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迁被时诩救上了岸,御医们听闻皇上落水的消息,个个都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连忙给贺迁做了急救。
一大口湖水从贺迁口中吐出,他慢慢睁开了眼,伸手捂着胸口,双眼在四周的人脸上逡巡,似乎在找着什么。
“皇上醒了!”程卫一声吆喝,直接把还在外面训斥李贵的太后惊了过来。
秦太后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拉着贺迁的手捧在掌心里,一直憋在眼里的泪在顷刻间涌了出来。
“阿澈……”
“母后。”贺迁看着秦太后,双目无神。
“母后在呢,母后在呢。”秦太后顿时又哭又笑。
但贺迁身上依旧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他哑声道:“母后,是谁救了朕?”
秦太后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却被一旁的景聆抢了先。
“是武安侯。”
贺迁眼帘微掀,木讷的眼眸看向景聆,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用小幅度的动作点了点下巴,轻轻“哦”了一声后,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秦太后登时瞪大了眼睛,刚刚落地的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她抓着贺迁的双肩使劲摇晃,口中大声呼喊:“阿澈,阿澈,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御医,御医!”
刚捏了把汗的御医再次被推到了贺迁跟前,太后紧盯着他给贺迁把脉的手,把他生生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御医颤颤巍巍地起身,拱手道:“太后娘娘,皇上这是溺了水,惊吓过度,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另外……”
“另外什么?”秦太后的双眸顿时变得锋利万分,她早就察觉出了贺迁的不对劲。
御医唇瓣微颤,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
秦太后随即会意,对众人道:“诸位,皇上今日已经没了大碍,众卿家不必担心,先回去吧。”
围在案边的众人看了看彼此,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心里都明白太后的意思。
众人散去后,御医才战战兢兢地告诉了太后皇上的病情。
景聆看着御医的脸色,也跟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御花园,她独自沿着湖边走了一段,远远地看见时诩还光者膀子,顿在湖边扭衣服。
时诩从夏侯铮手里拿过外袍套上,两人点了下头后,时诩才拿着湿衣服走回岸上,却恰好与景聆撞了个正着。
时诩披散着头发,发尾的水珠被日光穿透,像是颗颗碎钻。
景聆上下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时诩也微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是把捏在手里的湿衣服攥得更紧,指缝间都挤出了水。
夏风把树叶吹得擦擦作响,像是一双轻柔的手在演奏着天然的乐器,可树下,两人间的气氛却格外尴尬。
这时,尉迟章忽然出现在景聆身后,轻唤了她一声。
景聆似是找到了缓解尴尬的出口,她随即转身,尉迟章又上前一步,向时诩和夏侯铮作了个揖,随后对景聆道:“你刚刚走得太快了,我都没找着你。走吧,该回去了。”
景聆淡笑着冲尉迟章点了点头,手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尉迟章的手臂上。
尉迟章笑眯眯地对时诩和夏侯铮道:“侯爷,凛祀公子,我们先走了,有时间再聚。”
时诩的眼睛一直盯着景聆的手,直到二人远去,他眼中都还冒着寒气,占有欲化作烈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明明,她是我的。
“啧。”夏侯铮咂了下嘴,拍了拍时诩的肩膀,道:“你看看你看看,姑娘都是喜欢尉迟章那样的,温柔多金有礼貌,腹有诗书气自华,子定兄你还不快学着点,把嫂子抢回来。”
时诩紧抿着唇,硬朗的下颌紧绷成一条锋利的线条。他承认,自己吃醋了。
皇上落水,称病三日未上朝,但听宫里传出的消息说,皇上前日就已经醒来了,但现在还在休养中,谁也不见。
一直到第四日,时诩忽然被招入了宫,消息在盛安传开,人人都在猜测皇上会给这位“救命恩人”什么样的丰厚赏赐。
但从永安坊到大明宫的这一路上,时诩的心中都分外忐忑。
他要见的人不仅是他用生命效忠的君主,更是造成他父亲死亡的帮凶。要与他单独相处,时诩甚至不确定是否能够保持得住自己的体面。
时诩远远地就看见了等候在大明宫外的李贵,李贵也看到了他,连忙迎了上来。
“侯爷,您可来了。”李贵晒得通红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时诩向来不屑于对这种人显露神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李贵脸上笑意不改,他让出了一条路,道:“皇上该等急了,侯爷请。”
时诩抿了下唇,轻点着头走了进去。
与往日不同,大明宫内沉香味淡淡,更重的,是熏人的药味。
寝宫内的窗子密不透风,用金线绣着二龙戏珠的墨黑屏风遮挡住了照进屋内的刺眼日光。
时诩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犹豫再三后,他还是停在了屏风外面,跪下行礼。
“臣时诩参见皇上。”
屏风后传来两声咳嗽,贺迁的声音比往日更加嘶哑:“子定来了啊,进来吧。”
时诩顿了顿道:“是。”
他随即起身,不知为何,在跨过屏风的那一刹那,时诩的脚步放轻了许多。他随即感到心虚,这样看起来,自己倒真像是不安好心。
仅过了四日,躺在床上的贺迁看上去消瘦了不少,面色苍白,满是病气,看上去俨然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贺迁搁下了手里的书,扯起唇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
面对着贺迁的轻松,反倒是时诩心里感到尴尬。
“皇上。”时诩再次拱手。
贺迁微微眯起眼眸,即便是尚在病中,他脑中的神思依旧清醒过人。
他看出了时诩的局促,便朝旁边的椅子上指了指,“坐吧。”
时诩点了点头,刚坐到椅子上,外面的内侍就端了茶进来。
贺迁淡笑着说:“子定啊,此次你救了朕的性命,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时诩不自觉地端上了茶杯,悬在唇前,他道:“臣作为皇上的臣子,大魏的武安侯,保护皇上是臣应尽的职责,臣不需要赏赐。”
贺迁眉梢一挑,也端起了小案上的参茶,“是吗?子定当真认为保护朕是自己的职责?在水下时,子定对朕真的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时诩刚把一口茶水送入口中,还没来得及咽。
时诩面色微凝,他顿了顿,试探着问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迁观察着时诩的神色,平淡地说:“朕自认为看人很准,子定,想必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吧?”
时诩缓缓抬眸,与贺迁四目相对。
时诩把茶盏搁到桌上,倏然展颜。他道:“臣以为,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不应该知道的,既然是臣已经知晓的事情,那一定是上天安排好了,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
“哈哈哈哈。”贺迁支起身子大笑,“有意思,那子定如何看朕,莫非在子定心中,君臣之情已经远远超过父子之情了吗?”
时诩捏紧了衣袖,指尖在袖口上轻磨。他没有想到,贺迁居然会主动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
时诩淡淡道:“时家世代为魏臣,食魏禄,子定与时家先人一样,一颗忠心全都付与大魏。皇上是大魏国君,臣自然会效忠与皇上。”
贺迁的手肘搭在凭几上,指尖轻敲。
他算是听明白了,时诩一心只为大魏,与谁是国君根本就没有关系。
贺迁轻笑一声,双眸中酝酿着不一样的情绪,他说:“如果朕不是大魏国君,子定还会救朕吗?还是说,会直接在水下,了结了朕的性命?”
时诩眼中的神采伴随着贺迁越说越低的声音逐渐变沉,他与贺迁彼此看着对方,却不开口说话。
贺迁又道:“时卿,你可要好好想想再回答,可不能犯了欺君之罪。”
时诩喉头微滚,后背上浸出了一层薄汗。
贺迁说得不错,倘若他不是皇帝,他早就成了自己的刀下亡魂,只是如今,他高坐在龙椅之上,就是天下之主,这话,他该怎么说?
时诩久久不开口,贺迁上下打量着他,却突然笑了。
贺迁不给时诩留丝毫余地,他道:“时卿啊,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不必再想了,朕,都明白。”
一滴冷汗从时诩的鬓角滑落,他早就已经计算好了,若是今日贺迁要取自己的性命,他就把自己的命给他,也成全了时家全族忠君的名声。
只要,他不为难自己的族人便好。
时诩咽了口唾沫,说:“那皇上要如何,要臣死吗?”
贺迁别有用心地看了时诩一眼,当即大笑,随后又正色道:“如果是在从前,朕一定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大明宫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贺迁顿了顿,接着道:“你必须要活着。”
时诩倏然一愣,不解地看向贺迁。
贺迁的脸上不知何时浮起了笑意,他轻声道:“行了,你回去吧。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是朕对不住你。”
时诩轻磨着干燥的唇,微微垂眸;贺迁的性子阴晴不定,他倒是真的把握不准。
时诩闷闷地站起,正准备离开,可贺迁想了想后又再次睁眼叫住了他。
“子定,你到底想要什么赏赐?之前太后寿宴那一次,你也说你不要赏赐,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东西?
时诩的脚步停在原地,脑中立刻浮现出了景聆的脸。
可想到景聆如今正与尉迟章郎情妾意,他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时诩摇头,淡淡道:“多谢皇上记挂,臣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
贺迁侧目看了看时诩的背影,叹了口气道:“行吧,但朕向来赏罚分明,朕自己给你想个赏赐吧。”
时诩牙关轻咬,背对着贺迁,“谢皇上。”
第九十一章替身
春夏季节交替,一场风寒席卷了盛安。市里坊间处处飘散着一股药味,药铺里的生意更是好得不得了,整座城都仿佛生了病。
景聆刚从厨房里端药出来时遇见了折柳,她跟在景聆身后,道:“小姐,刚刚我跟管家去库房清点,发现鱼结花只剩下两株了。”
景聆微微侧目,这鱼结花一株只够吃两天,景啸开始吃鱼结花已经快一个月了,库房里的鱼结花的确是快吃完了。
景聆道:“不够了就去药铺里看看吧。”
折柳轻轻点头,“只是这鱼结花一株就要一百金,田大夫又说至少要吃半年才见效,我担心到了后面,会入不敷出。”
“那也没办法。”景聆拐入走廊中,“至少现在还有办法治,有能用的东西就先用着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吧。”
二人即将到达西内院,管家忽然匆忙赶来,指着门口的方向道:“小姐,有人找你。”
景聆与折柳短暂地对视了一眼,道:“是谁?”
管家道:“好像是御史台的尉迟大人。”
景聆朝府门的方向望了望,远远地还能看见尉迟章挺拔的身影。她把药递给折柳,道:“我过去看看,你伺候我爹把药服下。”
折柳轻应一声接过了药碗。
景聆跟着管家去了门口,尉迟章一见到景聆,脸上就露出了温柔的笑。
景聆朝尉迟章福了福身,道:“不知道元卿今日要来,真是失礼了。”
尉迟章的笑容如同夏日里和煦的风,让人感觉格外舒服,他说:“不怪阿聆,我也是临时过来的。”
尉迟章转身从小松手里拿过一个木盒,道:“我听说景将军最近在吃鱼结花,刚好我有朋友在西域经商,所以就让他帮忙带了几株回来,阿聆你看看是这个吗?”
尉迟章说着就将盒盖掀开,将里面的鱼结草给景聆看。
景聆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情绪,鱼结花在盛安不好找,而景啸又刚好需要。
她淡然笑道:“是这个,元卿真是有心了。”
尉迟章脸上笑意更甚,他合上了盖子,把小松手里的几盒鱼结草都递给了府里的小厮,他道:“能帮上忙就好,今年西域产的鱼结花也少,所以我朋友只带了这几株回来。”
景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几盒鱼结花上,她说:“是啊,这药材的确珍贵,在盛安的市价都是一百金一株,这里是五株,管家,拿钱来。”
管家懵了一瞬后才能明白景聆的意思,连忙道“是”,进府里取钱。
尉迟章又道:“阿聆,你这是做什么?这是我对将军的一片心意,你跟我不用算得这么清楚。”
景聆淡笑道:“你的心意我父亲心领了,只是这鱼结花太贵重了,元卿身上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若是不愿意收钱,我父亲吃药也不会吃得安心。”
尉迟章感到有些难堪,这景聆的性子也太倔了。
他笑着说:“这样吧阿聆,你若是真想谢我,就帮我个忙。”
“你说。”
尉迟章道:“我平日里在盛安也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与景小姐还算比较熟悉,不知景小姐今日是否得空,愿不愿意陪我出去走走。”
景聆抬眼看了看天,万里无云,晴空高照,的确是适宜出门的好天气。
“元卿稍候,我去换身衣服。”景聆道。
或许是因为大多数人都窝在家中养病,街上的人很少,货郎的叫卖声都显得荒凉寂寞。
尉迟章道:“前几日东市开了家新点心铺,我那日买了几块绿豆糕回去,甜而不腻,感觉还不错。”
景聆拿着团扇走走看看,她说:“我发现元卿你对吃很有讲究。”
尉迟章笑道:“我早些年都在下面的州县做官,有一些地方虽然比不上盛安繁华,但美食极佳,若是不寄情于美食,这生活岂不是少了乐趣?”
景聆淡淡地看了尉迟章一眼,“元卿心态好。”
二人进了东市,即便街上人少,但那家新开的点心铺依旧生意红火,店面外都排起了长队,景聆和尉迟章也准备接在后面。
人多的地方就更加闷热,景聆一手拿着扇子轻扇,一手抽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忽然,景聆感到头顶一阴。
景聆自觉不对劲,便朝旁侧挪了两步。她敏感地抬头一望,竟然对上了一双如炬的鹰眸。
“爹?”景聆面色诧异,唇瓣微启。
景啸的目光仅仅只是在景聆脸上存留了短短一瞬,紧接着,他就看向了景聆身侧的尉迟章,面色沉沉,眼露凶光。
尉迟章也感受到了景啸眼中的怒意,他礼貌一笑,朝景啸拱手,“镇国公。”
府里的管家还跟在景啸身后,弓着身子唯唯诺诺,景聆看着管家眉眼一横,质问道:“你怎么还让我爹上街来了,染上风寒了怎么办?”
还不等管家答话,景啸沉声道:“跟他无关,家里太闷了,是我想出门走走的。”
景聆看向景啸,勉强地扯起唇角,“爹,早点回去吧……”
而景啸却突然抓住了景聆的手臂,拽着她道:“你跟我过来。”
即使是在病中,景啸的臂力对抗景聆也绰绰有余,景聆还没来得及给尉迟章打声招呼,就已经被景啸拉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景啸把景聆朝墙边一扔,开口就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要跟时子定成亲吗,他又是谁?”
景聆揉了揉微痛的手腕,抿唇道:“我被时诩甩了。”
“什么?”景啸顿时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要被惊掉了,他早就感觉景聆有些不对劲,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什么时候的事?”
景聆也没打算瞒景啸了,她如实道:“挺久的了,我当时离开嶆城,就是因为与他断了。”
“为什么?”景啸依旧觉得难以置信,虽然他与景聆感情不深,但他也没觉得景聆有哪里是会让时诩讨厌的,他实在是不理解时诩的做法。
景聆柔情蜜意的笑中含着苦涩,她道:“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啊。”
景啸闷声不语,二人静默地对峙了少顷,景啸才再次开口:“那尉迟章呢?你不会是因为跟时诩断了,所以找了个跟他长得像的做替身吧?”
景啸越想越觉得像这么回事,他继续道:“景聆,这事儿可不兴干啊,你找了个跟他长得像的,别人会觉得你是对时子定余情未了的,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景聆淡然轻笑,故作轻松道:“那能怎么办呢?我就是对他余情未了啊。”
景啸这一听,脑子里顿时跟炸了烟花一样精彩,他连忙上前两步,急切道:“你等着,我这就入宫,让太后给你和时诩赐婚。”
景啸说完就快步走出巷子,朝管家吆喝了一声:“入宫!”
景聆立在原地望着景啸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浅笑。
景聆走出巷子,刚一转角,就碰到了等在巷子外面的尉迟章。
尉迟章手里拿着包着糕点的纸包,景聆第一眼看到他时他的脸色并不好,甚至还有些失落,可他在看见景聆后,脸上立马就换上了往日的笑。
“阿聆。”尉迟章笑着,把纸包递给景聆。
景聆皱了皱眉,没有去接,“你都听到了。”
尉迟章抓着纸包的手紧了紧,指肚在纸包上按出折痕,他淡笑道:“阿聆,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儿女之情,之前我们说好了的,我也只是帮你把武安侯气回来……其实,我想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他的替身的……唉,我在说些什么……”
尉迟章慢慢低下头,他脑子里很乱,连话都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景聆微垂着眸子,柔声道:“抱歉了。”
尉迟章摇着头,眼中隐隐闪烁着不甘。
他打趣似的说:“我听说你和武安侯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如果我在地方的时候能够多努把力,早一点回盛安就好了,那样,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景聆淡笑着,轻轻把尉迟章的手推了回去,“那样,你就没有那么多寻找美食的闲情雅致了。”
尉迟章愣了愣,看着手里的绿豆糕,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景啸入了宫,先是去兴庆宫里找了太后,但太后说当年武安侯已经拒过一次自己的婚了,她可没脸再给武安侯指婚了,于是让景啸去找皇上。
无奈,景啸只好去了大明宫。
景啸生性孤僻,即使是在盛安也鲜少出门,更不会无故往宫里跑。贺迁一听是这半年都见不到一次的姨父来找自己了,便立刻叫他进来。
贺迁与景啸见到彼此时都有几分惊讶,一个是正值壮年的国君,一个是久经沙场的镇国公,如今却都染上了一身病气,只是相比之下,贺迁看上去更加憔悴。
贺迁的病情好了一些,今日就没有躺在床上了,而是像往日一样坐在了书房中。
景啸朝贺迁行了礼后,贺迁就给他赐了座,二人随意地寒暄了几句后,贺迁便觉得有些乏了,他道:“今日镇国公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杯中的参茶凉了一些,景啸一口灌入,他道:“的确有些私事。”
私事?
贺迁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姨父请说。”
景啸把茶碗“啪”的一声搁到桌上,随即起了身,又“噗通”一声跪在了殿内。
景啸拱手道:“请皇上给小女景聆与武安侯时诩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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