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很缓和,明明与平日的声音无异,不过宁小瑶还是相信他只是中邪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突然的疯癫和抗拒。
她祈求的看着他,“苏大哥,你先冷静下来,然后跟我离开……我妈认识一个道士,他做法可灵了,我小时候高烧不起,都已经咽气了,就是这个道士开坛做法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苏巍州颀长的身姿仍孤傲的静立在原地,眼眸染着古怪的疯狂与寂寞,“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这儿多待一会儿。”
说着,他微微弯下腰,微凉的指腹轻柔缓慢的抚过墓碑上刻着的‘宁瑶’二字,“我有很多话,想单独讲给我的故人听。”
故人?
她怔怔的看着他,琢磨着他这番话的深层含义,想了很久,饶是想破了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最后只能艰涩的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苏巍州没有看她,目光专注的盯着那块墓碑,“会的。”
他还有句话没有说完。
他想说,再回来的那个人,大概不是他了。
不过苏巍州终是没有说出口。被她期翼的目光注视着,他说不出太残忍的话。
再说了,这本就是自己造的孽,让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无辜的可怜人罢了。
“回来就好。”宁小瑶扯出一记牵强的笑,“那苏大哥,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捏着自己的衣角,手心冒着冷汗,心口有股说不上的窒息,面上却还是冲着他笑,“你记得早些回来,我有个消息想告诉你……虽然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是不是好消息……不过你总得有知道的权利。”
他没吭声,一心一意的盯着那块碑,大概是全身心已经都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宁小瑶虽然很担心,但还是离开了。临走时再三看了他几眼,然后静静悄悄的转了身,大气也不敢出,怕惊扰了他的思绪。
她走了一段路,快到家了,阴沉的天却突然打响一个炸雷,很快雨便落下。
雨点很大,砸在身上如被鞭挞。
宁小瑶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她拿了两把伞,一把撑着,一把拿着手中,快步折返回墓园。
眼前一幕把她惊着了,他已经晕了过去,可一双手上全是是血和泥,墓碑前的那块地倒是被他挖出一个小坑……
他真是疯了,居然徒手挖坟……
宁小瑶赶紧朝四面八方的墓碑拜了又拜,以示安抚和歉意,然后蹲下身打量着他。
还好,他身上没有伤,也没有被雷劈中的痕迹,大概只是情绪太激动,昏了过去。
她又拍了拍苏巍州的脸,想把他唤醒,不然她可真扛不动他这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
若是平时她还可以勉强试一试,可是现在她有身孕了,不能再干这么冒险的事情。
好在在她的强制唤醒下,苏巍州倒是有苏醒的迹象,黑睫微微颤动着,缓慢而艰难的睁开了那双眼。
他嗓音带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雨点落在他睫毛上,很快又像一滴泪似的滑下,视线一片朦胧。
他用力擦了擦,可因手上全是脏泥的缘故,越擦越模糊,白净的脸上都是脏兮兮的污渍……
看到这番举动,宁小瑶愣了一下,很快,她的心上宛如绑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往下坠落……
他好像……不是苏巍州。
哦,不对。他是苏巍州,却可能不再是她的苏大哥了。
宁小瑶僵硬的伸出手,轻轻的帮他擦去脸上的尘泥。因为她不死心,她想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真的正确。
在她轻柔的擦拭下,他脸上的污渍都被清理干净,视线也终于明朗。
于是,她捏着他的下巴,对上他的视线,左瞧右看。
苏巍州被打量的脸颊像发烧那般滚烫,声音也有些颤抖,“别、别看了,宁小姐,是我,不是他。”
顿时,不知从哪传来的刺痛麻木的、凄凉的缓缓扩散开来,沁进五脏六腑,甚至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
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好似出现了另一个苏巍州。
在她越来越迷离的注视下,他愧疚的对她笑了笑,深邃的眼中有闪烁的泪光。
他好像在说,“对不起,小瑶,以后我不能陪你了。”
说着,他就转身了,留给她一道决绝远去的背影。
宁小瑶不甘心的站起身子想去抓住他,可她浑身无力,脚步虚浮难行,刚要站起,很快又身不由已的颓然一个踉跄。
沉重的身体轻飘飘的往地面栽去,那一刻,她下意识护住小腹。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相反,她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却不再是那个熟悉的人了。
为什么……
难道真就如他所说,人生无常,这世间的事都是瞬息万变?
可这变化也来的太快了,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苏大哥,你要做爸爸了,你知道吗……
倘若你知道这件事,你还会选择离开吗?
她杂乱的心情随着撑不住的知觉,一同陷入沉睡……
临睡前,宁小瑶在心里许了一个愿,她希望等她再次醒来,睁开眼就能看见尚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看见自己的苏大哥……
大概是老天垂怜,又或者是她的念头太强烈,以至于当宁小瑶在病床上苏醒后,借着幽暗的壁灯,看清了坐在病床边的男人。
他的视线清冷、深邃也温柔,“小瑶,你醒了。”
听见熟悉的称呼,宁小瑶精神状态瞬间好了许多,顾不得还在输营养液,欣喜若狂的坐起身,环住他脖子,眼中有泪光盈盈,“苏大哥……我刚做噩梦了,我梦见你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好害怕……”
被她环住的身子一僵,不过很快,他便伸出手拍了是她的头,轻声安抚她,“没事了。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逼着自己轻轻一笑,缓缓点了点头,习惯性的往他怀里缩。
顿时,被她环住的这具身体更僵硬了。
他有些颤音,像是被揉碎的羽毛,随时就要随风散去,“小瑶……你还在输液,先不要乱动。”
宁小瑶有些困惑。
平日若是她这么环着他,他一定会回应的拥紧她的身体,不该是这种反应才对……
她似有所察觉,坐起来身,开始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打量他。
对了,还有这光线……现在天色已暗,病房里有主灯不开,偏偏只打开了壁灯,这是为什么?
分明就是在掩饰,在欲盖弥彰!
宁小瑶看着强撑与自己对视的苏巍州,一颗心犹如从高空跌落谷底,方才的欣喜一扫而空,脸色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漠然。
此情此景,她竟有几分想笑,可无奈实在笑不出来,最后只是极其压抑的讥讽道,“别演了,你一点也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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