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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9团团长郑国仲蹲在旅部驻地的一块岩石上抽着旱烟,只见他脸拉的老长,一副郁郁寡欢状。比起在一旁站岗的哨兵,郑团长的这身装束多少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其实这并不奇怪,他手下的769团才刚冲出日军包围圈不到五个小时,抵达团部驻地也不过才两个多小时,接到命令后又匆匆忙忙赶来旅部,前前后后这腿脚压根儿就没停下来过。但他心里的郁闷绝不是因为自己这副蓬头垢面、满面尘灰的倒霉相所致,他是心疼在此次战斗中牺牲的战士,其中不乏有入伍三四年以上,具备多次战斗经验的老兵。不仅如此,还有不少营连级干部也在此次反扫荡战斗中阵亡,有不少连队打得只剩下五六个人。每每想到这儿,郑团长总是要垂下脑袋面对地上的蚁群发出无力的叹息声,那都是追随他多年的部下,结果一场战斗下来就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二,他的心在滴血……
他正一口一口地吸着旱烟犯愁,不远处便来了一位熟人。此人名叫王健庭,原红25军73师的老兵,现任八路军385旅警备2团团长一职。
王团长一见到老伙计,原本平静的脸上便乐开了花,他连走带跑地来到郑团长身边寒暄道:“哟,老郑,跟这儿干什么呢?咱老战友得有好多年没见啦,最近过得好么?”
郑团长斜眼瞥了对方几秒钟后便又扭过头去,继续吸起了端在自己手里的旱烟,稍带着回了一句:“好个屁,穷得都要当裤子啦……”
王团长眼珠一转,便连叹了好几口气安慰道:“看你老兄这气性,队伍这回没少死人吧?嗳,看开点儿吧,兄弟。这年月,地方上的小老百姓都没地儿保命,咱们这些扛枪的就更别说啦。打了这么多年仗,你我还能在这儿说话已经算是烧高香啦,老天爷对咱就算不错啦。话说到这儿,我也多句嘴儿,你大概给我个数,这回你们团伤亡得有多少人?”
“去掉尚未归队的一营,全团伤亡接近三分之二,估计一营也悬啦,十有八九是陷在鬼子包围圈里啦……”郑团长咬牙道。
“我们二团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瞒你说,我们团的连级干部全都打没啦,营级干部也差不多啦,三个营里边就回来了个教导员,其他人都牺牲啦。基层单位就更甭提啦,有不少排长在代理班长的职务,班长呢补起了战士的缺。他奶奶的,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老子头一回碰那么大损失,想想就觉得晦气!”王团长说着说着便一拳砸在了岩石上。
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警备7团团长唐炳辉也漫步来到了二人的面前,一副不知所谓地模样主动打破僵局道:“哟,老郑、老王,都在呢?今儿是怎么啦?老伙计们咋一个个都聚到这儿啦?”
“老唐,你小子该不是近视眼吧?咱们旅的编制里面可不止你我还有老郑手里的三个团吧?其他的都让你小子就着馒头吃啦?”王团长阴阳怪气地一通损道。
“嗨,我这多少不就那么个意思吗?这770团原先就算不上啥作战部队,平时也就在延河边儿上瞎晃悠,没事儿帮老乡割割麦子、纳纳鞋底啥的。听说这回反扫荡770撤到了冀中根据地休整,离咱这儿是远了去啦。诶,我说这会儿怎么这么安静呢?杨龙菲那小子哪儿去啦?咱们旅的老伙计搞聚会,能缺了他杨龙菲么?他人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呀……”
“你以为就你觉着奇怪?我和老郑还纳闷儿呢,鬼知道这小子哪儿去啦?杨龙菲这小子,向来是吃喝不落空,占便宜不让人,这回可算是……诶,这小子不会还陷在鬼子包围圈里呢吧?我这才想起来,我们团在突破鬼子第二道封锁线时,在小王庄撞上几辆鬼子的装甲车,那铁皮上还写着字儿呢,写的什么来着?哦,叫专打385旅独立团!我当时急着指挥部队突围,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回想起来,是越想越不对劲。唉,我说,谁把你俩喊到旅部来的?”
“还能有谁?旅长呗。除了他谁能有这面子?我们团刚突围还没容我喘口气,命令就来啦。临了还让通讯员加了一句,说是接到命令后立刻动身,好像是有作战任务,还不准请假,谁要是敢在这要紧关头撒磨,就军法从事,你说说……”
唐团长忙打断他道:“那你们咋不进去呢?还跟这儿看西洋景?走吧,抓紧时间,免得旅长一会儿把火撒咱们身上。”
郑团长从岩石上跳下,活动了下略有些麻痹的筋骨后还不忘发句牢骚道:“这不他娘的一直在等你们呢么?老子刚落脚就遇上了政治部的刘*子,说是还有几个人没有到,非让我在外边等等,等人到齐了再一块儿进去。我说,除了你们俩还有别人没有?别一会儿过去再吃个闭门羹。”
“你管他那么多呢?有任务咱就干,没任务咱就脚底下抹油,队伍好不容易冲出来,大伙都挺忙的,谁有闲心在这儿多待呀?”
三人推推搡搡地正准备往里走,就听到驻地外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只见一群不知来自何处的散兵游勇正跟门口的卫兵起了争执,双方动手动脚、刀枪相对,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散兵队伍中为首一人表现的有些急躁,将他拦在门外的卫兵不过是按照规定询问了下对方是哪部分的,结果为首那人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个“老三团”的番号。严格来说,这种回答通常没什么实际意义,因为在八路军的战斗序列中,番号为“老三团”的队伍实在是太多了,再怎么说也该把上级领导的名字或所属哪个师、哪个旅也一起报一下,方便核实确认。可为首那人却是个不论秧子的主,在卫兵不厌其烦地追问下只告诉对方自己叫方罗成,是老三团的团长。卫兵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买账,他是去年九月份入伍的,至今军龄还不到一年,因此,卫兵本人对129师下辖各团的具体情况都不是很了解。
对于眼前这支部队的真实身份所展开的甄别工作还没等开始便陷入了窘境,作为一个卫兵,在没有获知对方是否为安全人物之前,首要工作便是将其拦截在驻地之外。结果对方却不买账,硬是要往里冲。卫兵一见就火了,他一边嚷嚷着将附近的巡逻部队喊来帮忙,一边举枪瞄准对方以示警告。
“唉,我说了你不能进,你咋还硬闯呢?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好赖话听不懂是不是?我不都跟说了么?我们需要请示……咳,快来人,有人要闯旅部,把他们枪下了,围起来!”
方罗成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心说自己才刚带着全团战士冲出鬼子的包围圈,误打误撞地来到了385旅的驻地,本想着能带队伍在此歇歇脚,喝口水、填填肚子,结果这个狗屁卫兵愣是个生瓜蛋子,一张口就冒官话!请示?请示个屁!老子们这张脸、这身衣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娘的,还想下老子的枪?还反了你啦?
方罗成一个没忍住,扬起一只沾满泥巴和鲜血的大手便猛地扇了过去,不偏不倚直接抽在了卫兵的脸上,顺带着还骂了一句:“好长本事啦?小兔崽子,敢拿枪口对着老子?还反了你啦?”
卫兵平白无故挨了打,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一边拉开步枪的枪栓,一边放声高呼道:“来人,有人要闯旅部……”
话音未落,从四下赶来的队伍便冲过来将驻地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双方均剑拔弩张,丝毫没有要和解的打算。
郑国仲等人在后方目睹了整个事件的全部过程,并看出了些许端倪出来。郑团长一拍脑门儿道:“唉,那人我怎么看着像是120师老三团的团长方罗成……”
“我刚才好像也迷迷瞪瞪地听到那人报的是老三团的番号,唉,按照事先部署老三团应该随359旅奔富平呀,怎么到这儿来啦?”王团长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你管他是不是呢?是不是咱先去看看,两边儿都他妈不是省油的灯,别他妈再走了火,要真是自己人就难收场啦……”唐团长话音刚落,三人便一拥而上,朝双方对峙处走去……
郑国仲挤进人群后没看两眼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赶紧伸出右手同方罗成寒暄起来:“哎哟,老方,多少年没见啦,我说你小子怎么也到这儿来啦?”
方罗成收起枪,同郑国仲握手道:“你好,老郑,是有好几年没见啦。这不嘛,我们团刚从俞家岭突围到这儿,跟他妈没头苍蝇似的满世界乱撞。路上遇到几个民兵,说是在这儿一带有咱们的队伍驻扎,就想着来这儿歇歇脚,可没成想让人给当特务似的拦在外面!不让进也就算啦,还他妈拿枪指着老子……”
唐团长把那个挨打的卫兵叫到一边呵斥道:“你怎么那么不长眼?老三团的番号没听说过么?行啦,别委屈啦,以后没事儿多去找你们连的老兵请教请教,把这方面的功课备足了,像你这样的,是蛋子是油子人家老兵一眼就瞧出来啦。记住没有?以后多留个心眼。”
“行啦行啦,老方,都是误会。你老兄也是个实诚人,就别跟这帮小当兵的一般见识啦……来来来弟兄们,把家伙都收起来,收啦,收啦!保险也都关啦,别走了火。咱自己人碰头用不着这排场,该干啥干啥,都散了吧!”王团长两头招呼着,待战士们散去,遂又问道,“唉,我说老方,按照战前部署,你们团新设的防区不应该在富平一带么?怎么折回到山西来啦?你们师部知道么?”
“知道个屁,战斗打响没一会儿就失去联系啦……唉我说,你们这问题以后再问成不成?先办正事儿,这儿有现成的吃的没有?我们要求也不高,能有碗野菜糊糊喝就管!老子算是知道啦,这冷不丁挨上几天饿,闻啥都是香的,见他妈啥都是好东西!”方罗成捂着干瘪的肚子,显得有些急不可待。
陈锡联旅长正站在一幅地图前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蕴藏在脑海中的计划已初具雏形,只待各团的指战员全部到位后即可付诸于实际。
参谋长范朝利进屋轻声提醒道:“旅长,几个外来户都已奉命赶到,另外120师的老三团也已进驻我部防区,我正安排他们在伙房吃饭,您看要不要把他们叫来?”
“老三团?359旅方罗成的部队?他们不是应该西渡黄河进驻到富平一带么?怎么到我们这儿来啦?”陈旅长不解地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经历了几场恶仗,不少战士的衣服都已破烂的不成样子,听说弹药也已耗尽,手里的火器大都失去了实际效用。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平白无故违反师部的战前部署,中途改变进军路线八成也有他们自己的难处。对于敌我两军来说,战争局势瞬息万变,孰胜孰败也许只在于一念之差。因此有些时候,部队不能按照事先筹划好的部署去执行,而是根据自身情况转为灵活机动,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吧,看来这也是天意,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白白送给了我一个团的兵力。通讯员,传我的命令,立刻到后山去把那几个从各团赶来的外来户给我喊来,另外带我的话给他们,让他们别忙着叙旧啦,有什么悄悄话留着以后再说,让他们立刻给我赶到指挥部这边儿来,快去!”陈旅长大手一挥,通讯员便领命而去。
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四人便出现在了指挥部的门外。四人几乎同时跨入门槛、走进屋内,并一齐朝旅长敬礼问好。
陈旅长抬了抬眼皮,在四个人的身上挨个扫了一遍后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方罗成的身上。只见旅长冲对方一挑下巴问道:“你是怎么回事?这么没声没落的就带兵进驻到我的防区,听说还把我的卫兵给打啦?你小子牛得很嘛!咋回事?”
“老旅长,这可不是我先动的手,您听我说……”方罗成急于解释道。
陈旅长手心朝外冲着方罗成道:“得得得,我现在没时间听你扯淡,这是我和你们旅长需要讨论的事儿。哪天闲下来的时候我得问问他,谁给他部下的权利?不请自来的同时还敢出手打人?我会让他在电话里亲自给我赔礼道歉,你就稍息吧……”遂又面向另外三位团长郑重地问道:“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挺忙的,接近四天的战斗下来,有的部队伤亡过半,听说还有的部队已经混得连县大队都不如啦,这我都知道。说实话,要没有什么大事儿我还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们。来吧,都过来看看……”
四人顺着陈旅长的指向走到了那幅挂在墙上的巨大的军事地形图前,图上用红蓝铅笔勾勒出的敌我兵力分布及作战态势清晰明了,双方先头部队呈犬牙交错状纵横穿插,几乎占遍了整个山西。日军第36师团下辖的几个联队虽已收缩兵力,将进攻转为防御状态,但其锋芒却丝毫不减战前,在进入防御态势的同时仍旧与我军129师麾下的几个主力团保持对峙状态,看来是亡我之心不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据前沿观察哨提供的消息,目前敌驻晋第一军主力之第36、第69师团正在收缩兵力向北回撤,目前晋中地区的日军只留下了三个联队据守待命。另外根据我军安插在阳泉及潞野方面的内线来报,这两个据点的鬼子不知接到了什么命令,突然派兵出城分别向西、向南急行军,兵力过千。而围绕在这一带的几个日占区内,城内的日本宪兵和若干伪军部队也相继集结至城门一带,关闭城门的同时并按基数分发弹药,似有备战嫌疑。经过最新确认,在这几处日占区内应该仍有我军队伍的存在,其爆发点有两个,一个在距离阳泉五十公里外的北家坡,另一个在距离潞野七十三公里外的大王庄。我想杨龙菲的独立团应该就困在其中一点……”
郑、王、唐三人听完面面相觑一阵后不禁吞了下口水,不出所料,这次来旅部报道果然是为了独立团的事儿来的,看样子是杨龙菲那小子出事儿了……
四人当中唯有方罗成不明就里,只是愣愣地问了一句:“独立团?杨龙菲这小子又出事儿啦?”
陈旅长抿了抿嘴唇后说道:“从战斗打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四天,可至今都没有独立团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无非两种可能,要么独立团被鬼子消灭了,要么就是杨龙菲他们还困在包围圈内没冲出来。不管是哪个结果,我都不能坐视不理,咱们得主动出击。这次叫你们来的目的就是要给你们分派新的战斗任务,该围点的围点、该阻击的阻击。另外我已电告386旅,要他们配合我们完成此次任务,771团和772团已经出发,分别对驻阳泉及驻潞野方面的守军实施佯攻,尽可能地吸引出城部队回防。至于你们四个团具体分布在哪儿,由你们自己决定,原则只有一个,就是坚守在各自阵地十个小时,十个小时不到,就是天塌下来了也得用脑袋顶住,脑袋砸歪了就用肩膀顶住,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四位团长齐声回答道。
范参谋长担心道:“旅长,咱们在动手之前是不是先向总部反应一下?不管怎么说,385旅目前仍直属总部管辖,就算是有战斗任务最好也是向总部做个汇报。如果隐瞒不报,万一出了岔子,没救出独立团不说,倒把其他部队给搁进去啦。到时判我们个擅自调动部队、不服从指挥的罪名,这责任可不轻呀……”
“没时间啦,但凡是有一点儿那方面的可能,我也会向老总做出请示。现在杨龙菲团生死不明,电台讯号也不稳定,要是等总部批准再出动,恐怕独立团已经被敌人吃掉啦!就此决定啦,原定计划不变,你们各自选定各自的防区,分段阻击,旅部直属炮营、骑兵营、特务营全部出动。各攻击部队不要有任何顾忌,给我放开了玩命地打!只要还剩一下一个人,也要继续进攻!总部怪罪下来,我来顶着!都清楚了吗?”陈旅长一锤定音道。
“旅长,我负责韩家潭,我想阳泉和潞野方面一旦打响,平阳方面的鬼子肯定闲不住。我向您和参谋长保证,死守韩家潭十小时,十小时之内,绝不让鬼子越过韩家潭半步!”郑国仲团长自拍胸脯请缨道。
“旅长,我们警备2团负责灵石的防御,这儿晋中的咽喉,一旦战事打响,我估计平阳方面的鬼子也会来分一杯羹,我就带着我们团盯死在灵石的公路线上,来到这儿容易,想从这过去没那么简单!”王健庭团长接过话茬道。
“那十里铺这个位置就交给我们7团吧,这儿离临汾方面的日军最近,真要是和鬼子的重兵集团交手,驻守临汾的鬼子肯定不会在一旁看热闹。咬死了,这地方归我,只要我们团还剩下一个人,就不会让小鬼子的膏药旗从我们这儿过去!”唐炳辉团长最后拍板道。
还未等方罗成发言,陈锡联旅长便点头表示赞成:“好,既然你们心里都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记住,你们目前现有的队伍全部都是从老虎口里冲出来的,兵力虽然不足,但剩下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应付这种情况,要学会灵活把握战机,绝不能跟敌人硬拼。我的一贯主张虽然是主动进攻,但我们目前还不具备和敌人展开决战的实力。此战如何收官,请你们在座各位审时度势。战斗结束以后,我请你们喝酒,正宗的杏花村!”
“是!”郑、王、唐三位团长立正敬礼后便转身迈开大步离开了旅部大院,各司其职去了。
陈旅长再次将目光放置到方罗成的身上,颇有些神秘地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么?”
方罗成两脚一磕,“啪”地一个立正道:“服从命令,听凭指挥!”
“我知道你和杨龙菲的关系,你俩是老战友嘛,当年在一起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彼此间的感情自然浅不了。你俩嘴上不说,可我能看出来,见了面二话不说先是一通骂娘,骂急眼了就开始拿拳脚招呼。可一头要真遇上什么事儿,负伤、撤职、挨处分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关心和说情的也是你们,属贱骨头的,这我没冤枉你俩吧?言归正传,就周边日军的动作来看,独立团虽然是凶多吉少,但也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被敌人吃掉。不然的话,阳泉和潞野方面的鬼子也用不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我单把你方罗成留下来是有一定用意的,我希望你能带队进入到北家坡一带,直接增援杨龙菲团。当然啦,我也不会让你和你的部下拎着烧火棍去跟鬼子拼命,我会按基数给你们配发弹药。另外,旅直属骑兵营也交由你来指挥,这仗具体怎么打那是你的事!我只有一点要求,不管独立团遭遇何种险境,它就是掉进了老虎嘴你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杨龙菲那小子给我拽出来!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旅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方罗成挺胸收腹后,冲陈旅长行了一个更为标准的军礼。
“事不宜迟,带着骑兵营立刻动身,我等你的好消息!”
“老首长保重!”
……
天渐渐黑了下来,负责追剿独立团的日军也开始放慢了行军速度。正如陈锡联旅长所说,经过了长达四天的战斗,敌我双方都已进入到了作战的疲劳期:粮弹不济、兵力稀缺、锋芒受挫、士气低迷……一系列将可能左右到这场战斗最终结果的问题也相继接踵而至,敌我两军都在战斗的最后关头咬紧牙关,力求能够撑到对手崩溃以后再倒下。敌我双方的心里都有一杆秤,谁只要能挺过明早的决战,谁就是这场战斗的最终赢家。
话虽这么说,但双方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确定对手不会趁着夜色朝自己的阵地发动袭击。因此,双方虽然收起了枪炮之间的对峙,但哨兵却依旧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执行着枯燥无味地蹲哨任务,以免对方抢先动手、首发制人。
两军工事之间相隔不过一百五十米,两军的哨兵与其说是夜游神,倒不如说成是没家没落没归宿的孤魂野鬼。为了给自己那仅有的一点儿精力提神,两人只能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工事外的空地上走来走去,漫步的过程中唯恐有变,彼此还要时不时地朝对面望上两眼。
在月光的衬映下,两名哨兵很快便发现了彼此的身影,但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遵照着流传在两支队伍中的那条不成文的规定:今夜休战,养精蓄锐,以图明日再战。
两名哨兵就这样笔直地矗立在原地,怀抱着手中的火器一动不动地眺望着彼此。此时此刻,双方的内心都处于绝对的平和状态,像水一样。他们的眼神中早已没了曾经的杀气和戾气,彼此间的深仇大恨也仿佛在这个平静的夜晚中变得烟消云散,能看到的只是两张沧桑的面孔和失神的表情,还有作为一名久经战阵的士兵在面临此情此景时所表现出的处之泰然和无动于衷……
正蜷缩在工事内熟睡着的杨龙菲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后便从梦中惊醒过来,遂眯缝着双眼伸了伸懒腰。他特意松了松自己的衣服领子,却发现穿在军装内的那件衬衫竟然湿透了。杨龙菲心里犯起了嘀咕,心说这他妈衣服怎么湿啦?难不成是睡觉的时候淌出来的汗?
说到这儿,杨龙菲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在熟睡时所做的一连串稀奇古怪的梦。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在梦里和几个鬼子兵拼刺刀,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好的精力,面对四五个鬼子都不怯阵。相反自己的刀法见涨,每一刀的命中点都在鬼子的要害部位。可奇怪的是,无论自己怎么砍,那几个鬼子兵愣是跟没事儿人似的,既不见血也不毙命,自己手里那大刀片儿就好像是劈到了棉花堆儿上,任嘛威力没有,这他妈是什么操蛋事儿?不仅如此,那几个鬼子兵发现他们自己生了副刀枪不入的身板儿后,兴奋地跟吃了蜜蜂屎似的,二话不说端起刺刀便朝杨龙菲的身体扎去。就在刺刀即将捅进自己胸口的那一瞬间,杨龙菲从梦中猛然惊醒,后来才发现自己竟淌了一身冷汗……
杨龙菲用黢黑的手心将脸颊上的汗珠拭去后,本打算换个姿势接着之前的觉继续睡,可令他感到沮丧的是,因为刚才那场毫无逻辑的“噩梦”,自己竟就此失眠了。难不成是之前的觉睡踏实啦?杨龙菲掰着手指头算计一通后心说,不对呀,自己满打满算撑死也就睡了不到五个小时!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好家伙,老子三天三夜没合眼,现如今只眯上五个小时就算完啦?看来还是应了那句老话,人要是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儿!想想自己也是贱骨头,真他妈好打发,别的战士都睡得呼哈呼哈的,愣是只有自己一人失了眠,这他妈到哪儿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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