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嫔其实有些纳闷。现在又不是什么好天气,且快用晚膳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此时登门。
再说,她和这两个人都算不上有交情。只不过人既然来了,总不好拒之门外。
云燕给她塞了个手炉,小声说:“主子可长点儿心,别让她们哄骗了。”
云燕虽然没别人心眼儿多,但是她跟着蒋嫔这么起起落落的也经了不少事,深知道这宫里人人都精明利己,没好处的事不会做。
秦贵人以前是个孤傲的性子,沈才人更是八面玲珑。不过沈才人的靠山是陈妃,以前陈妃在的时候也没少照应她。可陈妃临去的时候,安排了身边伺候的人,娘家送进宫来的那个冯姑娘她也安排出宫了。听说她身边伺候的绿罗,陈妃不但给她留了田产,还将自己生前比较珍爱的几件头面首饰留给她。
云燕听说,陈妃弥留之际皇上去看过她,她还特意给绿罗求恩典。主仆做到这份儿上,真是难得了。
但是对沈才人,陈妃一个字都没留,就好象把这个人忘了个干净。
忘肯定是不可能忘的。
只怕是陈妃不想管她了。
沈才人这个人吧,有点机灵过头,反正云燕自认自己是个蠢人,心眼儿不够用,象沈才人这样的人,她可应付不来,也永远也猜不着她心里打什么主意。但是云燕也有自己的笨办法,别信她说的话就行了。聪明人永远不会做亏本买卖,哪怕给人一个笑脸儿,都要十倍百倍的捞回好处去。
蒋嫔招呼秦贵人和沈才人坐下。秦贵人穿着一件姜黄的新冬衣,外头的大氅也是新制的。沈才人的衣裳却还是去年的旧衣,一件蓝色旧棉缎袄,够不够暖和不说,颜色半褪,站在秦贵人身边,倒象是她的丫鬟。
云燕以前见着沈才人,都是打扮得明艳伶俐的模样,现在乍一见着她穿这么落魄,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人。
沈才人自己倒是很坦然的说:“今年的冬衣还没得,就把去年的翻出来先顶着。左右不过这几日就送来了。”
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的事。以前有陈妃在,沈才人那儿从来短不了吃穿用度,总是最先送到,也总是最好的那一拨里头的。陈妃还时常赏赐、贴补一二。蒋嫔记得就是贵妃进宫那年,沈才人穿了一件,那个叫什么来着?对,叫什么彩珠锦的衣裳,说也是陈妃给的。
现在陈妃没了,皇上晋封又没她的份儿——以前宫里头位份最低的就是沈才人、赵才人和一个刘才人,刘才人病死了,赵才人这回也升了美人,那以后这后宫里,沈才人就是位分最低的一个……
招呼云燕上茶,蒋嫔说:“外头天冷,我吃着药,太医又不让喝茶,也没有什么好茶招待你们。”
秦贵人说:“蒋姐姐说笑了,大家都知道延庆殿现在吃食茶饮都格外讲究。这两天没见到蒋姐姐出来,我们有些担忧,所以过来看看。”
“多谢你们惦记,我身子还好。就是天冷懒怠动弹。”嘴上说着客套话,可蒋嫔不信这两个人真是来探望自己的。至于她们到底为什么来——蒋嫔反正不急,她们爱绕圈子就绕,反正总会说出来意的。
秦贵人其实也不是个特别会说话的人,沈才人在一旁帮腔,倒是没有冷场。
“刚才进来的时候瞧见门旁边的梅花开了,香气离着老远就能闻见。说起来延庆殿倒真是好地方,只是空旷了些……”
蒋嫔忽然有些想笑。
她好象有点猜到这二位的来意了。
这次晋封她们都没能换地方住,但皇上的旨意其实也不是那么绝对,是有漏子可钻的。比如,如果蒋嫔去和贵妃求情,说自己一个人住延庆殿太大太空旷,想让某个人搬来和自己作伴,那贵妃八成是会点头的,她一点头,皇上也不会反对。蒋嫔自认在贵妃面前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但问题是,秦贵人和沈才人,是不是只想迁宫换个住处?换了住处之后呢,她们的下一步是什么?
她们又为什么觉得,自己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呢?
她自己独住一宫,别提多舒服了,又清静又自在,说话行事完全不顾忌旁人的耳目,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弄两个不知根底居心叵测的人来当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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