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始终是一个被所有人重视的隆重节日,前后几天的时间,几乎上到皇家贵胄、下到普通百姓都会因为中秋而变的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秋收之后,基本上就算是度过了一年之中最为忙碌的日子,有大把闲暇时日的百姓,自然也会更加重视中秋这个团圆的节日。
既有要用新的粮食来祭拜的习俗,也有憧憬明年丰收的寓意。
当然,对于无忧无虑的孩童来说,这个时候也正是家里给他们添置新衣、尤其是能够吃到诸多新鲜瓜果乃至新粮的最好时节,所以中秋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由平日的节俭进入富裕的最佳时节,虽然会很短暂,但快乐跟满足却是可以被他们记住好些年的时间。
而在徐长亭看来,中秋虽然不会像元日那般更加受人重视、以及那般意义重大,但若是从实际情况出发的话,其实中秋对于真正的普通百姓而言,应该是压力最轻的一个节日。
刚刚过了收获的时节,使得所有人的手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余粮或者是“存款”,在还未上缴各种赋税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们显然也是最为幸福的。
自然,也就可以趁着中秋这个节日,小小的肆意挥霍一把,既可以看到孩童脸上开心快乐的笑容,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成就感,也能以一年来的忙碌来奖励、犒赏自己。
但到了元日的话,随着各种赋税的征缴,以及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支出的增多,所以使得很多人在到了元日时,其实口袋已经变的颇为拮据了,因而在到了元日这个最为重要的节日时,很多人都已经是处在强弩之末的境地了。
那时候徐仲礼的官还不大,他也就有着大把的时间来满足徐家姐弟三人的各种要求,加上三个子女的年纪也较小,需求也不大,所以徐仲礼、楚盈夫妇便可以很轻易的就满足子女的要求,从而从他们的脸上看到开心的笑容、以及自己的心理也得到成就感的满足。
一包小小的糖果,一件粗糙的木制玩具,或者是提前为冬日、元日而准备的新衣裳,都可以让徐长亭姐弟三人欢呼雀跃好一阵子。
三人的年纪还远远没有意识到何为节日仪式跟内心的需求,所以徐仲礼即便是没有多余的经济,支撑他们一家人前往天王湖坐上画舫游玩、赏月,但还总是能够过好每一个喜庆的节日。
随着三个子女渐渐长大,一包糖果、一个玩具,一件新衣裳一双新鞋,显然就很难满足他们的需求,以及对于节日仪式的追求,所以身为父母的他们,自然也就会面临着更大的经济压力。
好在徐长亭姐弟三人从小都很懂事儿,加上徐长亭自幼体弱多病、半痴半傻的缘故,以及后来时常在永宁寺修佛的缘故,所以乘着月色逛逛天王庙、看看天王湖,远眺下燃放着各种花灯的天王湖湖面,看看那些达官贵人们灯火通明的画舫,也觉得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也算是把一个节日过的是有滋有味。
如今徐仲礼已经贵为从三品的朝廷要员,加上长女徐长虹要嫁入皇家、麻雀变凤凰的消息铺天盖地,所以赶上了中秋这个团圆的节日,徐仲礼不管怎么着也得大方一回才行。
何况,就算是他想要像平常一样,就在家里喝点儿小酒,跟夫人以及三个子女坐在院子里赏赏月、说说话,平平淡淡的度过,最起码在今年是难以实现了。
从三品的身份,以及未来成为皇亲国戚的可能,造就了一些朝堂同僚以及一些显贵,会在中秋前邀请他一同携带家眷游天王湖赏月。
这种邀请并非是讨好跟巴结,其用心若是往深了想,可以说是一种捧杀。
希望借此机会把徐家一家人捧的高高的,飘飘然之时而后趁你不留神时,抓住你的一些把柄,即便是无法罢免你的官职,但要是能够断了你成为皇亲国戚的路径也是好的。
而且这种邀请,徐仲礼还没有办法去拒绝,毕竟,若是拒绝的话,会落人口实,认为你徐仲礼眼看着身份尊贵了,就开始远离同僚、忘本了等等含沙射影的言语,就会让你在朝堂之上的处境变的越发的孤立。
徐长亭一如既往,在跟父亲商定了今年中秋,做为他们一家人回到丹凤城后的第一个中秋,必须要隆重一些,也要前往天王湖租个画舫过中秋后,徐长亭这几日依旧是吴江南、鱼竿、鱼篓三大件,前往小河边钓鱼度日。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日在来到小河边不久后,陈平一个人缓缓走过小桥,在河边钓鱼的徐长亭跟前蹲了下来:“徐公子真是好兴致啊。”
“要不然怎么办?虽然看样子风头已经过去了,但还是要……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啊。”徐长亭拉起鱼竿,一无所获,旁边的吴江南立刻欢呼着赢了。
“陆睿第二天就找我了,让我帮他查查看看是什么人在对付他儿子。乐陵侯那边也一样,不过人家不会找我,人家自己在丹凤城就养了不少人,但听说到现在也是毫无头绪,而且看样子像是气消了似的,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大张旗鼓,声势小了很多。刑部那边,据说也已经好几日没过去询问查的怎么样了,刑部元外郎总算是也能长松一口气了。”陈平笑着说道。
“令公子在国子监如何了?”徐长亭笑着问道。
“现在下定论尚早,至于能不能成,怕是等过了元日后了。不管如何,这件事情我都得重谢你才是。”陈平显得很平静,有着一种内敛的沉稳。
“努力吧,据说令公子还是有才华的。”徐长亭看了一眼陈平,意有所指道。
陈平立刻意会,冲着徐长亭点了点头,而后长叹一口气,神色轻松的望着小河面,道:“实没有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你绑上了船。”
徐长亭嘴角带着一丝得意,回头看着陈平:“陈掌柜难道不满意吗?令公子的事情可算是解决大半了好不好?”
陈平摇了摇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是我没有料到,你竟然真敢同时对乐陵侯、礼部尚书之子下黑手。本以为你就是吓唬吓唬他们,那么我也就可以从容脱身,随时都可以跟你撇清关系。但你这一下黑手……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大意了啊。”
陈平嘴上虽是如此说,但看其表情,倒是没有真正埋怨徐长亭把他拉下水的意思。
随即扭头看着徐长亭,奇怪道:“对了,听谢敬尧说,这些时日你很老实,连这白虎坊都没有踏出一步,是这事儿被令尊大人知道了,对你禁足了?”
“没,是因为其他事情。”徐长亭看着湖面,摇了摇头说道。
“那今日特意找我来是什么事儿?”陈平问道。
徐长亭干脆直接放下了手里的预感,一屁股坐在了河边,望着河面深吸一口气,而后道:“估计那晚你我分开后,陈掌柜应该私下里没少打探我的事情吧?”
陈平静静地看着徐长亭,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过了好一会儿才坦诚说道:“不错,私下里确实打探过你的一些事情。但跟我认识你后看到的,完全像是两个人,所以基本上没什么用处。”
“两件事儿。一件事儿是,乐陵侯那边没必要继续散播流言蜚语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徐长亭说道。
“第二件呢?”陈平微皱眉头,几乎是凭直觉,让陈平觉得徐长亭要说的第二件事情,很可能会让自己彻底跟徐长亭捆绑在一起。
“先说后果吧,这件事情……办成了,不止对你我有利,就算是对令公子往后的仕途也有利。但若是办砸了……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徐长亭说的很认真。
陈平的眉头也皱的很深:“这么严重?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以后你会知道的,但也不一定她们就真的会出面,我想那位可能也会在时机成熟时,给予她们一定的压力吧。总之……高风险高回报,不管是风险还是回报,成与败都会超过你的想象。”徐长亭说道。
陈平干脆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拽过了徐长亭放在河边的鱼竿,而后随手一提……感受着鱼竿上沉沉的力道,只见鱼钩被提出水面时,一条尺长的银色鲤鱼正不断挣扎,身后则是吴江南的一声哀嚎:“这个不算,是人家钓上来的。”
没人理会吴江南的不满跺脚跟抱怨,陈平摘下尺长的鲤鱼放进鱼篓,而后又挂上鱼饵把鱼钩甩入水里:“要是我不答应呢?”
“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徐长亭平静的说道:“令公子的事情是之前答应的,自然是要送佛送到西,而至于乐陵侯、礼部尚书之子遇袭一事儿,本来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拿这件事情来要挟你。”
“怕是跟上一次一样,也不给我考虑的时间吧?”陈平手端鱼竿平静问道。
“中秋就要到了,不管怎么着都该有点儿响声了,不然很难交代的。”徐长亭同样是神色平静的说道,那张苍白的脸庞,此刻显得很认真。
“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够,要是真想办大事儿,怎么着也要进入内城才行。徐公子应该知道,我陈平混了这些年,也就是在外城有些能耐,进了内城,谁都是我巴结的对象,谁我都惹不起。”陈平说道。
“确实,内城的皇亲贵胄、达官贵人、门阀世家太多了,说不准在街道上随便撞个人,其就是什么尚书、国公、侯爷的七大姑八大姨。”徐长亭符合道,而后顿了下道:“要不要我给你一个忠告?”
陈平挑眉,手里挑鱼竿,竟然又钓上了一条鱼。
“请说。”陈平低头摘鱼、挂鱼饵。
身后的吴江南不满的跺脚、抗议。
“跟安和县令郑俨做个切割吧。”徐长亭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着陈平再次把鱼钩甩进河水里。
“好,我答应你。”陈平也不问为什么,便平静的答应了徐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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