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可恨!”
“从乱葬岗醒来以后,走到大街上看到告示,才知道已经家破人亡。”
“我顶着被通缉的风险,偷溜进他的府邸,想找他帮忙。无意中发现一个房间,里面全是我阿娘的画像。我想找个人问问他在哪里,发现府里的人几乎都被他遣散。
“我找到他的时候,才知道画画的人,居然是他。做贼心虚的他,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手中的笔根本拿不稳,墨水全都滴在画卷上。他盯着我片刻后,忽然开始发疯,掐着我的脖子说,‘都是你,就是你害的。’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近在咫尺的解脱,我宁可他在那一瞬间结束我的生命。快被他掐死的时候,他清醒了过来,又看着我不停地说对不起。”
冯烨磊痛苦不堪的回忆,直到那一刻才察觉到吴能对阿娘的情谊。所以,他才会掏出防身的匕首,狠狠的捅了吴能一刀。吴能特别会隐藏自己,以前在冯府,他不显山不露水,是阿爹的至交好友,是阿娘的至亲兄长。冯府一家人性情纯善,对他的戒备心低,几乎是任由他自由出入冯府。
冯府的往来客人不多,在案发前后,只有吴能在府内往来频繁。冯烨磊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但是,最不愿怀疑的也是他。谁能猜到向来温良恭俭让的吴能,会对着兄弟下手。
赵喜宝摸摸下巴,“照你的意思说,你也没有掌握实质的证据,最多对他保持怀疑状态。”冯烨磊音量提高嘶吼道,“一定是他!”
楚勤之拍拍冯烨磊的肩膀,冯烨磊瞬间乖巧如兔子,不再龇牙咧嘴愤愤不平。赵喜宝啧啧嘴摇头,吴能是只千年的狐狸,心机深沉,深藏不漏,对待敌人善于潜伏,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这样的人,做事情滴水不漏,想要找到把柄,有点难度。
赵喜宝分析当下的局面,似乎都走进胡同。仆人一年前遣散,如今再找难如登天,说不定早就被他用各种理由处理掉。老寨主护着吴能,一个字都不会透露,问也是白问。望舒虽为寨主的女儿,但是,知道的内情少,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冯烨磊的指向性明确,但是缺少实质的证据,即使怀疑,也无可奈何。
刑法断罪,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吴能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出神,头疼欲裂,但意识是清醒的。他怎能忘记那天的场景呢!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殒命在自己身前。他的痛苦无处发泄,无处诉说。门被推开,一个人蹑手蹑脚进来,点燃香炉的香。吴能并未出声喊护卫,让那人以为他还在熟睡中。卧室里什么都没有,他倒要看看这个人是来做什么的。若是来了结他的生命,他求之不得。
来人蹑手蹑脚翻箱倒柜,似乎在查找什么东西。吴能在心中冷笑,一群废物!安神香的香气,袅袅绕绕,让他的睡意袭来。
“言生,言生。”是谁在呼唤他,多少年了,再也没有人呼唤自己的表字。除了她。是月华!是月华!
“言生,你说带我去看桃花,什么时候去呀?”他看到月华了,是旧时模样。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樱唇不点即红。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娴静的气质。头上三尺青丝如瀑布,斜暂一支檀木钗,木钗精致而不华贵。
“月华,从不入我梦,如今是不是知晓,我时日无多,所以才来看看我?我晓得,我一直都晓得,你最是心软的。”吴能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身子疲软,根本动不得。他眼睁睁看着月华背过身,一步一步离开,他心急如焚,想要伸手抓住她。
“月华,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月华停住脚步,吴能挣扎着爬起,却因为脱力,翻滚到地上,他不顾周身的疼痛,“月华,别离开我,我知道错了。”
“言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月华的声音由甜软变得冷肃,吴能躺在地上喘息,“月华,我嫉恨,我嫉恨他能够得到你。他这样的人,怎配拥有你。月华,在你追随他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大错特错。我宁可这一世伪装成你的兄长,只要还能再见到你。”
“月华,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毁了你的家庭,杀了你的丈夫,扔了你的孩儿。可是月华,这一切本该是我们的,是我的!”
月华转过身,一脸悲悯看着他,宛如天上的神女下凡,看着深陷泥沼的凡人,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吴能一点点爬着,伸手想靠近月华。“月华,当年,明明是你我认识在先,明明是我们约定鸳盟,若不是冯敬河,你和我如今也是琴瑟和鸣!”吴能的神色逐渐狰狞张狂,“都是他,都是因为他,我杀了他,是便宜他了。”
吴能晃晃悠悠顺着桌子站起来,他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月华,你知不知道,我是如何杀了你的好相公。我把牢中的稻草全都撤了,每日让人往牢里泼冷水,寒冬腊月他的牢房里全是寒冰,没有被子御寒,没有冬衣取暖,他冻得脸色铁青铁青,最后终于扛不住,就这样没了。月华,你看看纵使有人来查,清洗牢房,何错之有啊!”
“言生,你好狠辣的心。”
“月华,我就是要让他试试寒心的滋味,谁能体会,我从京城九死一生赶回来,最后得知的消息,竟然是你另嫁他人!我每日对着你,看着你与他恩恩爱爱,求不得的痛苦折磨,谁又明白。”
“言生,是我对不住你。”
“月华,你没错,都是他冯敬河的错,是他勾引你,都是他的错!我当年寻到你以后,你非要陪着他,我怎能不杀他!哈哈哈哈哈哈!”
“卑鄙无耻!”一个愤怒的少年音打断两人的对话!楚勤之点燃烛火,西成小桃子打开窗户,驱散安神香的气息。夜间晚风吹来,秋寒孤寂,一点点带回了吴能的理智!
神志回笼,他仔细一看,眼前的月华,是月华,又并非月华。她穿着月华旧时的衣衫,面貌八九分相似,月华的身个儿比她瘦弱。最主要是眼神不一样,她的眼神更多是纯真狡黠,月华是柔软含情。她不是月华!
“你不是月华,说,为什么装神弄鬼糊弄我!”
赵喜宝一把撕开粘在脸上的人皮薄面具,“吴大人好眼力,没想到在病中,眼神依旧如此犀利尖锐,一眼看出我不是你的心上人!”
溪风按住不断挣扎的冯烨磊,赵喜宝示意放开他,冯烨磊冲到他的面前,狠狠踹他一脚,“王八蛋,这些年我们视你为家人,你却恩将仇报!”
吴能对于冯烨磊的控诉沉默不语,即使被愤怒的冯烨磊重伤,他选择将口中的鲜血吞下去。是他对不起这个孩子。
吴能的状态疯癫,楚勤之将赵喜宝护在身后,防止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举动。赵喜宝不知道如何评价吴能的所作所为,为爱疯魔。
冯烨磊瘫软跪着吴能的身前,一边痛苦一边捶打他,“你知不知道,阿娘当年是等过你的。当初,你来投奔我们冯府,欺骗他们,说你早已经放下年头。当阿娘是你的亲妹妹,阿爹吃醋不同意,是阿娘劝说,说你可怜无亲人,自小吃百家饭长大,无处留身。若是还对她抱有想法,那么一定是留不得。若是早已经放下,只当她是亲人,她愿意让你一个暂居之地。”
吴能喃喃自语道,“月华是最心善的,她怎会抛弃我呢,不会的,都是冯敬河,都怪冯敬河。”
冯烨磊擦擦眼泪,指着吴能痛斥道,“当年我也曾问过阿娘,阿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冯烨磊回想起阿娘抱着他在桂花树下乘凉,看着皎洁的满月,听着夏蝉虫鸣。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小山村,里面住着很多很多善良的村民,有一棵大大槐树。槐树的一左一右,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左边的是女孩家,右边的是男孩家。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玩耍。感情特别的好,后来,随着孩子们的长大。村里的人总会开玩笑,让两家定一个娃娃亲。女孩子对于感情还没有开窍,但是男孩子却上心了。每次都会追着女孩子,喊她小媳妇儿。久而久之,女孩子真的以为,将来自己会嫁给男孩子。
直到,男孩子长大读书,到京城去参加科考。男孩子临走的时候说,等他高中了,一定一定会回来八抬大轿迎娶女孩子。女孩子就这样等啊等啊等,等了一年又一年。三年过去了,同村里参加科考的人回来了,但是他还没有回来。有的人说,他定然是高中了,放弃她了。也有人说,他落榜了,还在苦读。
世上俗人迎高踩低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遇到落魄境地,冷嘲热讽看热闹的多,贴心关怀的少。村里每天说着各种各样难听话的人都有,女孩依旧不为所动,安安静静做着农活。她相信男孩子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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