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之年旧闻

一百零七: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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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鹤顶红。见血封喉,无药可救。”玄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荷歌的身边,他蹲下身来,双手扶着荷歌的肩,轻轻的拍了拍,“青凤小妹本就身体孱弱,即便不用此药,今日受惊,也断熬不到明日了。”他嗤笑了一声,手下用力,将荷歌搀扶起来,半拥在怀里,另一只手却捏紧了她的下巴,叫她动弹不得,只得看向地上横卧着的三具尸体。
    “方才那一场戏你也看见了,我的人一路从离此处最远的观花楼追过来,要取他们的性命早就取了,何必如此费事。这下你可看清楚了,他们究竟是被谁所伤,又为何会丢了性命。”
    说话间,玄的手下已将三人的尸首都摆在了一处,其余二人也同青凤的死状一模一样!
    荷歌忽觉心下一阵恶寒,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突然从肚腹中冒出一大股子酸涌来,她俯下身狂呕了起来。
    “都散了吧。”玄挥挥手,一个侍从将姚千璃手中紧握着的匕首取下交给他,其余众人便抬着尸体各自退下了。
    他站在荷歌身边,双手握着那匕首,也没有说话。天上的雪大片大片的落下来,很快就把这一地的血污都遮盖得干干净净,纯白一片,无瑕无浊。
    荷歌用力的呕着,身体就像失去了控制一般,仿佛要掏尽一切,才好把心中的这股子恶心剔除干净。到最后,嗓子口火辣辣的疼,连带着眼睛也酸痛肿胀的难受,四肢瘫软无力,一下就坐倒在冰凉的廊下。
    玄站在那儿,叹息似的笑了下,慢慢道:“怎么样,这下愿意跟我走了吧。”
    “你为什么要我?”荷歌垂着眼,突然冷冷的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也难住了玄,他表情认真的思索了片刻,到了也没有想出什么合适的答案,一摊手,微微笑着,“没什么原因,就是想要你而已。”
    如果说恪是一直在利用她,一直在欺骗她,但他们之间总归是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可是眼前这个人呢,从初见到如今,不过寥寥数面而已,且他们兄弟之间隔着生死之仇,他要自己,显然更加可笑。
    荷歌苦笑了一声,苍白的指尖捏紧了裙摆,“我若不同意呢?”
    “眼下看来,你其实并没得选。”玄淡淡的看向她,伸手拂去一片落雪。
    “难道我是一个物件儿,还是什么猫儿狗儿,任由你予取予求?”
    “我早说过了,我能给你更好的。”玄依旧微微笑着,他甚至走近了一步,低头看着荷歌,“谁人不想过得更好,更富足,更尊荣呢?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同样的,我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我们并不相熟,你远道而来,难道仅仅是为了给我这么个陌生人恩赐尊荣富贵或者安排死亡?哈,那太子您,还真是‘宅心仁厚’啊!”荷歌忽然失笑出声,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却紧接着迎来更大的谎言。已经有人死在眼前,还有什么更荒唐、更可怕的事情不会发生呢!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顿了顿,她转头看向玄,眼眸冰寒,神色决绝。“因为我是他的,凡是属于他的东西,你只有抢走了,才会舒心满意!我是什么,我不过是一件你得到手的最值得炫耀的战利品而已!你们兄弟相残,你是要诛心才可罢休!”
    荷歌一气说完,玄悠然的神色骤然缩紧,他眯起眼睛,森然的盯着荷歌,转动着手上镶嵌着东珠的匕首。
    他在生气,他在愤怒,那是因为他的心思被别人猜中了!
    荷歌忍不住溢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些人的心思其实一点也不难猜,不过全在一个“利”字上,只求一个自己快活,哪管旁人死活。
    她想起青凤,头一次见到她时,她远远的站在那儿,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却极度枯萎,犹如一叶残叶被吹下了枝头。作为一个尊贵的公主,却拖着那样残破的身子苟延残喘,最后还是在这一场本不涉及到自己的斗争里凄惨死去,而所有与她相连的人一个也逃不了,姚千璃甚至他的整个家族,还有奋战到死也不肯屈服的了空师傅,这些人都不过是他们兄弟夺位厮杀中无辜的牺牲品而已,还有许多更不曾见过他们的人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算计入内,就比如可笑无知的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荷歌,他们之间的仇恨已经埋入了骨髓,但凡有丁点儿让彼此溃败的可能都不会放过,不管那代价会是什么。
    所以,现在是轮到作为替身的自己了吗?
    经历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惊悚和打击之后,疲累战栗之感侵入肌骨。荷歌周身无力的坐在地上,毫无顾忌的瞧着神色晦暗的玄,同样不发一语。
    垂花门外就是梅园,此刻积雪已经落满了枝头,隐隐能看见红白相应的景致。
    玄认真的看着荷歌,忽然挑了一下眉,朝她走了过来,伸手竟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饶是想过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却没料想他竟会如此这般,荷歌原本被惊吓到无力的身子一时绷劲,也乱了方寸,满眼戒备却又气力全无的看着他。
    玄斜下目光看着她,眼神清亮,说话的声音一下一下分外有力,“你说的很对,你就是一样战利品,所以你没得选。你这样能看懂我的女人,除非我厌弃了你,那么你这一生都不能离开我。”
    荷歌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就明白了一些道理。恪之所以会被他打败,且蛰伏了这许多年还是难以招架,全在于他们彼此对人的控制是根本的不同。
    按照姚千璃的说法,恪为了驱使他以青凤为要挟,最后还违背了承诺,让他既不情愿又充满愤恨。若是他此次侥幸不死,日后定然也会恨他超过玄,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要取他性命。而他对自己,则是从头到尾的欺骗,却不想有朝一日捅破了窗户纸,伤了一个人的心,就再不能回到从前了。这其实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玄呢,他寻出姚千璃的软肋和恪所处的境地,借力打力,让他们为彼此间的矛盾而互相攻伐,自己则置身事外,将形势看得一清二楚,然后坐收渔利。这大概就是书上说的为君之法罢。
    高下强弱已经很明显了,恪如今犹自如困兽而已,再说宋家如今也是麻烦缠身,日后没了依傍,又强敌在伺,他会是怎么个下场呢?他虽骗了自己,利用了自己,耍出这许多阴狠的手段,可是往日点滴犹在心中,荷歌也还没到立时便能忘情心狠的地步,此刻,她心中俱是烦乱惊惧又隐隐发酸。
    玄抱着她,默默走在园中。四周廊下都点起了灯笼,映照着一路白雪成辉,洁净素裹又安然祥和。
    “怎么不说话?”男子的声音薄醇相宜,字字分明。
    既知道了这一切,说起话来也不必费什么周折了,反正面对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藏什么也是枉然。
    荷歌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在想你下一步预备如何做。”
    玄的嘴角渐渐起了丝笑意,他歪过头来,瞧着荷歌,眼睛里映射着灿黄的灯火,“自然是料理干净,然后好回家去。”
    他看见荷歌的眼中涌现出的疏离的恐惧神色,心中倒是舒服了许多。
    “我瞧你开着书馆,应该明白道理。自古无有能安分守制的旧人,也就不会有心慈手软的新主。我那个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如今也认识的七八分了吧,而我呢,也不会差的太远。”
    他低笑了两声,转过脸去看远处蜿蜒的曲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且就算我不说,以你的聪明,自然也看得清楚。我不会放过他的,这一次绝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让他在我片刻的心软之际再有逃脱的机会。我会杀了他,然后安然的回家去。”
    他的手掌轻轻抚着荷歌的肩,“至于你,你的确曾是属于他的,所以我才会给你更好的,让你成为他的眼睛,好好看着我是如何为王的。我能做到的,他这一辈子也休想做到。”
    他说话的声音总是很悠然,不论他的话说出来有多么的令人毛骨悚然,他都说的自然又平和,目光灼灼,透着灿光。荷歌记得,这副模样,就是当初走进书馆的那个人。
    玄抱着她一路走回到她的小楼,他将她放在塌上,自己则坐到另一侧。这时便有侍从押着方才服侍她的几个丫鬟和婆子进来,为首的就是那个被她灌了安神汤,放在浴桶里伪装自己的小丫头。
    荷歌觉得情势不安,正要说话,却被玄抢走了话头。
    “都说说吧,今日是怎么办差的?”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底下跪着的那群人皆惊惧战栗不已,唯恐玄的怒火难平,只一个劲的讨饶跪求,哭泣声立时充满了整个屋子。
    玄神色不耐,一只手将茶盏重重搁下,屋内众人便都住了声,安静得几如片叶落地都能听得见。
    “都去吧。”他并不废话,一挥手,那些高大的侍从便拉拽起那些丫鬟婆子往外走,一时间呼声哭声骤起,搅的人头皮发紧。
    那个被迫冒充荷歌的丫鬟尤其挣脱的厉害,竟手脚并用,从侍从的押解下挣逃了出来,奔到玄的脚边,死死拉住他的衣角,泪水覆面,凄惨的哭求着。
    “公子,公子,是我啊,是我,我是碧辉,我是服侍过您的人啊!”
    玄微微倾下身子,伸手捏住那丫头的下巴,“你说你是谁?”
    “我是碧辉啊,那日,您说……我……我像……”
    玄垂眼瞧了她一下,余光中但见荷歌也看向这边,便手下用力,一下子就掰断了那丫头的脖子。
    “啊!”那些还没被拉出去的人不过都是些普通服侍的人,哪见过死人,瞬间凄惨的叫了起来,更有人 当即晕死过去。
    玄拉下脸来,侍从们俱是惊恐,便加大了手里的力道,将那些人都拖曳了出去。门口很快传来一阵阵闷哼,还有利刃捅腹而入的声音。
    玄从怀里拿出一块手绢来擦了擦手,随意就丢在了地上,正好覆在那个丫头的脸上。有人过来,将她也拖了出去。
    荷歌坐在一旁,胸口起伏剧烈,脸色更加苍白。
    “她们……”玄舒了口气,拿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慢慢道:“都是因你而死,如今你也是手沾鲜血之人了。”他付过身来,拉起荷歌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在这里,你动一动,就是罪恶。大家都没什么区别,也就更没什么坏人好人了。有我在,你就能好好活着。”
    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记住了,你可是我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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