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李氏出殡那天,周慕娇也去送了,原本她可以不去,可她总觉得,既然爷爷会通过苏李氏的嘴来向她传话,那一定也会通过别人的嘴来向她传话,她还想再跟爷爷聊几句天,她想亲口告诉他,她有多想他。
可惜她留到苏李氏的坟头前只剩下苏家的长子与长孙,都没有人过来跟她讲话,她将希望寄望在苏家长子和长孙身子,希望他们能说点什么,可两人一脸懵,且有些恐惧,生怕她会下令将刚下葬的苏李氏给挖出来。
十一月的天,已经有一些凉了,坟前一阵风吹过,周慕娇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再来一阵风就能倒下,赵云璟心下大疼,过去拉她:“阿娇,不是想吃芝麻菌吗?正好来了山上,我们就去寻一寻吧。”
这一天,他们采了一大篮的芝麻菌,厨子使出了浑身解手,按照周慕娇讲的步骤来做了几道菜,做出来的味道,却不是周慕娇记忆中的味道。
她死心了,也放过自已,不为难别人了,这个时空,怎么可能会有爷爷?
“阿娇。”
门外传来一道男声:“是我的娇娇吗?”
周慕娇缓缓回头,看着门口站着的赵云璟,突然心念一动:“阿公?”
“衰女包(臭丫头)。这么久不来看阿公,还要阿公自已来找你,真是不孝!”
周慕娇鼻子一酸,赵云璟露出慈爱的笑容,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周慕娇走过去,自觉地将脑袋放到他掌心去:“阿公,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啊。可是啊,我们的祖孙情缘已尽,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这辈子是不能再做爷孙啦,下辈子,下辈子啊,阿公在老屋等你。”
“嗯!”
“岭南是个好地方,我的阿娇,是个特别特别优秀的孩子,阿公为你骄傲。”
“阿公……”
“傻妹,好好过自已的生活,阿公就什么都不担心啦。”
“阿公,我会的。”
眼见赵云璟的脸色开始有变化,周慕娇急了,一把抱住:“阿公不要走!阿公!”
大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周慕娇很清晰地感觉到赵云璟气息的变化,她抱着他,一半开心,一半难受。
清俊的男声响起:“阿娇?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看书吗?”
“闻到了芝蔴菌的香味,馋虫出来了。”
“我也是来吃芝麻菌的。”
对面坐着赵云璟,面前是菌菇宴,也许是刚才见了‘阿公’的原因,周慕娇觉得,这菌菇有点当年的味道了。
没过几天,她的那点小情绪就被新一轮忙碌给冲淡了去,某日她屈指一算,小日子好像推迟了半个月?
自已把脉,嗯?
连忙叫来最亲近的徒弟:“喜儿,你给我把把脉。”
喜儿已经是水师营的军医了,在营地里口碑非常好,她自已研究了不少好用又便宜的药,不仅水师营能用,也惠及了普通百姓,百姓们谈起喜儿,都举起大拇指,喊一声名医。
不过在周慕娇面前,她还是很谦逊的,而且还有些惶恐,以为周慕娇要给她出什么试题。
“师父,你哪不舒服了?”
“你只管把脉。”
喜儿更忐忑了,不过手指一搭上去,她脸色一顿,眼神一凝,然后露出笑容来:“师父,你这是喜脉啊!”
果然是喜脉。
“国公爷一定很高兴!”喜儿又多把了一会,“师父身体素质好,底子也好,这脉很稳,说不定是位小世子呢!”
周慕娇心情复杂。
她不是很喜欢小孩,偏偏怀了。
她想到阿公,想到他说的下辈子,那,有没有可能,她肚子里的宝宝,是阿公的转世?上辈子她做孙女,享尽了他的疼爱,所以这辈子换她来疼?
如此一想,她对肚子里的这个还没成型的胎儿,莫名就多了期待与亲近。
赵云璟今天一早出门就听到喜鹊叫,那时水生还奇怪地嘀咕了句,说都快到冷天了怎么会有喜鹊叫,赵云璟就想,会不会是家里有喜事,算一算,初六和初九这个月的信,也该送到了。
没想到是周慕娇怀孕!
他这不是喜,他这是惊,明明他们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唯一的一次,就是上一次喝了点酒,情绪上来了一时顾不上……难不成就是那一次?
“几,几个月了?”
“还不到两个月。”
“就是上次喝酒那次……抱歉阿娇,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怀孕,可是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我真是悔不当初,我实在是——”
“我没有怪你。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来了,或许是上天注定。如今大梁天下已定,岭南诸事也已稳,而我并没有必须仗剑走天涯的心愿,所以,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赵云璟将人拥进怀里,内心激动又复杂,他跟周慕娇一样,已经做好了不生孩子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孩子,还是来了。
“我会好好对你的。”
周慕娇五个月时,肚子就已经跟皮球一样了,按照一般情况,五个月的肚子刚刚显怀,可她这肚子就跟吹了气似的,大得不对劲。
她自已能感受到有两个心跳,不过医者不自医,她又把喜儿叫来了。
喜儿一诊脉,咦了一声,惊喜道:“师父,你这有可能是双胎胞啊!”
“确定吗?”
“不太确定,月份还小,要等下个月才能摸到。”
不过做为宝妈,周慕娇还是最清楚的,她这一胎,就是双胞胎。
果然下个月喜儿再来时,就已经能摸到两个小家伙了。
周慕娇身怀双胎的消息传出,全城共庆。
在这个热闹喜庆的五月,有人从帝京灰溜溜地来了,他直接闯进国公府,抱着赵云璟大腿嚎:“大哥,你救救我吧,爹娘要打死我!”
是初六。
赵云璟急问:“你闯什么祸了?”
“初六没有闯祸,是下官情不自禁。”
赵云璟这才注意到另外一人,是郁淮之,但是郁淮之讲的他听不懂,什么情不自禁,郁淮之做什么情不自禁了?郁淮之情不自禁,又关初六什么事?
初六一五一十道来,他话音刚落,赵云璟的拳头就下来了,初六和郁淮之,各被打了一顿,然后被丢去了香江做香料。
三个月后,周慕娇诞下一对双胞胎男孩,满月酒那天,初六和郁淮之偷偷从香江溜回来了,打算看一眼两个侄子就跑,哪知道两人推开婴儿房,迎接他们的,会是自已的父母!
初六拉着郁淮之转身就跑,赵大叔一声断喝:“回来!”
两人一起跪下,半句争辩都没有,只是红着眼。
赵大婶说:“你大哥生了两个男孩,初九也生了一男一女,赵家的香火有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娘?你们同意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同意,难不成真的将你们两个打死吗?淮之,你既然认定了初六,那以后就好好过日子,有空多回来看云璟和阿娇,几个孩子长大了,你们做叔叔的也要多加帮衬。”
“知道了,娘。”初六喜极而泣。
“你呢?”赵大婶问郁淮之。
郁淮之顿了一下,壮着胆子说:“知道了,娘。”
“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去见见大哥大嫂。”
这一晚,国公府欢声笑语,周慕娇的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她和赵云璟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默默地说:
阿公,我过得很好,你呢?
抬起头,她仿佛看到了阿公,阿公说,傻女,要幸福啊!
周慕娇笑着点头,有赵云璟以及这帮朋友在身边,她不仅会幸福,而且会越来越幸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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