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吴老的事情暂已尘埃落定,纪闲无事一身轻。
他神色轻松地回到晚枫坪,入眼所见,院中的虞天衣依旧是面色沉凝。
她坐在树下的蒲团上,泡了一杯沁人心脾的香茗,一手托在杯底,一手扶着杯沿。
她默然地眺望着半空,显得有些恍惚,似在考虑着某些事情。
直到杯中的热气渐渐稀薄,杯中的茶水渐凉,也没见她浅啜上一口。
纪闲倒是理解她的困扰。
这些天,她一直在做尝试,联络相熟的长老,想要干涉升仙大会的发展。
升仙大会最后的走向她不感兴趣,但不甘心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拿门内弟子来献祭。
但各家老祖发话在前,那些长老一致认为她在胡闹,这导致她的处境十分为难。
听到动静,虞天衣回过神来,侧头望向院门反向。
她发现纪闲是笑着来的,随即压下心头的苦恼,问道:“发生了什么好事,能让你如此高兴?”
“是有个好消息。”纪闲走上前去,问道:“还在发愁呢?”
“唉……”
虞天衣轻叹一声,没解释什么。
修为高深、天资卓绝又如何?与老祖相比,她还太年轻,要追赶上他们最欠缺的就是时间。
而在当下,面对老祖的一言九鼎,她的确无能为力,这就导致她的不甘心显得像是无能狂怒。
一个人困扰就好了,她没打算把负能量传递给纪闲。
她是这样打算的,却听纪闲悠然道:“以后就可以放宽心了,天塌下来也会有高个子顶着。升仙大会……到时候会有人出面的。”
虞天衣清眸凝望向纪闲,静待下文。
下一刻,她就听到纪闲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吴老就是剑癫,剑癫就是吴老。”
“此话当真?”虞天衣眼底泛起一道异色,如在无波的古井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当年一战后,剑癫老祖销声匿迹,再也没露过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认定他已陨落。
若吴老就是剑癫老祖,那他岂不是切身经历了剑崖这些年的变迁,目睹剑崖变成现在的风气?
纪闲点了下头,道:“过段时间,他老人家就会出面,宣告自己的回归。”
听到他笃定的话语,虞天衣相信了他的说法,没有怀疑他带来的这一道能引发轩然大波的消息。
“此前我猜测你那位吴老与老祖可能有着某种关系,但没想到他就是老祖本人。”
虞天衣感慨道:“在以前,剑癫老祖就是守旧派当之无愧的支柱。他崛起于微末,对底层的人很和善,能和他们感同身受,能看到他们言行中的欢喜,也能体谅他们生活中的难处。老祖在的那些日子,是宗门内人情味最重的时候。”
“他若是看到宗门变成现在这样子,一定是痛心疾首!嗯……你说吴老就是老祖,所以他已经看在眼里了?”
纪闲随即道出真相,他提到吴老心景上受了重创,一度极其虚弱,但现在已经找到了恢复的方法,正在疗愈之中。
不过有关魔土的事,他一笔带过。
与吴老提起魔土的事,是得到天魔峰诸人许可的。
但还不知道虞天衣对魔土是什么态度,他便暂时没提。
随着纪闲将吴老的情况娓娓道来,虞天衣的神情越来越明媚。
就如一朵灰白色的黯淡花朵忽然绽放出了色彩。
她之前的迷茫顿时一扫而空。
虞天衣盯向纪闲,眸光潋滟,氤氲着悦色,忽而展颜笑道:
“这之中,你出了不少力吧?这些天,你就是去忙这事了吧?”
光是听纪闲说起吴老的症结,她就觉得非常棘手,但他却轻描淡写地解决了。
若是剑癫老祖恢复修为,困扰了她诸多时日,令她焦头烂额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纪闲之前提出的“要用老祖对付老祖”,指的是何许人。
面对各家老祖,她承受了不小的压力,而纪闲只是出去了几趟,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她不禁对纪闲刮目相看:“这的确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多亏了你。”
纪闲摆摆手:“这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还是吴老素质过硬,自己振作起来。”
虞天衣眼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道:“不否认吴老自己的决心,但他老人家沉寂了这么久,怎么会忽然振作起来?想必是你在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片刻之后,她平复心情,初闻纪闲带来的惊喜,她着实震惊了一番。
待情绪安静下来,她开始沉吟,认真思考起来。
剑癫老祖如果能顶住压力,那么关于升仙大会的发展,她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间,她得尽早筹划、安排。
“剑癫老祖之前就是保守派,反对过于激进的变革,主张循序渐进。如果他从未离开,那么宗门的风气也不会变得如此不近人情,如此功利。对于升仙大会那三千被选中的弟子,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对于这话,纪闲点了下头,深表认同。
只要吴老恢复修为,升仙大会他是一定会出面的。
一来,献祭弟子换取利益的勾当,吴老目不忍睹,必然不会置身事外。
二来,魔土对升仙大会其实也很不满意。
他们开开心心地潜伏着,每天优哉游哉地干着坏事。
哪知道剑崖突然要搞个大新闻,整什么升仙大会,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
到时候风云际会,大佬云集,这给他们的潜伏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倒不是说他们一旦被发现后,就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所以怕了。
而是,他们日积月累经营下的心血,肯定不想就此付之一炬。
到时候要重新寻找驻地,还要搬家,以及重新经营人际关系,劳心劳力的,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
“如果剑癫老祖表明身份,那些人安然地听从,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虞天衣分析道:
“但我们面对的那一方,是杜长青与饮海剑,他们的计划是有老祖支持的。”
“到时候恐怕不会遂我们的意,所以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做好与他们对抗的准备。”
她目露思索,轻声喃喃着:“若是暂且不论老祖级人物,那么他们那边能动用的力量。灵霄峰的长老自然要算上,星台峰为他们的马前卒,必然是冲在最前,青家白家可能会摇摆不定……”
她神色认真地分析了片刻,忽然偏过头笑了一下,望向纪闲,道:“你听听我的安排与计划,可有纰漏?”
她告诉纪闲自己的打算,分析到时候会遇上的对手。
以往,这些事情,她是不会说于纪闲听的,他的层次差太多,说了也无济于事。
而现在,她很自然地描述给纪闲听,想要听取他的意见。
纪闲想了想道:“老实说,以吴老境界,应该不会对长老出手,在他眼里那些都是后辈,他不太会以大欺小。他如果能震慑全场,那自然最好,顺势便可以主持大局,只怕……”
虞天衣道:“对方也有老祖,而且吴老短时间内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仍是未知,到时候恐怕会是僵持的局面。”
纪闲道:“所以,长老什么的,还是要有人来对付。”
虞天衣沉默了片刻,似在推演,分析自己的对手,而后道:“那些长老……嗯……都是琐事……”
“不过,最终还是绕不开杜长青,这是一个很棘手的点。”
“上次,你不是赢了么?”纪闲问道。
“上一次,是占了本命剑的优势。杜长青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吃两次亏,必定会补足劣势,再有饮海剑的加入,情况其实不容乐观。”
虽是这样说着,虞天衣却没有丝毫颓态,相比之前,她整个人焕然一新,洋溢着自信的光彩。
连她自己都有自信,纪闲自然不用担心。
更何况,他还知道魔土对升仙大会很不满。
凭他们整活的能力,该担心的是杜长青他们才是!
魔土骑脸,怎么输?!
念头刚升起,蓦然一阵奇异的波动自纪闲身上扫过。
“嗯?我在晚枫坪也能遭暗算?”
心底都来不及升起更多的思绪,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周身如被置换了一般,仿佛来到了另一处空间,被未知的气息所填满。
时间宛如永久地停留在某一瞬,纪闲骇然地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
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五感似乎都被尽数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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