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飞阳

    
    通话结束，手机不一会儿就回到了锁屏的状态，郭阳下意识摁亮，屏保画面是两只相互纠缠交握的手，一只纤细水嫩，一只厚实有力。
    这是今天早上刚拍的照片，彼时顾婷仍窝在他怀里酣睡，就像水一样恬静秀美，而自己则是她最坚实的港湾。
    郭阳细细看了会儿才满意的收起手机放进裤兜，一路上伸胳膊踢腿的往办公厅走去，以缓解久坐带来的不适。电力调度控制中心就是电网的指挥中枢，他们地调虽不如省调压力大，但也肩负实时监控电网运行状况和处理异常的重要职责。
    郭阳一上岗的时候，师父王工就说：不要以为调度有多威风，天天命令别人干活，要知道很多人的命都在调度员的口中，一句话的失误足以让人家破人亡。即使有前几年一线工作的经验，郭阳进入调度后发现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是很多，尤其专业知识这方面。考核那更是家常便饭，下至日常工作上至反事故演习，他上大学那会儿都没这么用功！
    “哎——郭哥，你这卫生间上的时间也太长了吧？我看看啊，有十五分钟！”
    一落座，隔壁的小李就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那表情是绝不相信他只是去尿个尿这么简单！郭阳瞅了他一眼又去看看其他组员，心想你不说话能咋地？
    “顺便打个电话，没什么事吧？”
    郭阳抬起下巴朝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努努嘴，手里也查看着目前的运行方式。
    “没啥事儿，你报表写好了吗？”
    小李扬着手里的电量和停电信息的报表，有些无奈。国家信息化发展那么多年，他们竟然还是人工报表，而且要写的数量非常之多。
    “没，等下写，离下班还早呢。”
    “早点写完，说不定还能眯一会儿，这倒班再熬几年我可真熬不住了，现在不睡一下脑袋疼！”
    小李毕业于电力四虎之一，来这里可能不是他最好的选择。郭阳观察他半年下来，虽然专业知识过硬，但是心态比不上自己，有种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想法。
    “唉，我要是能混到调度班长就好了。”
    班长？师父老王还没升上去呢！
    郭阳望着他摇头晃脑的表情淡淡一笑，没说什么打击的话就投入到工作当中去。
    郭阳虽不是电力二代，但是爷爷，父亲都在这行工作，他从小也和这些人接触，看得多就知道一切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尤其是见证父亲郭明远从地方一直升到现在的市供电局，何其艰辛？单靠能力或是运气那绝对不行，少不得爷爷的人脉和妻子杨莱的帮助。
    年少无知时，郭阳顶着局长的儿子这个身份炫耀过，也因为这个身份被人鄙夷过。大学毕业时一度很想逃离这样的束缚，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证明些什么，就像顾婷那样，走到那里都能扎根，都能生活。这两年他倒是想明白了，他撇不清事实，他生在这样的家庭也不是错误，只要本心在，就能不卑不亢过一生。
    再抬头已过了零点，电话一次也没有响过，今晚大概率会是一个非常平静的夜班。环视四周，除了老王和林羽，其他人或趴或仰都闭眼睡着。
    郭阳合上书本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慢慢的踱到老王身边想唠两句，却见他翻着调规在看，整个人都麻了。
    “师父，咖啡要不？”
    “嗯，那你给我冲一袋吧，刚刚是困的睁不开眼。”，王勇说着打了一个哈欠也站起来，跟着郭阳往水吧台走。
    “阳哥哥，我也要咖啡！”
    甜甜的嗓音，很低。
    郭阳和王勇两人一齐回头，是林羽，一时两人都没说话。
    “咖啡还有吗？正好我也有点困了！”，林羽看着郭阳手里捏着的两条速溶咖啡问到。
    “在我抽屉，你自己去拿吧。”
    说完，郭阳率先转身向吧台走去，没理师父王勇促狭的表情，伸手从柜子里拿出两个一次性杯子准备接热水。
    “阳阳，你和这林工认识？”，王勇小声的问到。
    “这不都是同事嘛，怎么不认识？”
    “小兔崽子，搁这儿跟我打马虎眼呢？”，王勇一巴掌拍在郭阳屁股上，咬着牙斥到。
    面对这个之前未谋面的小侄儿，王勇还是有长辈资格的。他父亲和郭阳爷爷做过十来年的同事，他相比郭阳父亲郭明远小了几岁，当初一直叫他远哥哥来着。
    后来父亲申请回四川老家工作，他也跟着转学了。这么多年两家虽不像亲戚般来往，但也没断联系。按辈分来讲，王勇担得起郭阳的一声“叔叔”。
    一开始是受郭老爷子嘱托，说要照顾一下他乖孙，怕他初入行不懂规矩。王勇想也没想便应下了。
    后来老大哥郭明远又亲自找上门，言语间都是让他多锻炼锻炼郭阳，最好能做出些成绩来。那时他才大概知道郭阳申请来扬城的原因，也知道了郭阳最终是不会留在扬城的。
    郭家可以妥协的是允许他选择另外的路线到达他应该到达的顶峰。
    “我和她不熟，家里有些合作吧！你知道我妈那人爱咋呼，她认识人肯定比我多些，但也仅限于认识！”
    郭阳边搅和咖啡边解释，尽量避免谈起他和林羽的关系，希望别人对他们的认知限定在同事的范围内最好！
    “这样最好，我可是听你爸妈说你谈恋爱了啊！什么时候结婚？”
    “谁结婚啊？”，林羽手里拿着个苹果站在两人身后，她刚走到这边。
    此时王勇端起一杯咖啡才递到嘴边，突然有人在身后说话，条件反射一大口滚烫的液体因为手抖进了嘴里，来不及吐就顺着食道掉进了胃囊。
    热液刺激出痛苦的面具，连吸了几嘴凉气又接过郭阳递来的冷水漱口才缓下来。舌尖舔舔上颚，发现烫脱皮了，碰一下都钻心的疼。
    “对不起，对不起，王工你怎么样？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看看？”
    见王勇应该真烫的不轻，林羽也一下慌了神，连连道歉。
    “说话做事不能小心点吗？别人说话，不该问的瞎打听什么？”
    原本郭阳对林羽就没什么好耐心，刚刚把师父王勇这么一吓更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面对郭阳明显的排斥，林羽瞬间红了眼眶，低着头一言不发。
    女孩子脸皮薄，王勇见她泫然欲泣的表情也不好再苛责什么，朝郭阳摇摇头，说：“好了郭阳，小林也不是故意的。”
    “下次注意，不要在同事背后突然说话。万一他们正在下命令，手一抖就可能下错命令了！”
    “对不起，王工。我以后一定注意。”，林羽说完这话，快速的朝王勇鞠了一下腰就跑回自己位置了。
    郭阳面无表情的靠在吧台上，双臂抱在胸前，垂下眼看着倒在水槽里的两杯咖啡默默无言。王勇正在擦拭撒在衣袖上的咖啡液。
    “不过阳阳，你啥时候结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