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作诗环节比赛规则,这一环节总共分为三个回合。
在不要求格律平仄的情况下,两名选手各有半小时的时间,现场即兴创作三首诗。
分别为五言四句、七言四句、以及七言八句。
创作时间则对应为5分钟,10分钟,15分钟。
而虽说是临时创作,但毕竟‘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在这么短的比赛时间内,除非李白再生,否则就算杜甫上场,也很可能憋不出几个字来。
所以历年来该环节的参赛选手,其实皆有腹稿。
诗词大会也并未拟定题目,而是邀请嘉宾,从抽奖箱中抽取古代诗词的高频字。
比如第一首五言四句,领导就抽中了一个「酒」字。
这意味着,参赛的两人所创作的五言诗中,必须要含有「酒」这个字。
另一名身穿旗袍的礼仪小姐,向观众与摄像机展示了下卡片。
江知非则在此时,被小雨带到左前方,早已布置好的宽大书案前。
犀皮漆包裹的棕红色案台上,摆放着古色古香的笔墨纸砚。
即便江知非对文玩了解的不多,但也能判断出,桌上摆的这些并非便宜货。
与此同时,江知非的比赛对手,有才女诗人之称的甄申申,也站到了对面的书案前。
女主持手拿话筒,站在两人中间,慷慨激昂地说:
“下面我宣布,倒计时五分钟,第一回合正式开始!”
也许由于时间紧迫,亦或甄申申恰好押中了题目。
在女主持宣布开始那一刹,她便拿起毛笔,迅速地在纸面上,写下了一首五言小诗:
「梧桐锁深院,秋意满堂前
醉酒饮宫阙,不知今何年」
当甄申申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分钟。
而她写诗的过程,则被实时投映在大屏幕上。
啪啪啪的鼓掌声,在体育馆内响了起来。
倒不是说甄申申这诗写的有多好。
观众们只是单纯表示鼓励一下。
有专门负责誊抄的工作人员,将甄申申写好的诗,递给观礼台上的11位评委。
其实在甄申申写诗之时,他们便能看的一清二楚。
此时再看一遍,无非也就走个形势。
依照往年惯例,作诗环节最后都会以2:1结束,从无例外。
至于谁能得那个2,影响因素就非常之多。
姜绛接过誊写完的小诗,伸手扶了扶老花镜,好奇地望向大屏幕。
计时器上的红色数字,已经变为03:38。
距离第一回合结束,只剩下不到四分钟。
可江知非此刻,却依旧站在案台前构思,丝毫没有动笔的意思。
青花旗袍打扮的路朝雨,作为礼仪小姐,此时正站在案台边上,替江知非素手磨墨。
漆黑的墨锭,衬着小雨洁白如玉的纤纤十指,宛若一幅动态的仕女图。
路朝雨见老江在微笑盯着自己,碍于比赛规则,两人并不能用言语交流。
她只好风情万种地白了江知非一眼,用眼神暗示他,麻溜儿地抓紧时间写诗。
当计时器的数字,刚好变为03:00时。
江知非收回欣赏美人的眼神,取下挂在笔架上的狼毫毛笔,伏案落笔了起来。
很快,一行具有颜体风骨的楷书,便浮现在纸面之上:
「我有一壶酒」
当在场观众们看到这五个字时,很多人不禁嘘声了起来。
众所周知,在五分钟内写出一首精品五言诗,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此外,诗词大会对于现场作诗,并不限制格律平仄对仗等等苛刻的条件。
可这并不代表,参赛者可以糊弄啊!
至少在明面上,你得写出一首,起码看着像诗的东西。
写大白话算怎么个回事。
咋不更直接点,写‘我有一瓶二锅头’。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楷书。
这些想法,既是大部分观众所想,也是在座中几位评委们的看法。
有四五个评委已经转过头去,不愿再看向大屏幕,
他们似乎已经预料到,江知非最好的情况,无非写出一首打油诗。
姜绛却仍饶有兴致地盯着大屏幕。
正弯腰研墨,尽显S身材的小雨,也同样将目光落在宣纸纸面上。
很快,第二行的五个字,便被江知非一蹴而就地写完:
「足以慰风尘」
此句一出,场间顿时变得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江知非第一句写的非常直白。
但与这一句结合着来看,便令人油然而生出,一种洒脱的意境。
刚才转过头去的几位评委,见状也纷纷看向大屏幕。
在万众期待之下,江知非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写完最后两句:
「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在座评委:!
全场观众:!!!
当全诗二十八字,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体育场陷入极为短暂的沉默。
但紧接着,便是如海啸般澎湃的掌声。
观礼台上的11位华国文学界大师,齐齐地为江知非鼓掌。
坐在姜绛右手边,燕大文学院的院长,艾尔灯,甚至亲自站了起来。
诗词之所以历经千年,仍能够流传至今。
它们最迷人之处,便在于读完之后,会令读者不自觉地赞叹。
其实绝大多数人都说不出,书本里的诗词具体好在哪儿。
但却不可否认它们的好。
而江知非写的这首五言诗,恰恰就具备这种特质。
尤其后两句气魄之宏大,完全不输于前人名篇。
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江知非直起身子,将墨迹未干的手稿,交到了小雨手里。
一刹那,观礼台上的评委与领导们,都齐刷刷看向了路朝雨。
他们此时此刻,都很想得到江知非的这份手稿。
感受到来自观礼台那边的目光,路朝雨暗暗瞪了江知非一眼,嗔怪老江给她出难题。
江知非则用眼神示意:“要不我拿回来?”
路朝雨见此,却像小奶猫保护小鱼干似的,紧紧攥着手稿不肯撒手。
她眼神中仿佛无声地在说:
这首诗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站在江知非和甄申申之间的女主持,适时地举起麦克风说:
“好的,我们两位参赛者,都顺利完成了第一回合的创作。
请评委老师们进行点评,并说出你们的决定。”
听到女主持的声音,观礼台上的评委们,或多或少都露出些苦笑。
往年的这个环节,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和一和稀泥,弄出个六比五,或者七比四的票数。
可今时不同往日。
江知非和甄申申的两个作品,差距有那么亿点点大。
尤其在这个场合,光在场观众就接近5000人。
更别说,还有不计其数在观看直播的年轻人们。
在场的评委们,都是文学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最为爱惜名声和羽毛。
因此,坐在最左边的评委,拿起麦克风后,轻咳了下说:
“申申的这首诗,情景交融,令人不禁触景生情,并且一点都不死板,写的非常不错……
小江的这首诗,写的也非常好。”
女主持等对方点评完后,询问说:
“所以张教授,您的决定是……”
张教授再次咳嗽了下,然后表情淡定地说:
“我这一票,投给江知非同学。”
甄申申:……
但她并未太过气馁。
毕竟这位张教授和她不怎么熟。
但令甄申申惊讶的是,接下来的评委,也同样洋洋洒洒称赞了她一番。
然后扭头就将票投给了江知非。
像极了某些拔吊无情,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臭男人。
转眼之间,十位评委都已点评完毕。
无一例外,他们都将票给了江知非。
轮到最后的姜绛点评时,她有些有些抱歉地对江知非说:
“从这两首诗来说,我应该把票投给小非的。
但不瞒大家说,小非是我老伴的徒孙,同样也是我的徒孙。
出于避嫌,所以我将我这一票,投给申申。”
姜绛话虽如此。
但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教授这是不忍心,甄申申连一票都没拿到。
这算是她对文坛晚辈的一种爱护。
但姜绛的一票,对结果却没丝毫影响。
江知非以十比一的巨大优势,顺利拿下了第一回合的比赛胜利。
看台上的宁怡和曹诚,此刻都有些微微愣神。
尤其是曹诚,惊讶之余还带着几分欣喜若狂。
他知道江知非写诗很强,但却没想到竟强到如此地步。
曹诚隐隐有些预感。
或许,江知非能做到诗词大会20年来,从未有人达到的成就。
在第一回合结束后。
女主持又邀请一位魔都的领导上台,将手伸进小雨先前捧着的抽奖箱中。
不过此次,这位领导从中取出了两张卡片。
这也可以看做比赛难度的升级。
而领导取出的两张卡片上,同样各印着单独的一个字:
「秋」、「雪」。
和先前被抽中的「酒」一样。
这两个字,也是古代诗词中出现的高频字眼。
在向观众们与摄像机展示过两张卡片后。
女主持如先前那般,依旧慷慨激昂地举着话筒说:
“下面我宣布,倒计时十分钟,第二回合正式开始!”
计时器上的红色数字,随女主持话音刚落,便相应有了变化。
江知非神色放松地站在书案前,用眼神和小雨进行交流:
“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下休息会儿?”
江知非一开始便注意到,小雨脚上穿着双米白色的高跟鞋。
高跟鞋这东西,穿个一时半会儿还好。
可小雨若是穿的时间长了,那她的jiojio肯定会感到酸痛。
还没等小雨用眼神给出反应,江知非便当场举起了手。
在全场观众好奇的目光中,工作人员赶过来,见江知非毫不避讳地说:
“请问能搬一把椅子过来吗?”
“当然可以。”
工作人员迅速去而复返,将一把古色古香的太师椅,搬到了江知非身后。
倒并非是诗词大会刻薄对待参赛者。
而是对于用毛笔写字来说,站着写比坐着写,写出来的字会更好看些。
江知非既然想坐着写,那工作人员们也没必要拦着。
可令所有人都微微诧异的是,江知非提着太师椅,直接走到路朝雨身后。
然后他将双手搭在小雨的肩头两侧,让对方安稳地坐到了椅子上。
此起彼伏的‘哇哦’感慨声,在四面八方的观众席上响起。
路朝雨俏脸微红,下意识想要站起来。
可重新走到案台前的江知非,却用眼神示意小雨:
你要是不乖乖坐着,那我可没心思继续写诗。
面对老江近乎霸道总裁似的宠爱。
路朝雨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底却是美滋滋的。
而并拢着一双大长腿,坐在书案边磨墨的小雨,美的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这让近在咫尺的江知非,眼神中不禁流露几分沉迷之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倒计时还剩五分钟时。
甄申申放下毛笔,圆脸上不禁露出满意之色。
她写的这首七言四句,和前一首诗的水平,其实相差不大。
但她自认发挥稳定,同时笃定江知非不可能再写出,如前一首那般惊艳的诗。
通过现场大屏幕,看到甄申申作诗全程的评委们,也暗暗点了点头。
如果按高考作文的评判标准来说。
满分50的话,甄申申这首七言诗,应该能拿到个42分左右。
虽还有些中规中矩,但在这么短时间内写出来,已经可以说相当不错。
可凡事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江知非在甄申申交完卷后,仍和先前那样,迟迟没有动笔。
但这次,没有人再去议论什么。
所有观众连同评委们,都满含期待地盯着大屏幕。
当计时器的时间,恰好变为了04:00时。
江知非伏案,笔走龙蛇般用楷书写下了第一行诗。
只不过,这次江知非刻意用身子遮挡,不让摄像机拍到他所写的内容。
这令在现场以观看直播的观众们,皆好奇到心痒痒。
而在这略显煎熬的时间内,艾尔灯端起温热的茶杯,对身边的姜绛笑问道:
“姜老,您觉得您徒孙,这回合的作品如何?”
“应该不比前一首差。”姜绛语气平淡,却又信心十足地回道。
艾尔灯闻言笑了笑说:“巧了姜老,我也这么觉得。
之前我还邀请过他,来做我的研究生。
可惜,他还是成了宋门弟子,真是遗憾……”
在两人说话间的功夫,江知非已经书写完了整首诗。
而他虽用身体挡住了旁边的摄像机,却挡不住近在咫尺的小雨。
当然,这便是他挡住摄像机的用意。
在收笔之后,江知非对此刻眼神中,充满惊艳之色的小雨,轻声说道:
“这首诗是我送你的礼物,也希望你是第一个,看到它的人。”
路朝雨有些愕然地抬头,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眸里,半是欢喜,半是感动。
而此刻,扛着摄像机的大哥,终于拍到了江知非这首诗的全貌。
体育馆的大屏幕上,出现素白的宣纸纸面,以及墨迹未干的工整楷书:
「忽有故人心上过
回首山河已是秋
两处相思同淋雪
此生也算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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