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衣,轻笑着压低了帽檐,静悄悄的从另一头再次隐入了人群。
“真的是我眼花了么?”苏辛一步三回头,尽管他师尊的遗躯如今仍安安静静的躺在平阳峰上,可他一想到人群中闪过的那张和他师尊一模一样的脸庞,心底便始终笼着一层浓浓的迷雾,经久不散。
原本,苏辛是打算早些启程去取冰的,可不知怎的一想到那张和他师尊一模一样的脸庞,他竟又鬼使神差的留下了。
他将从山上带的一点不值钱的随身之物拿去典当铺,却意外的换了一大摞红艳艳的纸张,声称那摞看起来不起眼的纸张便是如今的钱币。
老板摸着他给的物件爱不释手,顺道还送了他个大袋子装着,他领着沉甸甸的大黑袋进了店铺换了身笔挺的西装,而后又去理发店理成了短发,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装扮似乎与大街上的人看起来相差无几,他终于满意的踏出了店铺,去寻家酒店临时落脚。
他拎着大黑包走到柜台前,正不知如何按现代人的思维开口询问,却见那前台小姐却似心有灵犀一般先开了口。
“先生可是要开房?”前台小姐见眼前这人帅气非凡,顿时心花怒放,连声音也软糯甜美了不少。
奈何苏辛多年未曾涉世,便是前台小姐的大白话他也是听的云里雾里的,为避免尴尬只能不做言语轻点了下头。
成日在酒店里接客,她也算是什么富豪乡绅都见过,忽然难得一见如此帅气多金又腼腆的小哥,她心里也是有几分痒痒的。
“先生就一个人?”她将房卡找了出来递给苏辛是,一时没忍住便多问了句。
那小姐本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可在苏辛眼里,她脂粉厚涂恍若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大妖怪,那血色的红唇微启,仿佛下一秒就能露出锋利的森森白牙将他活剥生吞了似的。
苏辛微微一怔,沉默的从她手中抽过房卡便往楼上走。
不知为何,苏辛是怎么看这姑娘怎么可怕,情缘去别处找个看起来正常一点的人儿细问。
终于,在楼上他碰上了一穿着一身黑衣裳的小哥儿,当他开口向对方问起他房间怎么走,这卡又是做何用处时,只见那小哥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他内心很是纳闷儿,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连房卡都不会用的人?
然而,本就顾客就是上帝的理念,为了保住自己那微薄的可怜的工薪,他表示掐也要掐出笑来。
小哥儿耐心教着苏辛,却发觉苏辛记性很好,不论什么小哥儿只要说一遍他就能记得,故而,当苏辛同他闲谈起现世的其他日常时,他也是尽可能的无所不谈。
所幸今日酒店除了苏辛无甚客人,小哥儿才能摸着鱼同他促膝长谈至黄昏,小哥直言他该回家做饭了,苏辛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他归去。
待得小哥儿离开,苏辛便直接躺进了雪白的被褥里,他将枕头揉进怀里,脑海里梦见的是他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是他面无血色瘫倒在他怀里的模样,是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乐呵的没心没肺的模样,是他在断魂台上被万人憎恶唾骂的模样,是他在禁地被铁锁穿透琵琶骨奄奄一息的模样……
脑海里时时刻刻,如走马灯一般浮现的都是他同他的过往,苏辛难掩心中的悲戚,怀抱着枕头蜷缩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又是一夜未眠。
亦日,他下了楼,本打算把房卡退了,可想到昨日他又是整宿没睡,以至于早上起来无甚精神,想了想,他又掏出几张票子续了几天的房租钱。
“若是能蹲到昨日的人……”他想着,或许这么多年过去,月濯轮回重生了也是说不准的,若昨日他无意间瞥见的那人当真是月濯,那么他也不必去那极寒之地了。
苏辛下了决心,出了酒店便猛然一头扎进了人堆里,阴暗的角落,有一人正望着他没入人群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诡谲的微笑。
他压了压帽檐,顺着苏辛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他打算从超市走,超个近道去苏辛的眼前晃上一晃。
而苏辛孤身一人走在这人如潮海的大道上,望着大街上那一张张不熟悉的路牌发怔。
他本只想出来散个步,熟悉熟悉环境,却不曾想这市集人山人海,不单单是将他挤来推去到了一个又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还挡住了他的视线,以至于他一个路边的标志性物品都没见着,生生把自己弄丢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苏辛拼命的努力去回想之前人们推搡他的角度,想以此来判别他回酒店的方向,却在这时见一人白衣长发头戴草笠从他眼前匆匆而过,那身形同他师尊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他正迟疑着,忽而又见另一人一身黑衣,还戴着一顶乌黑的鸭舌帽。
许是六月的艳阳天正毒,晒的那人受不住,掀了掀帽檐,苏辛这才见着那人同他师尊如出一辙的面庞,急步追去。
可他却不知,月濯的确已然转世,可或许是命运的捉弄,他们分明近在咫尺,却是依旧擦肩而过。
就在苏辛走后不久,“林清尘”便因太热受不住,竟将头顶的草笠取了下来当做扇子,沿路边走边给自己扇风。
走到一处豪华的别墅大门跟前,他这才顿了顿脚步,见有人前来将黑漆漆的大铁门拉开来一条缝,他这才慌溜溜的钻了进去,直奔那间种有曼陀罗华的屋子。
他一席白裳,当真同这一院的曼陀罗华极为般配。
只见,从角落的一扇窗户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出来,他抬起头,雪白的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他冲着“林清尘”挥了挥手,远远的便高声唤了声:“清尘!”
“林清尘”闻声,登时脸一黑,厉声道:“苏辛你这小兔崽子,哪有你这么直呼长辈名讳的?当真是乱了辈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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