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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童连夜赶路,此时又累又乏,白雪同样不停的喘着粗气,两人一路下江陵,过重庆府,入剑门关,跨过危乎高哉的蜀道,直累的浑身酸痛。听到路上行人议论今天是龙居寺开香之日,很多达官贵人都前往拜佛算卦,顿时白夜童便起了贼心。
走到山脚,抬头一看,深山清晨的淡淡雾气,山风吹来木叶清冷的香气。幽僻的山中,一座红瓦白墙的寺庙魏然耸立,仿佛苍翠山中点缀着的明珠。
山道布有石板阶梯,白夜童懒懒散散的耷拉在白雪身上,不愿动弹,可怜的白雪呼着沉重的鼻息,朝着山上踏去。
“下雨了。“陡然间,感觉有凉丝丝的东西飘落在脸上,温小姐仰头看了看天。暮云四合,烟雨迷蒙,山下湖面上腾起了淡淡的水雾,宛如梦幻。在第一滴雨水落在脸上的时候,她心中猛地震动了一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心中那根看不见弦。
“小姐,快些走吧,一会儿雨该下大了。”颦儿催促着说道。
温含嫣点了点头,加快速度朝着山下而去。
那雨点要落未落之际,山间空气尤为湿润,白夜童口中含着一根小草,悠哉哉的坐在白雪上。
抬头一望,两个女子结伴下山,看她俩的穿着均非一般人家的打扮,霎时白夜童便坐好身子,轻轻一拍白雪脸蛋。
自古盗贼一行亦有同伙分工,有负责望风的,有负责销赃的,有负责踩点的,有负责搭桥吸引注意力的,而盗圣的同伙则是他胯下骏马。
“小姐,小心走路。”颦儿看到白夜童骑着一匹白马上山,连忙拉了拉身边的温含嫣。
温含嫣眼眉低垂,隔着细如牛毛的雨丝,在宛如玉石的台阶上,她看见了一个男子的背影。那个人也正抬头看着眼前的路,看着玉阶尽头的方向。从阶梯上看去,只看出对方白衣黑发,座下骏马神采奕奕,在清晨中白毛如绸。
那个人用一条银色的丝绦束着长发,整个人看来清冷而寂静。
然而当那个青年公子走到温含嫣面前的时候,微微一笑,那笑意中饱含深意。
怎么会有这样的笑容?
温含嫣还未明白过来,那雪白的骏马忽然一口咬住自己的裙角,使劲一拉一掀,将温含嫣差点拉倒。
白夜童眼疾手快,纵身下马,抱着温含嫣连转两圈,将她扶住。
温含嫣尚在惊乱之中,突然发现自己身在那人怀中,顿时脸红耳赤,羞做一团。
倒是颦儿野蛮心性,一把拉开两人,脾气暴躁的朝着白夜童怒喝道,“你干什么!谁允许你抱着我家小姐的?”
白夜童皱了皱眉,好厉害的女子,蜀中女子性格泼辣的传言看来是真的。
“颦儿,这位公子也是看我要摔倒了,才好心扶我,切莫无礼。”温含嫣蹙了蹙眉头,挥手打断还想继续争辩的颦儿。
此时的白夜童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起眼前这位女子。
女子方当韶龄,明眸皓齿,一袭明白绸缎片尘不染,漆黑的长发绾于玉冠内,长裙随风而动,举止幽静从容,有旷然的林下之风,一望而知出身不凡。
女子迎他一看,明眸转动,也看清楚了他的脸。不过二十多的年纪,有一张很清朗的脸,眉骨很直、鼻梁很直,脸部的线条利落干净,虽然脸色有些疲倦,但是那双丹凤眼却有着让人着迷的灵气。
“小姐,你没事吧?”颦儿不合时宜的拍了拍温含嫣。
温含嫣浑身一怔,强做镇定的说道,“没事,只是刚才受惊了,我们走吧,多谢公子方才出手相救。”
两人施了个礼后慢慢朝着山下而去。
白夜童看到两人走远后,翻身上马,掌心一翻,一个白锻包裹的物件出现在手掌心中,这是他刚才抱住温含嫣时候从她兜里偷出的东西。
他随意的打开而来,只见一柄雕工极佳的玉簪正躺在白锻之中,那玉簪簪头上饰一只镶金砌玉的凤凰,鬼斧神工,展翅欲飞。
奇怪,为什么会把簪子这样包裹住,虽然看样子十分贵重,但是不应该戴在头上吗?
白夜童耸了耸肩,一手一裹,将玉簪收入怀中……
白夜童站在当铺口前,小二笑嘻嘻的问道,“这位爷,这儿一共是一百两白银,您还有什么要典当的吗?”
此时已经暮色临近,白夜童将一天的收获拿下山去典当,听到小二发问,他迟疑的摸出怀中的玉簪,“你看这簪子能当多少钱?”
那小二一眼就看出这簪子的非凡之处,连忙请来掌柜的。
老迈的掌柜,小心翼翼的接过这支玉簪,惊叹的说道,“这不是双栖金凤簪吗?据说这簪子世间只有两个,其中一个……”
“行了,我不是来请教你这簪子的来历的,我就问你多少钱。”白夜童不耐烦的说道。
掌柜的面色凝重,看了看手中的簪子,“敢问这位客官,您是死当还是活当呢?”
“死当多少钱?”
“白银一千两!”
“这么值钱吗?”白夜童惊呼一声。(宋朝1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近924—1848元,根据古时记载推算,并不一定准确。)
掌柜摇摇头,“此玉簪珍贵就珍贵在它的含义跟它的珍惜度上,一千两不算多。”
白夜童一副捡到宝的样子,“那好,我死当。”(死当又叫做绝当,指当户既不向店家赎当也不续当的行为。这个时候典当双方之间的典当权利和义务彻底解除,典当的物品不再归当户,而归店家。)
掌柜笑嘻嘻掏出一张一千两的交子银票,将玉簪默默收下。(交子出现在北宋时期,最早流通于四川,因为当时宋朝的社会经济高速发展,工商业也前所未有地发达,因此货币需求量也前所未有的庞大,而且白银的产量和进口量都不高,所以代替物较多。)
走出当铺大门,白夜童心中始终感觉不安,这是他第一次感到盗窃的不安,就像是他第一次偷东西的感觉。
为什么?是因为那女子似乎很重视这玉簪吗?
白夜童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不会为了这支玉簪而伤心难过的。”
夜幕低垂,下了半天下雨,天空放晴,地面依然湿漉漉的,白夜童抄着一壶女儿红,骑着白雪准备回龙居寺上休息,他现在依然被通缉,虽然此地较为偏僻,但住宿客栈太过招摇。
端着酒壶一顿狂饮,忽然感觉到白雪停下了脚步,白夜童放下酒壶,抬头已是子夜时分,月色清朗,星斗满天。
一骑如飞驰来,由远至近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一匹赤红的骏马立足在白夜童面前,座上一个女子英姿飒爽的擎着一把青锋长剑。
她的眉宇浓烈而郁黑,让他想起了荒芜在原野上的草;
她的眼睛清洌而恣意,让他想起了辉耀在天空中的星。
她的脖颈在月光下白皙而粲然,突然的就像一种浮上心头的悱恻;
那个女子……就像是一朵叫醒了传说的蔷薇。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眼中却充满了杀气,剑鞘一抬,指点着白夜童道,“你就是白夜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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