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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我和江莱悦、秦姨坐在一个三人沙发上,相对于上次需要镇定剂还稳定情绪,这次秦姨已经能够料理自己的生活,即便与江莱悦有再多的仇恨,我也打心眼里替她高兴,毕竟父母在,尚有来处。
银白色的铁窗将视线切割成无数的碎片,然后拼奏出一幅看似完整的窗外世界,风从打开的窗子不断的灌进来,清醒着我,我不知道要在这儿坐上多久,但实在不忍心起身说离开。
疗养院的墙院外,一个骑着电动三轮车的小贩叫卖着醪糟,秦姨站起身,指了指说道:“去给我买一份吧!”
这或许是秦姨第一次开口提出要求,以至于让江莱悦兴奋不已,顾不得换鞋拿伞,穿着布拖鞋就下了楼。
外边的雨下的很大,我终究还是拿起墙角的伞跟了出去,当然我很清楚自己只是出于一个男士的风度,仅此而已。
江莱悦跑丢了拖鞋,跟着电动三轮车追出二十多米,才将小贩追了回来,等醪糟装好了才知道上了年纪的回族大叔不会用微信,只收现金。
我从口袋拿出一张百元现金递了上去,道:“来两份吧!”
返回的路上,我把伞递给了她,自己则在她身后走着。
她在疗养院的门口找到了跑丢的拖鞋,又穿了起来,上楼后,直接脱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进屋前,她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也不知道说给我听,还是自言自语,道:“我真可怜。”
我再次打量着她,雨水已经将她头发淋湿,顺着发梢不断滴落,在她站立的地方形成一滩水迹,那美得不像话的脸,无与伦比的气质,常人无法企及的社会地位,让我实在没有办法将“可怜”二字与她联系起来,从来都是她将别人弄得可怜。
将温热的塑料盒打开后,秦姨并没有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醪糟上,她从卫生间取出一条浴巾递给我,让我擦擦,又嘱咐江莱悦先去洗个热水澡,换套衣服。
见江莱悦去了卫生间,我才拿起浴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告诉秦姨自己没那么娇气,秦姨却从卫生间取出了吹风机,示意我坐下,她用手试了试温度,确定吹出热风,才将风口对着我。
她细心的给我吹完头发,又吹身上的雨水,她轻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好孩子,小悦的坏脾气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秦姨冷不丁的开口说话,让我惊讶的抬起头,从过来到现在,她说话没有超过十句,而这句温情的话语,让我难以置信。
秦姨伸手将我侧仰看着她的脸转了回去,继续拿吹风机吹着我的衣领,说道:
“其实我已经能够控制自己情绪了,你这是第二次来,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善良的孩子,小悦啊从小戒备心就很强,又是死脑筋,以她的性格是不会随意带男孩子来看我的,不仅仅是为了我的安全,更是她内心深处的防备心,我的家庭破裂,早早的便让她成为了婚姻的牺牲品,好在,那么多磨难终于过去了,她终于在可以不必受人欺负了,但她要强的性格也注定要伤害很多人,中午吃这顿饭,你们之间全无交流,你们之间有了矛盾,但你还是跟了她过来,是她强迫的吧!”
我连忙摇了摇头道:“阿姨,我是出于和她朋友之间的关心来探望您,她没有强迫的。”
“那你可是从外地出差刚回来?”
“是啊!今天早上刚回来。”
秦姨满意的笑了笑,感叹道:“那就对了,这孩子果然找了个可靠的人,前些日子谈到男朋友的事,就聊到了你,她说你出差了,回来以后就把你带过来!”
我立刻意识到江莱悦撒了个慌,而这个慌让秦姨已经产生误会,误认为我是江莱悦男朋友,我连忙辩解道:“阿姨,我想你可能是……”
这时候,江莱悦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穿着一套中年女士的睡衣走了出来,她看了看我,打断道:“妈,我想起来有个会要开,得回去了。”
这个话题就被岔了过去,等我想再开口时,秦姨拿起吹风机又给江莱悦吹头发,转过头对我说道:“孩子,麻烦你给小悦倒杯水。”
我点了点头,一边倒纯净水一边说道:“阿姨你每天也要多喝水,对身体好,其实我平常也不怎么爱喝水。”
秦姨笑着说道:“我以前每天倒是会喝很多水,在医院没人照顾的时候,肚子饿没东西吃只好喝水解馋。”
这句话说完,让人直心疼。
端着水杯来到江莱悦身边,她低头沉默着,想来有些可笑,素来雷厉风行的她,此刻面对我时,竟然明显有些紧张,一句话也不说,没从我手中接过了水杯,也没有勇气与我对视和沟通。
我将水杯递给了她,轻声说道:“多喝水,防止便秘郁结火气。”
江莱悦却不从我的手上接过杯子,她抬起头看着我:“妈,我不渴!”
我在她的身边蹲下,继续讲水杯端在她面前,她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的头发,不想让我看见她那有些闪烁不定的眼神。
这个强势的女人再次让我感觉到无能为力,我终于放弃了逼迫的念头,事实上,我不想让秦姨误会我们这是在打情骂俏。
江莱悦在我打算放弃时,从我手中夺过杯子,一口喝了下去:“我不会拒绝我妈的关心。”
我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却在这一刻从她眼中了满足感,也许,有亲人的关心,这样生活就是她梦寐以求的。
……
临出门前,江莱悦则主动过来拉我的手,我几次闪躲,却被她粗暴的一把抓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指就是不松开。
秦姨叮嘱我没事可以多过来看看她,我没有回绝她,只是回应了一个笑容,用最简单的方式说道:“会的,以后没事我就一个人坐车过来。”
江莱悦也跟着点了点头,叮嘱秦姨安心休养身体后,从她手中接过那只装着保温盒的编织袋往前面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依然带着那招牌似的笑容说道:“妈,下次我还带余航过来,等下次来时,我应该已经彻底掌控莱悦集团了。”
我忽然被触动了,江莱悦做那么多的努力,那么渴望摆脱江文的控制,也许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本能之后的反击,可我实在不明白,青旅在她征讨的江山中,能算个什么。
下了楼后,我几次转头,总是能看到铁床后的秦姨在目送我们,她肯定相当孤独,虽然这里的房间什么都不缺,终究不是家,倒像是一座囚禁自由的监牢。
迎着潮湿的冷风,在确认秦姨视线已经看不到的地方,我终于手一甩挣脱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牵手忘记松开了,一阵手足无措。
回程的路上,天空阴沉的像是世界末日,雨刮器开到最高档,依然看不清前方的视线,到处是闪烁不定的车灯和慌乱避雨的人潮,为了行车安全,江莱悦将车子开的格外慢,然后在一个个路口等待着红绿灯的交替。
前方排了十几辆车,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又是一个需要等待几分钟的红绿灯路口,江莱悦索性拉起手刹,落下了车窗,让窗外的新鲜空气和雨水一同扑进来。
公交车站台上,一帮人拥挤的站在有限的空间躲避风雨,缩着头等待公交车,我轻声叹息,心中想的是人生的无奈,避风港虽能遮蔽一时,却终究不能让我们温饱,我们还要为了生活继续奔忙,冲进风雨。
这时候,江莱悦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一叠文件递给我说道:“这是莱悦集团的就业合同,就当帮我个忙,年薪给你三十五万,签了吧。”
我愣了一愣,却没有从她手中接过合同,终于摇了摇头说道:“随口一说便让我签约,这未免也太草率了,我是不会去你公司的,毕竟我还有青旅。”
“如果青旅不复存在了呢?”
“那我就离开西安,这儿对我也没什么意义了,你不用拿这些来吓唬我。”
江莱悦继续跟着车流缓慢行驶,她目光前视,言语冰冷的说道:“不来就算,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资料么,我记得有一小部分很重要的客户资源放在你那边了,请你还给我,我可以停止迫害青旅半个月。”
“你还真是够不要脸的啊!”
“闭嘴,再骂一脚把你踹进雨里。”
“你这辈子打算一直以‘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姿态活着,那真是太可悲了。”
“老娘温柔似水的时候,也没见你多放一句屁,现在在这谈可悲,你还真是善变。”
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而我们以这种别扭的姿态,已经对峙了很久,我不堪忍受,终于转移了话题向她问道:“我没吃饱,车上还有吃的东西吗?”
“没有,忍着。”
极端的情绪,让我彻底失去了与她对话的兴趣,将手搭在窗户的边缘张望着,心里计算着这个绿灯够不够驶过路口,因为我想早点结束这段路程,太闹心了。
张望中,我忽然好似产生了错觉,我好似在不远处的车厢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靠在窗边同样张望着,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在冷风的吹拂下,丝丝飘动。
我又歪着身子往车窗外探了探,那辆车已经缓慢行驶起来,而这个身影也渐渐与远处的车流融合了,片刻之后,她的身影便彻底消融在雨中,只留下一个我根本来不及去分辨的残影。
我的心绪难以平静,一路上都在回想着那个身影,到底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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