衣男子道:“何止是认识……”说着,拉着君泽往下走去,立在人群五丈开外。
“神医啊,在世华佗,在世华佗!”人群中有人喊道。
那病人的父亲道:“先生,你救了我儿的性命,你要什么报酬,老朽就是水里火里也在所不辞。”
那人解下一个葫芦,道:“哎呀,我口渴了,你们能不能给我的腰舟灌点儿酒,解解渴。”
众人一听,立马拿着他的葫芦,去酒坊里灌酒。
一大群人所剩无几,那人也迫不及待地看向了白衣男子祖孙俩,又靠了过去,悲喜参半,道:“布衣卿相老兄,我说怎么我体内的混元之血有所感应,原来是老兄在附近啊!”
这个被称为布衣卿相的白衣男子爽朗一笑,道:“地子兄,看到你风采远胜从前,想必这些年过得十分舒坦。”
那人道:“你就不要叫我地子了,我早已将地盟子印封印在混元之血之中了,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做地子了。”
布衣卿相道:“那我叫你杏林君子好了!”
那人道:“这个名字我爱听,我早已决定浪迹江湖,悬壶济世,再不过问天地间的利益角逐,做一只闲云野鹤。”
布衣卿相叹了口气,道:“是啊,想当年,我们为盟主卖命,可到头来……我们都累了,倦了,把江湖事都看得淡了。其实,到现在,我和你想法也差不多。”
杏林君子道:“也不知道这种散淡的生涯能维持多久,唉,我们体内有混元之血,阊阖之门一旦被再次开启,可就由不得我们了。”
布衣卿相道:“以我对天丙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轻易动用……”
杏林君子道:“没错,天丙也早已厌倦了杀戮,是以他身上虽拥有开启阊阖之门的钥匙,但我想他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少时,只见几个村民抬着杏林君子的酒葫芦,其中一个道:“神医先生,你这酒葫芦看起来拳头大,可是我们把村里所有的酒都弄出来,可是还是装不满唉。”
杏林君子看那几人累得气喘如牛,便走上前轻而易举地拿起那个酒葫芦,道:“我这腰舟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这么多已经够我喝几天了,谢谢啦!”
那老汉道:“先生说哪里话,你救了我儿性命,这天大的恩德,老朽怎么也报答不了啊。”
话刚说完,杏林君子已和布衣卿相爷孙俩走了老远。杏林君子一边走,一边狂饮,道:“这石头村的酒太好喝了,简直都比得上‘春秋繁露’了,下次我还要来这里喝它三百杯。”
“春秋繁露?”听到这个字眼,布衣卿相全身一阵哆嗦,似是后悔,似是恨极,道,“老兄,这春秋繁露是所有盟中人的硬伤,若非它,我们也不会……”
杏林君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酒喝多了,乱说话,还请你不要记挂在心上。”
布衣卿相看着他那副醉醺醺的样子,颇无奈地道:“看来你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堇霞姑娘,只能以酒自醉,麻木自己内心的痛处。但你这样,堇霞姑娘群泉下有知,也一定十分寒心。”
杏林君子又喝了三大口酒,摇摇晃晃地道:“堇霞固然是我的一个痛处,但我最痛恨的却是我的生死至交。”
布衣卿相道:“你说的这个人,是媚骨书生吧?”
杏林君子眼角含泪,道:“我与他几百年的交情,可到头来,我让他以冥神法典救堇霞这么点儿小事,他却推三阻四地拒绝。哼哼,说到底,我们这份交情,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布衣卿相思索了一会儿,道:“媚骨这人我了解,他看似孤僻冷傲,但实际上也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恕我说句公道话,他不救堇霞,可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杏林君子苦笑几声,冷冷道,“哼哼,不救就是不救,能有什么别的原因,你若再替他说话,我能不能把你当朋友就很难说了。”
“这么严重?”布衣卿相凝眉出了口气,话锋一转,道,“堇霞姑娘天生丽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倾慕于她,可她最终却选择了你。可见你的身上有不少尚未发现的潜质和魅力。”
杏林君子又喝了几口酒,闷闷地前行。这一行,直走到夜半时分,前面水流声如厉雷爆炸,一派浩大恢弘的江水于两山之间向南流去。
布衣卿相借着月色看过去,对岸云雾迷茫,烟涛朦胧,所见一片乳白,全无事物。
望着这大好的月色,又引起了杏林君子心中的悲伤,他走到一块高崖之前,一边啜泣,一边吟诵道:“
月醉人愁,脉脉水悠悠。相思泪,伴水流。琼波无尽,相思更不休。掬瑶霜,堪思量。佯作无情,心已随人往。”
吟罢,泪流满面,伤心已至极点。
布衣卿相摇了摇头,颇不解地道:“这首诗你都念了几百年了,逝者已矣,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痴情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君泽听了,立马反问道:“祖爷爷,难道你就没想过祖婆婆?”
布衣卿相愣了愣,道:“想过啊,可是也没像他这么想。”说完,似觉不妥,看了看一脸坏笑的君泽,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我干嘛要告诉你这嫩小子,你懂个屁呀!”
君泽大睁双眼,据理力争地道:“我怎么不懂,我觉得做为一个男人,就要像杏林君子叔叔那样钟情。”说完,他脸上竟一片潮红。
布衣卿相看到,若有所思地道:“你不会在想那个小玉吧?”
“哪有?”
一语甫毕,只听对岸震天价响,所有烟云都隐隐摆动,就连绝凡水脉之中的水也掀起巨大波浪。
仿佛一场惊天地震将要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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