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玄神木?”时与期道:“传闻中,能够摧毁一切邪恶力量的神木。神木蕴含的力量无穷大,凡是妖邪之物靠近,神木内蕴含的神力便可将其摧毁。”
近香移点点头,说道:“没错。但这只是乌玄神木的作用之一。神木最为特别之处,是分解神魔同体的力量。”
时与期觉得不可思议:“???什么?”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近香移,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说,策梦仙君曾留下了乌玄神木,用来对付神魔之体?”
他可记得,乌玄神木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天界有不少关于神木的传闻,但从来有人亲眼见过。
怎么传说中的宝物,竟然在策梦仙君手中,并且隐瞒了这么多年?
时与期觉得有几分奇怪,道:“既然乌玄神木在手,当年鸿蒙山之战时,策梦为何不将神木拿出,用以对付魔君矢怨?”
策梦仙君不是蠢人,他没有用乌玄神木对付她,说明他没有办法使用神木。
加上他曾预测百年后的今天,三界将因时空裂缝而陷入大乱,因此留住了魔君矢怨的性命。以她血肉与魂魄献祭于补天阙,借此补救天界灵气失衡的问题。
但……
时与期面露困惑,而后即刻扭头向近香移看去。一个荒谬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双眼因惊愕而放大:“乌玄神木,不会就是你吧?”
近香移的表情十分淡然。她以一种近乎平淡的口吻说道:“是我。”她点了点头,道:“世上本无‘近香移’神树,是策梦仙君改造了乌玄神木,进而创造了‘近香移’。”
近香移解释道:“策梦仙君曾经用天机一梦做过两次的预示。第一次,他看到了三界因为神魔之子而陷入空前灾劫,因此找到三界仅剩下的乌玄神木。
“经过改造之后,神木将凝聚天地灵气,具有破解神魔之体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还很弱,需要用天界神官的心头血日夜浇灌养育。”
听到这里,时与期差不多也明白了:“这就是当年策梦仙君费心养育你的原因。”
“是。”近香移顿了顿,又道:“原先我不知道这一层,直到不久之前,策梦仙君施加在我身上的禁制解除,我才明白了其中原委。”
她接着说:“策梦仙君第二次预测,是在遇到化身为凡人的魔君矢怨之后。他怀疑魔君矢怨的来历,便回到天界,再次启动了天机一梦。而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还有因时空裂缝而被鬼魔二族攻陷的天界。”
时与期:“正是这第二次的预测,才让策梦仙君有了‘补天阙’的计划。因为制造补天阙,策梦不敌魔君矢怨,进而身死道消。”
“没错。”近香移说道:“如今时空裂缝的问题已经解决,只差只手遮天的重隐山需要对付。”
对付重隐山的关键,就是乌玄神木。而乌玄神木就是近香移的本体。
时与期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要我怎么帮你?如何能取出你本体内的乌玄神木?”话刚说完,他就顿了一下,道:“等等,若是取出了神木,那你……你不会死吧?”
回应他的是近香移的沉默。
沉默是再明确不过的回答。
时与期面色凝重,道:“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别的克敌之法了么?”难道只有死这一条路?他道:
“策梦仙君养育你多年,对你视如己出,总有感情在的。考虑到将来要从你本体当中取出神木,必死无疑,他一定他给你留了后招,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
养只宠物尚且还舍不得,更何况近香移是活生生的神仙。神树化形多不容易,策梦仙君不至于绝情到一点活路都不给。
近香移摇摇头,说道:“在策梦封存在我识海的记忆当中,并没有你口中所说的‘后路’。”
时与期无言沉默片刻,又问:“要怎么取出神木?”
“取出神木的方法很简单,便是以特殊神火锤炼。”近香移解释道:“我的本体是神木所化,但近香移神树只是温养神木的载体,并不具有神木的功效。
“多年以来,神木在我本体中,间接吸收天地灵气。只有当神木吸收足够的力量之时,才能拥有无限庞大的神力,才能与重隐山对抗。
“如今,神木早已吸收了足够的灵气,只差神火的锤炼。经过锤炼的神木,其神力无可比拟。”
近香移一面解释,一面沿着大殿后方走:“乌玄神木品质极为特殊,寻常火焰伤不到它,唯有沉渊之火才可以。”
她在一堵墙前边停下,随后手掌贴上墙面:“沉渊之火,是三千五百年前天界帝制尚存之时,天帝亲自督造的天狱之内的,惩罚犯错神官的天降之火。”
“这个我听说过。”时与期说:“听闻,沉渊之火取自天道所降得雷劫之火,有锤炼神魂之效。
“只是沉渊之火的力量过于强大,几乎没有神仙能抵抗住沉渊之火的锤炼,因此,当时的天帝便将它列为天狱的刑罚之一,用以惩戒神官。”
浅紫色的流光从近香移的掌心之下流出,并且渐趋覆盖住了眼前的整座墙面。
顷刻之后,墙面之上浮现出一个浅金色的法阵。
法阵印刻在墙体之中,随即,眼前的这堵墙忽然晃动起来,颗粒灰尘从上方震落。不久,墙体下方忽然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
这个洞口不断扩大,最终形成一个一人高左右的门。
透过这道门往下看去,时与期能清楚地看到这道暗门的背后,通往地下更为幽暗的深处。
近香移缓步走在前方,带着时与期往下走:
“没错。起初沉渊之火确实是用于惩戒神官。但在帝制废除之后,天狱也因此被废。策梦仙君奉命处置沉渊之火,但沉渊之火难以灭除,策梦只好将其收纳于地宫之中。”
光明火符引领他们的前路,时与期听着近香移的解释,步步深入地道之内。而他越是深入,便觉周围的温度愈发炎热。
这种炎热仿佛炙烤着他的神魂,肉身上并未有所反应,他的神魂却觉得多有不适。
这股不适逼着时与期向外逃离,但他忍住了。
而在他分神的时候,近香移停了下来。、
“到了。”近香移静静地看向前方:“这便是沉渊之火。”
闻言,时与期抬眸一望,见得眼前赫然是一座由幽蓝色火焰堆积的熔炉,广阔的地下宫殿内被挖出一个大坑。
在这大坑之中,沉渊之火熊熊燃烧。幽蓝色火焰几乎覆盖了整个宫殿。扑面而来的热感逼得时与期忍不住后退半步。
而奇怪的是,在这热意当中,又参杂着丝丝寒意。
冷与热相交杂,冰与火相交织。热感带来的只是高温的不适,而寒意则是刺骨的疼痛。
时与期心想,难怪连天界神官都忍受不了沉渊之火。这谁能忍受?又冷又热的,光是靠近,他便觉得通身不适,更别说置身于火海当中了。
“所以你一会儿便要跳入这个火坑里,任由沉渊之火锤炼?”时与期看了看那团大火,只觉得头皮发麻:“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这火烧下去,你还能活?”
“若不受沉渊之火锤炼,乌玄神木便无法彻底发挥功效。”近香移说道:“等我进去之后,你便在此等候。”
她转过头看着时与期,郑重道:“待神树本体尽毁,乌玄神木锤炼完成,便能得到乌玄神剑。这把神剑就是应对重隐山的最重要的利器。我需要你将神剑交给玉玄炽,让他用神剑诛杀重隐山。”
“什么?”时与期惊讶地睁大眼睛:“让玉玄炽拿着你本体炼化成的神剑,去对付重隐山,这件事他知道吗?”
他看得出来,现在的玉玄炽心悦于近香移,为了护住她,自己都能牺牲,他能看着近香移本体消散?
还拿乌玄神剑去对付重隐山?
玉玄炽不可能答应吧?
近香移道:“他当然不知道,他若知道,我怎会避开他单独把你带到这里?另外,我也想请你保密。随便你编什么谎话,别告诉他乌玄神剑是我所化。”
“……虽然撒谎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但杀了重隐山之后呢,他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应该怎么解释?”时与期总有一种欺负人的感觉。
虽然他乐得看热闹,但涉及生死,又牵扯感情,这玩儿得有点大了。谁知道玉玄炽会不会疯啊,他又打不过人家,万一玉玄炽把火气撒到他身上怎么办?
再者,和近香移相处这么些时间,时与期也挺舍不得她的。
他道:“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近香移。”时与期说:“为什么非要为了三界众生牺牲自己?
“众生又不曾为你做过什么,你做这些,没有人知道你,他们不会感谢你。知道你因此牺牲的神官,至多为你感慨一句,称赞上两句。数百年后,不会再有人记得你。所以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闻言,近香移无奈地看他一眼,说:“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要得到他人的感激。想做便做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再说,作为天界神官,守护众生便是我等职责,这是天经地义的。”
时与期摆摆手,说:“你别跟我扯这些大道理。神官职责,放眼天界,这样恪尽职守的神官有几个?你可别以为,重隐山能掌握天界大权,只是因为他有实力。
“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身后必然少不了天界诸神的帮忙。与他有合作的神仙,不在少数。所以,你也别拿神官的职责来要求你自己。天界有的是背叛三界、背叛正道的神仙,多你一个又何妨?”
“我若同你一样,安于现状苟且偷生,用不了多久,三界必将笼罩在鬼魔二族的阴影之下。从此正道不彰,魔道横行。到时,我便是生灵涂炭的刽子手。这般行径,又与助纣为虐有何区别?”近香移反问他:
“即便如今我放弃炼化乌玄神木,将来又能逃到哪里去?若日后重隐山在三界只手遮天,我们逃不了鬼魔二族的追杀,到头来只能面对。”
说着,近香移顿了顿,道:“我不是没有想过一走了之。最初得知我命定的结局之后,我心中亦是不愤。我也曾不甘地想,凭什么三界就要我拯救?我只是小小花神而已。”
她笑了一下,又说:“不过后来我也想开了。我这条命是策梦仙君给的,替他完成救世的愿望,也无可厚非。
“天界众神又是因为策梦仙君才对我多加照顾,想必,他们也隐隐有所猜测,认为策梦舍命保我,必然尤其原因,因此才那样宽容待我。
“以身炼化,大概是我为他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近香移道:“只是要劳烦你,暂时先帮我瞒一瞒玉玄炽,别让他坏了大计。”
时与期:“……你也知道他爱慕你,担心他会因此崩溃?”
近香移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回了个“嗯”字。
闻言,时与期心中直呼:好家伙,有一瞬间开始怜爱玉玄炽了。
他轻轻叹了一声,道:“行吧,我答应你帮你隐瞒,之后玉玄炽知道了真相,我可就不管了。”
近香移:“随你。我不关心他的想法,我只在乎能不能杀死重隐山,别的都不重要。”
闻言,时与期正欲说话,不料想身后传来意料之外的声音:
“别的都不重要,那你呢,你为何不想想你自己?”
近香移和时与期回头望去,却见得本应该在药房内调息养伤的玉玄炽,正缓步向他们走来。他面色沉郁,脸上阴云密布。
近香移:“……你听到了多少?全听见了,还是只听到了最后的内容?”
玉玄炽没有直面回答,而是道:“近香移,你还没有回答我。”
这话是对近香移说的,但他却冷冷地看了一眼时与期。这一眼看得时与期汗毛直竖。
时与期没忍住搓了搓手臂,心想,怪吓人的。搞得好像他背着玉玄炽,偷偷将近香移带过来要将她杀掉似的。
他只是喜欢看热闹,又不喜欢杀人。
“你别这样看我啊,要牺牲自己拯救三界的,是近香移自己,又不是我要她死,我还劝她来着。”时与期说:“你来得正好,你要想她活着,就别让她进那个火坑呗。”
说着,时与期便往后退了退。他的目光在近香移和玉玄炽之间游走一圈,然后默默退到数步之外的地方。
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要吵架,双方谁都不让谁,他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好了。
这边,玉玄炽双眼直视着近香移,眼神仿佛在无声质问。
近香移不闪不避,道:“我怎么样,都与你没有关系。怀觉仙君唯一的任务,就是拿到乌玄神剑之后,对付重隐山。”
玉玄炽像是怒极,当下便冷哼一声,道:“是么。你可以选择牺牲自己,但我也可以选择用其他的办法对付重隐山。你今日若是踏入火坑半步,将来,我绝不用乌玄神剑。”
近香移惊诧道:“我牺牲自己换来的神剑你不用,那我不是白牺牲了?”
“是。”玉玄炽道:“你能选择牺牲,我也有选择不用。”
近香移觉得他不可理喻:“我看你是疯了……”
“我没有疯,我只是认为,这世上除了乌玄神木,还有别的办法能够对付重隐山。”玉玄炽道:
“纵然眼下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但止戈天与谒佛原的神官,皆是我们的帮手。即便重隐山能拿下太虚庭,但他能是满天神佛的对手么?”
玉玄炽看着近香移的眼睛,郑重道:“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不要采取牺牲自己这样极端的方式,好不好?”
他以商量的口吻说出最后一句话,像是恳切的哀求。
那是近香移从没有见过的和软的语气。她从玉玄炽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难言的痛苦,好像她做了一件十分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近香移确实是吃软不吃硬,在此情况下,她没有办法对玉玄炽冷脸。虽然玉玄炽没有明说,但她能够感觉到,对方在担心她。
她总不能和关心自己的人斗嘴。
再说,眼下她也没有心情和别人口舌之争了。死期近在眼前,多争吵一句,都是在浪费生命。
“好吧。”近香移叹了口气,说:“那就先按照你说的,寻找其他的办法。你若能联系上止戈天和谒佛原的神官,那就依照你的计划行事。”
她答应得太快,倒是让玉玄炽愣了一瞬。
“你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近香移抬脚往外走,见他还站在原地,便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想参观沉渊之火,不治伤了?”
玉玄炽摇摇头,即刻跟了上来:“没有,我只是……”
“你的伤势要紧。”近香移看了看他,心想,玉玄炽一路跟着他们过来,想必并没有好好调息。
“一切等你治好伤再说。我知道你再担心什么,放心,我不会偷偷跑掉的。”
得到了她的保证,玉玄炽稍稍放下心来。他深深地看了近香移一眼:“说到做到?”
近香移点点头:“说到做到。”
这四个字是玉玄炽的定心丸,当下,他便安心地回到了药房之内。走的时候,还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近香移,确认她没有回到地道之内。
近香移:“……”不知道为什么,怪好笑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在摆放灵植的偏殿当中坐了下来。她想,玉玄炽拦着不让她炼化本体,这是个麻烦事。
重隐山一天不除,就多一天的危险。
如今,止戈天与谒佛原对外的通道都被重隐山关闭,玉玄炽若要向外界求助,那势必要与重隐山对上。
而重隐山必然也料想到了这一层。他知道他们除了找人帮忙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因此,止戈天与谒佛原的出入口必然是重兵把守。
搞不好,重隐山已经做好了陷阱,就等他们落网了。
重隐山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他只要封闭通道,守株待兔就成了。
近香移想不到破局的办法,认为眼下的情况,除了使用乌玄神剑毁掉神魔之体外,别无办法。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时与期又凑了过来。
他挨着近香移坐下,问道:“你果真那么听话,说放弃就放弃了?”说着,他笑了笑,说:“看来玉玄炽还是有点用的么,竟然这么轻易就说服你了。”
“……”近香移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可能,骗他的而已。”
时与期:“?”
“你可真行。”时与期说:“但他不同意,你能怎么办?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他执意阻拦,我们连地道的门都进不去。”
近香移说:“那就让他拦不了。”
“?”时与期正色道:“你想干什么?”
近香移轻飘飘说了一句:“我给他想要的,然后去完成我的目标。”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说:
“一百年前,策梦仙君在此举办成婚大典。为了宴请宾客,他在山庄的地窖里放了许多的酒酿。玉玄炽不善饮酒,只要灌几坛下去,他必然醉得不省人事。”
“啊?”时与期道:“玉玄炽会相信吗?经此一事,他必然警惕,不会轻易上当的。”
“所以我才说给他想要的,这样我才好施行我的计划。”近香移说:“你觉得,我向他求婚,向他表达爱意,他会不会答应,会不会放松警惕?”
时与期:“???”
“美人计?”他不敢说的太大声,但说话时的尾音都拔高了:“美人计是这样用的吗?”
近香移摆摆手,道:“你说是就是吧。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
时与期张张口,只说了四个字:“感情骗子。”
“话别说那么难听,我只是想让这件事能和平解决而已。”近香移道:“等你拿到乌玄神剑之后,就将这封信转交给他。”
她将一份白色信封递了过去。
时与期接了过来:“这是?”
“玉玄炽看过这封信以后,应当会乖乖听话,拿着神剑去找重隐山算账了。”近香移笑了一下,说:
“我了解他。玉玄炽也就是嘴上说得狠,其实在他心里,三界众生的安危比天大。乌玄神剑在手,他不会放任重隐山为祸人间的。”
------题外话------
明天应该也是六千字
(差不多了,明天女主就暂退场了,还会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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