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娇做足了准备,隔天一早便动身前往上莲村。
赵云璟没有劝她不要进去,因为他知道自已劝不住,并且她如今是大夫,更是前来驰援南江城的这些大夫的领队,她要是不身先士卒,大夫们被伤了心,人心就散了。
人心一散,下次再发生类似的天灾人祸,局面只怕更控制不住,朝廷的反应总是慢上几日,就这几日,一切都不堪设想了。
跟着周慕娇进村的还有另外两位劝导员,这是南江城里最后一批劝导员了,原本他们心头忐忑,生怕自已也被虐出阴影来,周慕娇一来,两人都淡定了,有周慕娇在,刀山火海他们都敢闯了!
除了两位劝导员,周慕娇还多带了两个大夫,这两位大夫是她在路上顺手捎上的。
两人都很年轻,带着一腔热血,想要到灾区尽一份力量,奈何因为走错路和太单纯被人骗了盘缠,本想着在路上给人看诊赚点盘缠,奈何运气差点,病是给人看了,但对方是个大恶人,看霸王病,不给诊金不说,还动手打人,要不是周慕娇刚好经过,这两人就要折在半路客死异乡了。
这会两人都跟在周慕娇身后,到上莲村时,两人身体里的血瞬间就沸腾了。
“都悠着点。”
赵云璟拍拍两人的肩:“阿娇忙起来不分黑夜,也会忘记吃饭,还请胡大夫和邓大夫平时多提醒提醒。”
两人冷静了一些,矜持地点头,邓大夫说:“赵大人请放心,我等定然不负重托,一定护周大夫周全!”
“走了。”
周慕娇进了村,隔着岗哨冲赵云璟交待:“诶,你不许熬夜,小然你盯着他,要是等我出来,发现他的肉没长回去,我找你晦气!何久你也盯着!还有谢世子宋世子,你们一起监督!”
周慕娇一步三回头,过了拐弯,她神色一整,离愁别绪瞬间就被她压下,她问前来带路的工作人员:“目前最棘手的是哪一家?带我过去。”
工作人员欲言又止,周慕娇觉得奇怪,便多问了一句,对方才期期艾艾道:“周大夫,情况最棘手的那一家已经有人去了。”
周慕娇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不会是李长忆吧?
“对不起啊周大夫,原本我想报告的,但王爷不让我讲,说要是泄露半句,就要我和我全家人的命。我知道他有可能说笑,但是万一不是说笑呢?”
周慕娇在心里暗骂了李长忆一万句,脸上却是半点情绪不显,淡声说:“带我过去。”
上莲村是个有上百户人家的大村,水灾之前人口将近一千人,村子范围也挺大,前面有河,后头有山,倒是房子造得挺规整,一户一户的挨着,显得很是亲密。
不过也正因为房屋离得太近,第一家的人染病之后,这病才会一下子蔓延开去。
毫不夸张地说,这已经是到了瘟疫的程度了,要不是大夫们从一开始便进驻在场,上莲村早就成瘟疫村了,村里的人只怕全死了。
村中最顽固的那户人家在村中间,就在里正家隔壁,是一对老夫妻加两个孙子三个孙女,三天前,他们唯一的儿子去世了,两天前,儿媳妇也跟着去了,工作人员要来把尸体拉出去火化,二老以死相逼,这会这一家人已经守了三天尸体了,南江城这两日天气虽不特别高温,但在屋外,戴着两个口罩,还是闻到了臭味。
“就是这一家了。”工作人员小心点呼吸,还是觉得自已要被臭晕,他勉强撑着,“王爷进去之前就把五个孩子弄出来了,几个孩子正在帐篷隔离,家里现在是两个老人和两个死者,王爷只带了他的随从进去,进了有一刻钟了吧。”
“行,你先去忙。”
工作人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抬步就跑,周慕娇在左右几间屋子走了走,便进了吴家,恰巧李长忆从里头出来,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吴家已经搞定了,阿娇,我们到下一家去吧。”
一连换了三组劝导员都没成功,李长忆一来,那吴家人就松口了?论起嘴皮子,李长忆比周慕娇可差远了,周慕娇都不确定自已能一去就将对方说服,而李长忆只用了一刻钟就办妥了?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如何劝导的?”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对老夫妻原本就不想活了,我劝他干嘛?”
“所以?”
“三天后来替他们收尸就行,到时候这吴家只剩这五个孩子,根本不用劝。而如若三天后他们还活着,证明他们自已想通了,想继续活着,到时候也不用劝导,省时省力。”
周慕娇挑了挑眉,李长忆就问她是不是觉得他这手段太没人情味。
“我没有这么觉得,我只是觉得王爷像是变了个人,我有点怀疑你从前是故意藏拙,等的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太聪明的女子一般都不可爱,但阿娇你是个例外。”李长忆眉眼含笑,“怎么办?本王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非你不可了。”
周慕娇掉头就走,好在李长忆没有追过来,她便去了别家。
受李长忆启发,她也没怎么劝阻对方,再三问过对方的意愿之后她便退出来了,命人将门关起来,粘上封条,三天之后再进屋,三天之内,那些人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表演欲非常旺,比如,一个原本只是想着要不就这样死了算了的人,要是没有旁人来劝,她自已emo一会,自已就能想通了,一旦旁人来劝,她就会下意识地扩大这种想死的心理,劝的人越多,这种心理就堆积得越厚,也因此给当事人一种错觉,好像自已真的很想死,非死不可,也完全忘记了自已一开始只是小小的emo一下。
上莲村的那几户村民的心理大抵差不多,官府的人越在意,他们就越来劲,如今门关上了,贴了封条,真的不管你了,任你自生自灭了,慢慢地,大部分人的脑子都开始冷静下来。
根本不用三天,仅仅是两个时辰,便有人主动来叫开门,说自已想通了,愿意把亲人的遗体交给工作人员,不过提出了条件,要让官府给他们抚恤金。
抚恤金是没有的,非但没有,那死者的遗体还得让他们自已搬,之后,周慕娇扔给他们两桶消毒水,让他们屋里屋外的消杀,又让他们自已消杀,就地隔离。
一番强硬的操作下来,上莲村的村民,大部分都服帖了。
接下来的事就是消杀和治病,原有的大夫都能搞定,她不一定非要在这。
不过在周慕娇快离开上莲村时,有一家又死了人,也是死活不肯把遗体交出去,还拿刀跟工作人员对抗,就连李长忆都差点被砍着。
“走,去看看。”
周慕娇掉头进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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