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议长

    
    “事情麻烦起来了……”
    【学者】莱尔·斯温德勒进入观察者姿态，隐匿身形，从高维度空间向下透视，这是面临强敌时最稳妥的对策。
    不论是安迫罗，还是莱尔，他们都没有把【收藏家】放在眼里，莱尔很早之前就跟雷德·金共处过，对于【收藏家】的职业以及雷德·金的个性，让他认为雷德·金不具备威胁性。
    【收藏家】的能力实际上跟空间关系很大，但在这方面，【皇帝】完全能够碾压和豁免对方，【学者】自带的神性也让【收藏家】的能力变得可笑无比。
    不仅如此，按照亚妮雅老师的经历来看，【收藏家】的破坏力只能说稀疏平常，放在议员级还能看，但跟议长这个水平——只能说，相差不少。
    “【终命者】，天命终结之人，如果他的能力真的是如此，确实有够棘手的。”
    莱尔不打算先应敌，雷德·金如此放肆狂妄，肯定会引来其他社会的不满。
    安迫罗也抱着这种意思，在不确定【终产者】的能力之前，【皇帝】的最大敌人仍然是【学者】。
    ‘你还在犹豫什么？赶紧战斗去！’
    亚妮雅的魂灵从莱尔的脖颈后浮现而出，她玫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下层维度中的安迫罗，目光狰狞且憎恶，紫发飘扬，近乎歇斯底里地谩骂道：
    ‘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快杀了他！’
    “别急，亚妮雅老师。”
    莱尔平静地说着：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听我说先别急。”
    ‘我怎能不急？安迫罗这混蛋，为了他的故乡地球，和雷德·弗拉基米尔合伙谋杀了我——他宁可信任利维坦达尔的使徒，也不愿意信任我！’
    ‘我被至亲之人背叛，乃至追杀我到魂飞魄散——这等苦楚岂是你能理解的！？’
    “还真别说。”莱尔笑了一声：“我还挺擅长背叛的。”
    亚妮雅冷冷看了他一眼：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骗子，甚至连女人都不是。你当然不会理解我的感受。’
    “我一向认为，因为个人感情，而挑起战争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实际上，我跟安迫罗应该没什么矛盾。倒是跟雷德·金的关系不太好——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莱尔语气平淡：
    “雷德·金和我是一路人，我们都为目的不择手段，安迫罗也一样。”
    亚妮雅冷哼：“看来男人都是一样自私卑鄙。”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三个早就不是人类了，用人类的标准衡量我们，就跟用海豚的标准衡量蘑菇一样可笑。”
    莱尔目光偏移，他的兴致不在安迫罗这边。
    实际上，议长之间的战斗可不是朝夕之间就能完结的。
    安迫罗差了材料，没有重锻九次，但是他对于‘黑暗’、‘时空’的概念理解太深。
    他的概念是黑暗，从来没有改变过，沉睡千年的浸染，反而更加磨砺安迫罗的心性。
    但更让莱尔忌惮的，则是安迫罗的心性。
    “我有这个能力和安迫罗对抗吗？站在我面前的是曾经杀死过利维坦达尔之使徒无数次的强者。”
    “为了他的母星地球，他愿意毁灭整个海恩斯宇宙，这样可怕而纯粹的人，他会拼尽一切投入到战斗中去，对付他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安迫罗是当之无愧，真正的黑暗皇帝。”
    哪怕他此刻不是身化概念的重锻九次的战争血裔，莱尔也不敢掉以轻心。
    和安迫罗有仇的是亚妮雅，而不是他莱尔·斯温德勒，不久之前，他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版权突然被解放，显然【作家】瑞特·莱博理已经死去。
    真遗憾，莱尔想到，毕竟再怎么说，瑞特也是他的引路人。
    虽然瑞特的目的是为了创作一本好书，同时他也会培养起很多人，选择他们取材，出书立传，其中不乏有瑞特为了赚钱故意操控他们命运的情况出现——可如果不是瑞特·莱博理当初的启蒙，莱尔相信自己还在街头混日子。
    “我可不想跟安迫罗起矛盾。”
    动手归动手，但真正跟他有仇敌关系的，也就是雷德·金而已。
    莱尔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和勃勃野心，对他来说，哪怕作为重锻九次的议长，也只是为了谋求私利和安全而作出的结果。
    “安迫罗和雷德·金之间有矛盾，雷德·金是利维坦达尔的使徒，安迫罗为了保护地球，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雷德·金。其他社会和势力会怎么想呢？他们当然乐意坐山观虎斗，但是议长间的战斗会让他们受到波及，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唤醒造物主，安迫罗无所谓，大家一起完蛋。但我可不想死，雷德·金应该也一样。”
    莱尔的思路非常活络，他自认为自己最大的能耐不是骗术，而是从来没有所谓的底线一说。
    如今他手上有着复活他人的能力，如果复活亚默·奈特，能够让雷德冰释前嫌，他当然很乐意。
    “不过，如果他只是徒有其表，虚张声势的话，也没必要这么操作。”
    莱尔心底自有盘算，作为‘科学’的概念化身，他的去处多了去，没必要死磕。
    安迫罗环抱双臂，六眼若黑洞寂灭，静静散发着桔红的辐射，雷德·金的发言，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震撼消息。
    很久之前，他就从【工程师】口中得知了【终命者】的真相，就算按照雷德·金的个性，把能力完完全全说了出来，真正打起来还是未知数。
    无他，议长级存在的战斗过于漫长，彼此间概念、次元、维度的碰撞，是时间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与【收藏家】独成一派不同，那位【工程师】推断，【终命者】应该是属于戏耍型职业，因为这样就可以和隐秘社会的三大类型职业对上号。
    【皇帝】是毁灭的代表，【终命者】是戏耍的巅峰，【学者】是建设的象征。
    虽然毁灭型职业在战斗表现上远远强于其他两类，【军人】、【铁匠】这些职业者加起来都能把其他几个议员按着打，可这不代表戏耍和建设两类职业就要弱于毁灭型。
    安迫罗没有废话，也没有武断行事。
    雷德静静漂浮在海恩斯之前，背靠着那颗庞大的蔚蓝星球，同安迫罗那巍峨雄壮的泰坦之姿相比，它显得太渺小，甚至无法产生引力，既无战斗兵器，也没有穿着防护强力的装甲，无性别的美丽身段被光簇拥着，铂金长发熠熠生辉，冰肌玉骨，浑然天成，远处点缀的星火在它凛然的华美面前，都如同朽木之于钻石相形见绌。
    可明明是无比圣洁的模样，却显露出诱人堕落的邪气，它既无性别，也无种族可言，那美丽和诱惑超越了一切，用最深邃糜烂和最原始的淫霏异化着每一个被它的光辉辐射的存在。
    也就是那一刻，安迫罗突然间明白了，雷德·金选择化身的概念是什么。
    不是‘光’，如果是光，根本无法逃离‘黑暗’。
    宝物、资本、金钱、繁衍、侵占、掠夺。
    ——归根到底，那就是是‘欲望’。
    雷德和安迫罗隔着银河遥相注视，仿佛整个宇宙少了对方就无足轻重一般。
    “你知道吗？天上的星星都是金钱做的。”
    雷德平静地开口道。
    此言一出，远处观望的社会高层们，几乎顷刻间大变颜色。
    “议长，我们的思维数据被亵渎了！”机界社会的高层议员立刻朝【机械圣父】阿尔皮诺特·美伽铌罗斯报告：“底层的逻辑链出现了变异，被加入了‘金钱就是一切’的理念。”
    “启动防火墙，让码语访问者迅速潜入删除。”
    阿尔皮诺特无比冷静，祂的棱角分明的机械身躯上蒙着一层瓷质肌肤，发条眼中静静转动。
    作为神灵和议长，这么多年入侵海恩斯，祂很清楚隐秘社会的议长有多危险。
    机界社会底蕴不深，隐秘社会的入侵速度、力量、经验都在械魂们之上，垩流打击对于机界社会来说已经是尖端技术，而隐秘社会的金属以太则远远不是它们想象的——只要10克，就能够直接让一个星际文明彻底被隐秘化，永久凝滞，任人宰割处置。
    即便机界社会最近依靠入侵和【学者】的帮助，在海恩斯发展不错，但在尖端战力上，根本没办法跟隐秘比拟。
    阿尔皮诺特·美伽铌罗斯是机界社会最顶尖的议长，却也是唯一一位重锻九次，接近最终重锻的存在。
    隐秘的职业者体系……战斗力有点太离谱了。
    两个重锻九次的议长，还有一位破坏力极为震撼，拿着星系当飞镖砸人的泰坦巨人，那骇人的场面对于只有一颗行星大小的阿尔皮诺特·美伽铌罗斯来说都有些目眩。
    虽然体型不能决定战斗结果，但是这也太他妈的大了！
    外域虽然没有最终重锻的准社会强者，但是人家中低端的地狱领主都是一水儿的重锻九次，单个战斗力也许不靠谱，但是依靠外域之风，打消耗战完全不虚。
    恶魔们的特性，也决定了它们的入侵速度、力量、战斗模式会比机界社会效率更高更快，机械无限制生产战斗单位，外域之风肆意孕育杀人狂兽。
    两个同样靠数量级碾压敌人的社会，彼此间多少有点冤家。
    但现在，阿尔皮诺特更关心外域能不能接受祂的想法。
    “珀尔伽莱的议长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他们的议长还没有出现。”
    “已经太久了，恶魔们没有时间观念，我们不能等。”
    阿尔皮诺特并不知道外域社会的议长被地球文明留住的消息，但现在的情况，重锻九次的雷德·金和安迫罗两个人爆发战斗，对于机界社会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对于雷德·金的斩首行动失败，【学者】还是错误估计了他的力量。”
    阿尔皮诺特无法坐视不管，祂做好了准备，如果安迫罗决定跟雷德交锋，那么祂必须出手调停。
    祂的概念是机械化、自动化，这也是机界社会持有的最高级概念认识，但是机械概念对下层维度和次元的辐射，远不如光与暗。
    因此，如果阿尔皮诺特介入战斗，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可如果加上外域议长，深渊第1层“血肉王宫”领主，议长加基森·布拉德——这位议长的概念可是‘血肉’，这一概念辐射的范围太大太广了，如果能够得到加基森的支持，阿尔皮诺特肯定自己可以调停战斗。
    但现在……
    他看向安迫罗那魁伟的泰坦巨姿，微微颔首。
    安迫罗的目光凝重而坚定，丝毫没有被雷德异化。
    【光辉世界】
    安迫罗并不知道这一能力的真实效果，大概是操控和光有关的能力，但雷德此刻选择的不是‘光’的概念，而是‘欲望’。
    无时不刻，欲望以光作为媒介，向所有观察者施加、牵引欲望。
    愤怒、仇恨、不满、痛苦、懒怠、贪婪、饥色……
    安迫罗心中也升起了这些情绪，他立刻意识到，过往【皇帝】的抗性面对【终命者】已经失效。
    如果不是以【神权君授】获得了神铸姿态，依靠神性压制了人性，他恐怕也会立刻陷入到这种凡俗的欲望中。
    可是想要战斗也是欲望、想要挥动拳头也是欲望——只要他还有一点念头，雷德·金就会加强对他的精神干涉。
    更别提，雷德·金直接以光为媒介，射程实在太远了，说是无限也不为过，莱尔·斯温德勒刚刚还把光速提高了十几万倍，虽然他的氦闪攻击没有起到效果，但现在反而助长了雷德·金的战斗效果。
    要怎么做？
    脑海里有念头也不行，全部交给本能行动，那就彻底沦为了欲望的奴仆。
    安迫罗很快便意识到雷德公布【终命者】能力的原因——他现在无时不刻都在顾忌和忌惮雷德·金的后手反制。
    可如果不去行动，那就只能保持僵直状态。
    “上来就直接发动了重锻九次的能力……雷德·金看起来势在必得。”
    安迫罗思路理清后，不仅没有放弃思考，反而将双手张开：
    “不论你多强，【皇帝】永远是无敌的。”
    “哦豁？”莱尔眯起眼：“直接来硬的？明知道思维透明，还要坚持思考，他想靠硬实力碾压雷德？不——如果战略得当的话，在战术细节上透明了也不会吃亏太多。”
    ‘问题就在于，’亚妮雅冷笑：‘安迫罗重锻八次，他哪来的硬实力碾压重锻九次？’
    “这倒也是，我反而看不懂为什么安迫罗有底气——”
    【征税】
    “皇帝安迫罗，交出你的欲望！”
    安迫罗单手中凭空聚集起引力涡流，下一刻，在群星的注视下，安迫罗的掌心缓缓凝聚出了一团混沌难看的恶心球体。
    【天下布武】
    欲望物质化，凝聚成一把短柄战斧，安迫罗没有任何犹豫，提起欲望战斧，高举头顶，朝着雷德立刻劈下！
    斩星裂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