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桌子在她掌下毁成粉屑,曲傅骄、风雅、昌燎、小狮王连忙放下手头东西围上来,却不敢靠近。
此刻的席欢颜太像暴怒中的凶兽了,清瘦的身躯绷出充满力量的线条,等着某一瞬突然爆发,撕碎一切。
“东君?”曲傅骄拿出大如鹅蛋的陶埙,正打算吹一首安眠曲,却见她慢慢平复了下来。
“......无事。”
阵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的脑袋并无后遗症,反倒感觉清醒了几分。
一张青面獠牙图牢牢映在脑海中,心底冒出一个声音,管它叫护宅图。
属于......席欢颜用力回想,混沌中挤出一个词:《相宅地理术》。
“相宅地理术?”听名字,这应该属于青囊学的分支——宅学。
宅学主要有定址、选宅、筑宅、护宅等方面,其中尤以护宅术较为常见,传统上以自然之力护宅为主,擅长此法者多为自然系高手。
神念系也可以通过强大的神念沟通自然之力行此道。
目前荣华帝国普遍运用的基础护宅图有三:防火、防汛、预警,这种基础性的护宅图,不需要考核,不需要拜师,到了三星就可以向书院申请学习,代价仅是学成后帮助一万户人家更换护宅图。
同州也是如此。
她虽未学过护宅图的画法,但在家家户户门上是见过的,一般都比较还原事物本身。
比如防火, 头顶先画自然神名讳, 意味着以自然神之名,请自然之力相助。
中间画三点雨滴,雨下画三簇火苗,最后以水纹压脚, 画的过程, 也是将水之力引来,并封到水纹中的过程, 若是起了火灾, 这道水之力就能起作用了。
这种样式的护宅图,皆承自荣华有名的青囊学圣典《道空灵章》, 然而那青面獠牙的护宅图, 与平时所见的护宅图,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凭画风,席欢颜直觉眼前此图和记忆中的图来自同一脉,但她一时解读不出这副图代表的意思。
“你们忙去, 不用管我。”
席欢颜挥散了几人, 翻出一副纸笔, 临摹圆顶上看见的图, 当然通常情况下的护宅图又或地符, 在落笔、走线、收笔等方面都有特别的技巧, 高端些的要配合语言之力, 仅仅是临摹, 不解其意, 很难发挥效力。
她现在只想解读它的意思。
此图青面獠牙者,两足两爪大张, 头顶一个实心圆,足下有倒影, 倒影中的青面獠牙者却是蜷缩在一起的,顶上也没有实心圆。
席欢颜叫来曲傅骄, 让他与自己分头去寻找各家屋中的护宅图。
这图隐蔽性很强,神念专长的人要方便些。
曲傅骄不解其意, 但听话地一座座屋子找过去, 没想到真有发现,只不过不是每座屋子里都有这种护宅图。
约莫过了小半日,曲傅骄与席欢颜在路上相遇,“东君, 北半面的屋子我都检查过了,确有此图, 每图有点差异。”
席欢颜似乎早有预料, “南半面也都看过了,可还记得那些图在哪间屋?”
“记得。”
二人又回到村司了。
席欢颜找出笔墨,画出了湘村房屋的布局,在某些南半面的房屋上画出青面獠牙图。
曲傅骄补上北半面的。
这些图在细节之处都有微妙的差别,且全处于湖心岛外圈的石屋中,连起来是个圆形轨迹。
以南端村司为起点,图上青面獠牙者, 双手双脚大开, 圆目怒张,头顶是实心圆, 足下倒影蜷缩。
顺时针看过去,呈现出一个手脚渐渐合拢、双目渐闭、圆渐缺的过程,至北端时, 它已然蜷缩在一起,像是睡着了。
倒影呈现的却是一个苏醒的过程。
继续顺时针看过来,蜷缩的青面獠牙者逐渐睁开眼睛,张开手脚,缺成圆,倒影中的青面獠牙者则逐渐蜷缩。
曲傅骄道,“这上面的圆缺变化,是不是月相,代表了一月时间?”
旁观的昌燎质疑,“东君,这真是护宅图?我还没见过这样邪门的护宅图。”
风雅也来插一嘴,“同一图中的怪物和倒影为什么表现是相反的?”
小狮王倒是没说话, 只用一双眸子表现出了强大的求知欲。
“不用瞎猜,湘村的人又没死绝,问问便知。”席欢颜收起图纸,准备返回。
此行没找到村志, 不过她本来也没抱多少希望,且她现在的兴趣已经被护宅图吸引了, 这种护宅图可能与她有点联系。
一行人出了湘村,回到小迭镇时,恰好午时。
镇口围了一圈人,一方是队列整齐的守镇军,一方是肉眼可见的贫穷、邋遢的镇民们,中间用白色粉末潦草地撒出了一个圈,东庆邑长顶着日光坐在旁边,额头细汗密密。
奇的是两方都没有多余的动作。
“东君!”东庆邑长见到席欢颜回来,起身行礼,守镇军紧跟着大喊“参见东君”,把原本吵吵闹闹的镇民们吓得缩紧了脖子。
席欢颜一眼扫过这些镇民,将他们的神色纳入眼底,这些人有忌惮、有警惕、有害怕,但她唯独感觉不到他们的归属感,当真是一镇子不服管教的“刁民”。
她问东庆,“邑长,这么多人聚在此地做什么?”
东庆正拿这群镇民没办法,见东君问起,再倒苦水,“异魔在侧,小迭镇却要人没人,要粮没粮,守镇军还是从外边借的,这如何保障全镇安全,我今日在此求才,只要从这守镇军里随便挑一个人,将其打败,我就把他编入军籍,加赠良田半亩、千枚银币。”
“这是好事,几人得胜了?”
东庆眼神更苦了,“未有一人出来挑战。”
“哦?”
席欢颜昨天和东庆闲聊时,也知道此地设镇后,实行了编户齐民,所有流民都登记在册,还给分了田和屋,只要肯动,总能得一口吃的。
此举初始确实调动了一部分镇民,但是他们种的田总是被人偷偷毁坏,要拿去卖的粮,不是被偷了,就是被抢了,日子根本没盼头,最终种田的越来越少,全躺在家了。
镇司也施过粥,每次都被一抢而光,一日不施,这些人就把镇司大门砸了。
也引商人来入驻,店铺没开几天便遭了打砸抢劫,哪敢接着开。
连社学都门可罗雀,很多大人不让小孩去,似乎上社学在他们的观念里,是不正常的,是异类,同时他们也会对上社学的小孩进行耻笑、吐口水、打骂。
总之,要穷就一起穷,要弱就一起弱。
这种情况下,谁冒头,谁死得惨。
“军籍、良田、银钱,这都没人要,贵镇某一方面当真富足。”席欢颜都有点可怜东庆了,造了多大孽,摊上那么一个镇子,真金白银摆眼前了都没人敢动。
她觉得东庆营造危险降临的气氛,调动镇民求生的办法,可能也行不通,危险若真到来,这些人恐怕就自己先逃了。
东庆哪能想不到这点,忆起昨天还信誓旦旦要降服这批民众,今日打脸就来了,像镇里的情况,弄不好会撤镇。
如果撤镇,州府不能容忍不归化的民众,将会对这批民众实施镇压,轻点的强制发配开荒,重点的拉去做战奴,都有可能。
这终究是他接管的第一个镇子,他想尽力挽救他们,也不想自己的履历上多上失败的一笔。
席欢颜约莫能看出他的想法,也不管他,正好看见人群里的蒙实,“请蒙实先生来一下,我有事请教。”
“诶,好!”
蒙实跟着席欢颜几人离开了镇口,“东君找我何事?”
“我们要找湘村人探听点事,你与他们打过交道,请你指几个资历深的村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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