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的光线有些暗,屋内只有贾星星一人,也没有开窗。
他难得有些懒散地趴在桌子上,不用去在意礼仪体态。
面前摊开的游记还没看完,他却少见地没有心思看书。
手指一会儿正一会儿反地卷着发丝。
他向来不愚笨,自然能看出来今天他娘表现出来的意思。
贾星星回想起那位高家小姐,确实如传言所说知礼而不腐。
她很会聊天,看出他的不情愿后也没有点破,反而保持了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说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只是……
贾星星有些茫然。
他自小最听娘亲的话,但若是娘亲要他与高小姐结亲,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贾星星第一次有了违逆母亲的想法。
忽然,门外响起了阿呆的声音。
“公子!太女殿下来找您,正在门口候着,您要不要见啊?”
贾星星从神游的状态惊醒。
顾珞怎么来了?
心中刚生出了欣喜,贾星星忽然想起他娘的严肃的话:
“星星,你长大了,该有分寸了,明天不用去国子监了。太女不是你的良人,听话。”
贾星星身体一僵,又坐了回去。
他娘在家,肯定会知道顾珞又来找他了。
贾星星咬着下唇,想了想道:“你让她走,我不想见,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嘞。”
阿呆离开了,贾星星连忙轻手轻脚地站起来。
把宽大的袖袍卷了卷,确认不妨碍自己的行动后,贾星星将门栓放了下来,从里面锁上。
西厢房后面用来通风的窗户有些高,他垫了一个凳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
第一次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贾星星的心里砰砰直跳,忐忑不安。
没事,他就是出去看一眼,母亲不会发现的。
贾府里没多少下人,这些犄角旮旯也几乎不会有人来。
隔壁是一个死胡同,贾星星偶尔会在那边喂猫。
围墙不算很高,他趴在窗户上把刚才踩的凳子拉出来,放在围墙下。
站在凳子上后他只能堪堪够到墙顶,贾星星咬着牙,犹豫了一会儿。
双手抓住墙顶,一只脚踩在墙上被堵住的窗户上。
这些窗户原本是镂空的,但贾仁总觉得不安全,便让人把窗户都堵上了。
原本精致的庭院被死死封住,贾星星从小便觉得那些被封闭的窗户显得格外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他此时也没有心思想这些,担心顾珞走远,他连忙四肢用力,猛地往上爬去。
半个身体刚爬上墙,贾星星眼前忽然一黑,一个身影迎面贴了上来。
他吓了一跳,后仰躲开,却身体一晃,脚下骤然空了。
!
贾星星慌了,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手腕却突然被人死死抓住,硬生生又拽了上去。
“贾星星?你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贾星星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挠着头坐在他家围墙上的女子。
顾珞低头凑过去。
许久未见的女孩已经比他高出了一截,贾星星有些恍惚。
顾珞:“吓到了?怎么不说话?”
贾星星低头看了眼两人的姿势,连忙往后挪了一下。
“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你翻的是我家的围墙。”
顾珞咳了一声,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挠了挠头。
“我……我来看看你在不在家。对了,你家的小厮不是说你不在吗?你骗我?”
这下尴尬的人变成了贾星星。
他的睫毛颤了颤,随后嘴硬道:“没骗你,我马上就不在家了。”
很拙劣的解释,但顾珞硬是信了。
她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你是准备出门吗?”
贾星星默然了一会儿,道:“是,我出去买几本书。”
顾珞:“买书为什么不走正门呢?”
贾星星一惊,怕顾珞觉得是自己不想看见她,连忙解释:“我——”
“对了!”顾珞忽然狡黠一笑,“我知道了,是不是贾大人嫌你买书太多开支太大啊?”
贾星星:“……对,你猜的真准。”
顾珞十分得意地抬了抬眉毛,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就知道,贾大人素来节俭,你看书又那么快,肯定得偷偷买。”
贾星星汗颜,这倒也不是,他娘向来最支持他看书,不过这件事顾珞就不需要知道了。
忽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簌簌的洒扫声。
贾星星心里一慌,是阿呆回来了。
顾珞也听到了,立刻轻轻松松跳下了围墙,甚至没有发出明显的声音。
贾星星抓着围墙的手一紧,无措地坐在远处。
墙根下响起了悄咪咪的声音。
是顾珞在用气声喊他。
“贾星星,快下来啊。”
贾星星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太高了,我不敢。”
他刚才光想着晚一点顾珞就会走远,忘了这边的胡同里没有垫脚的东西了。
也就是顾珞这个从小翻墙逃课的皮猴才能轻而易举地上跳下窜。
顾珞挠了挠头,“没事,不危险的。这样,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她作势举着手臂,拍了拍胸膛,“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摔着的。”
贾星星犹豫着摇了摇头,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心里一阵发紧。
平日里阿呆都不会来打扫屋子后面的,但他还是格外紧张。
贾星星咬着牙,两手抓住墙上的砖瓦,慢慢顺着墙放下双腿。
顾珞见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只好一边撅着嘴一边在下面护着贾星星。
围墙实在高,哪怕贾星星已经完全伸展胳膊,脚尖却还是离地面有半人高的距离。
正在他准备咬牙往下跳的时候,手下的瓦片却忽然松动。
心中顿时慌了,浑身寒毛竖起。
下一瞬,瓦片骤然断裂,身体顷刻间失去了平衡重重摔了下去。
咚——
一阵地覆天翻,贾星星眼前的世界一片颠倒,他撑着手,头晕眼花地坐起来。
一个委屈的声音从身下响起:“嘶,我的身上很舒服吗?你还按两下?”
贾星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
难怪他除了晕以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顾珞,他脸色都白了。
“你没事吧?”
顾珞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有那么脆弱?”
下一瞬,她撑着手臂准备起来。
“啊,疼疼疼——”
……
皇宫,太女的文华殿内,章太医小心翼翼地在顾珞腿上按了一下,顾珞瞬间抖了一下。
“啊!你轻点!”
顾岚衣皱着眉,“太女怎么样?”
章太医收回手,低头道:“殿下并无内伤,只是右手腕扭伤,左腿轻微骨裂,复位时怕是会很疼,并且一周内不能下床活动,百日内都要时时固定住左小腿。”
顾珞一听,瞬间开始哀嚎。
“不要啊,一百天不能走路我会死的!”
顾岚衣斜她一眼。
“你也好意思嚎叫,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去翻人家男子的墙,翻墙就算了你还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顾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她娘的袖子,顾岚衣嫌弃地抽出来。
“别把你的鼻涕抹我衣服上,我还怎么抱你爹?”
顾珞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她绝对是历史上最卑微的太女。
顾岚衣摆了摆手,叫章太医。
“给她正骨吧。”
顾珞吓了一跳,“这就开始了?没有麻沸散给我吗?”
章太医笑了一下,“太女多担待,麻沸散不利于伤口愈合,而且正骨只疼一小下,很快就好了。”
顾珞:“我不啊——!”
可怜的太女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腿咔嚓一声,仿佛硬生生掰断了骨头一样的疼痛瞬间拉扯住了她的每一根筋。
章太医拍了拍手,“好了。”
顾珞傻愣愣地看着床顶,她到天堂了吗?
正完骨后温子昱才终于赶来文华殿,他刚刚午睡醒,就听到阿竹说珞儿受了伤。
顾珞也是这才知道,自己受伤这么大的消息,她娘居然都没告诉她爹!
顾岚衣摸了摸鼻子,“你爹昨晚没睡好,我这不是心疼他太累了吗?”
顾珞:……我爹没睡好怪谁?!
温子昱嗔责地地看了一眼顾岚衣,让她少说两句。
随后心疼地看着女儿,“珞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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