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探望故人,没想到却遇见了亲戚。”陈定川嬉皮笑脸道。
“亲戚?”宗璞看着陈定川,暗自猜测这衙门里谁是他亲戚。
陈定川指了指门口:“刚才走出去的那位小娘子,是我的妻妹。”
原来陈定川竟然娶了苏举人的女儿?这么说来,上次那位被做局骗了二百两银子的,便是他的丈母娘?
上次那局之后,宗璞为了避免自己被无端牵连,事后稍微调查了一番。只知道苏怜是被低嫁的嫡女,而苏家掌家的竟然就是那位被做局的姨娘。他却不知道,原来陈定川竟然跟她们也是一家子。
啧啧啧,这一家子人,当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宗璞面上温和淡然地与陈定川寒暄着,肚子里却不住地腹诽。
宗璞调查此事,只是为了避免这段不光彩的经历影响他将来出仕。在确认苏怜那日的局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连当局者赵姨娘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输之后,他便没再理会。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苏小姐和赵姨娘之间的是是非非,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呵呵,你可不知道我这位妻妹,她可不是一个贤惠女子。”陈定川贱兮兮一笑,问宗璞,“她究竟是想告谁?与她同来的又是什么人?”
宗璞本不想理会陈定川,没想到他竟然擅自将状纸夺了过去,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宗璞心中极不悦。心道,光凭这位女婿的做派,便知道那位姨娘绝非善类。算计了她也算替天行道。
“啧啧啧,这状纸,是怜儿写的吧?这,这是什么狗屁?她一介女子,还想当状师?如此牝鸡司晨、有违天道的事,衙门竟也不管?!”
宗璞打心眼里瞧不起他这位同榜。虽然今日不开堂,但是毕竟也是衙门。这陈定川竟敢在衙门里如此大声嚷嚷,真该打他几板子扔出去。
宗璞淡淡道:“定川兄有所不知,状师本属三教九流,女子也是做得。只是女状师多是替妇人投状纸,所诉也多为婚姻之事。”
陈定川见宗璞竟然帮苏怜说话,没好气地将状纸扔回给他,道:“这怜儿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子,你知道齐锐吧?就是春闱会试位列前二十甲的那个,我的同门师弟。怜儿与他私相授受,还相约私奔,被我岳父当场抓到,岳父便将她嫁给了深山的一个猎户,不许她再进家门……”
背后嚼人舌根,尤其是污蔑女子名声的,人品定然低贱。宗璞一点儿也不想搭理这位同榜,将手中的状纸卷好,收入一旁的柜子里,冷冷道:“定川兄没事吗?我可还要办公呢,今日是收状纸的日子,很忙的。”
陈定川碰了一鼻子灰,本想拂袖而去,眼睛一转,又问宗璞道:“良珏,我也可以代人投状纸吧?”
宗璞道:“定川兄是秀才,当然可以。”不少落地秀才都干着状师的营生,衙门对他们代理的案子,在断案时往往有所倾斜,因为说不定哪天秀才中了举人进士,便会成为知县的同僚。
陈定川呵呵一笑,恶狠狠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替那王赖巴打官司,反告这羊小九,看怜儿还如何得意下去!”
宗璞愕然看着陈定川。
苏怜不是他妻妹吗?他为何处处针对她?
苏娘子是否与他人有私,宗璞不知道。但宗璞却看得出,陈定川对苏娘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多半是爱而不得,由爱生恨。
陈定川问了蓑衣巷在哪,便匆匆拱手告辞。
宗璞不知道,他该不该告诉苏娘子此事。犹豫再三,他决定袖手旁观。
初来乍到,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
苏怜投了状纸,便与小九作别,找了一辆牛车赶回张家村。
进了家门,才发现言恒竟然来了。如今他已经吸取教训,每次来村里都是偷偷坐着牛车进村,是以村中婶婶嫂子们都不知道他来了,否则非把他团团围住,逼着他娶自家闺女不可。
更惊喜的是,言恒竟然带了酒菜来,苏怜省下了做晚饭的功夫,开心得拍手手。
言恒见了苏怜便笑道:“今日鹿鸣轩有人来报,说苏娘子借了间雅间写状纸,要替人打官司。我还以为底下人弄错了,方才问了见山,才知道是真的。”
苏怜笑道:“那还有假?状纸我都递上去了!衙门的师爷还夸我状纸写得好呢!”
言恒与张见山相视一眼,张见山无奈地笑了笑。
言恒道:“娘子,衙门哪是什么好玩的地方。那是满满铜臭味,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娘子若是有什么不平事,不妨直说,文定替你去铲平便是。如今我们两家合伙做生意,娘子就不要与文定见外了。”
苏怜一边吃菜一边道:“大东家,妾身打官司并非只为了赢官司。再说,公道自然要用公道讨回,用银子讨回的公道,还是公道么?”
言恒被苏怜一句话噎住了。
张见山忙打圆场,斥责苏怜道:“怜儿出言如此无礼,不懂规矩!”又对言恒道:“娘子叫我惯坏了,文定不要同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苏怜几口就吃饱了,心里着急谋划打官司的事,无心陪他们闲聊,便放下筷子道:“是我错了。我进去站规距。”
还不等言恒挽留,她便溜了溜了。阿吉吃饱了,也放下筷子说:“我去陪姐姐。”
言恒和张见山在院子里喝酒,听到苏怜和小阿吉在房里对话。
“怜儿姐姐,你在看什么书?”
“大齐律。”
“大齐律是什么?”
“就是大齐的法律,是最大的规矩。”
“怜儿姐姐学这个做什么?”
“为了钻空子啊。”
“钻空子又是为什么呢?”
“额……这个嘛,等你长大了再同你说。”
言恒意味深长看向张见山:“你娘子如此不安分,你也不管管?”
张见山淡淡一笑,反问道:“怜儿哪里不安分了?匡扶弱小,以法服人,我看很好啊。”
“这……”言恒哑口无言,只得拱手道,“见山兄的胸襟,文定实在佩服!”
张见山低头喝酒,只淡淡一笑。
今日派去暗中保护她的人,已经回来了。她还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恐怕开堂当日又要被人反将一军。
这次该不该帮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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