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道可斩天

    
    回廊中，肖雨端着装有红烧大鹅的木盘跟在下人后头，一路上，他就听到后者不停地絮絮叨叨。
    常年遭受压迫的他好像终于能在肖雨面前挺起了腰杆，得好好地高傲一次。
    “待会，你进去的时候，千万记住不要抬起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是不允许直接看主子和主子的贵客的，明白了吗？”
    肖雨嘴角一抽，应了一声。
    “还有，步子跨小一些，别将汤汁洒了，要是卖相不好，主子会不开心，到时候你的屁股就该遭殃了。”
    肖雨控制步伐间距，走得有些滑稽，好似古代太监走路。
    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步子大了，可能会扯到蛋，但要是步子小了，也可能会挤到蛋，肖雨有些苦楚，说不出……
    前方下人回过头来，向他下半身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子，小子，看你还挺激灵的，以后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好嘞，那日后就劳烦老哥了。”肖雨感恩戴德，心中鄙视不已。
    又走了近百米，前方就是城主会客的地方，肖雨抬起头看了一眼，见门口有多名侍卫把守，个个腰间佩刀，眉宇间或多或少都带了几分煞气。
    那是杀过人才有的一种无形戾气！
    “注意低下头，你就跟在我后面，什么话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
    肖雨前方的下人不放心，又对他嘱咐了一句。
    这样一来，倒是正得肖雨心意。
    要不是没办法推托，他可不想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城主面前。
    二人来到侍卫前，下人立刻谄笑道：“小人来送菜的。”
    带头侍卫走到肖雨面前，打开扣在菜盘上的盖子，看了一眼，然后用银针测了一下，无毒，将盖子合上，移开身子，对后头几人说道：“放行！”
    肖雨的脑袋又低了几分，跟在前人身后进到屋内，就听到城主热情说道：“来，我再敬您一杯！”
    肖雨微微错愕，连城主都需要敬酒的人，该是什么身份？
    这时候，肖雨身前的下人先是说了一声，“主子，红烧大鹅到了。”
    然后他转过身，端起盘子小心送到了桌上。
    肖雨趁着这个时机，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堆满各种佳肴的桌边，那个穿着青衣的男子。
    肖雨一愣。
    储长青？
    这瞬间的功夫，被桌边侍女捕捉到了。
    肖雨心中一紧，立即低下头。
    糟了！
    怎么可以这么大意！
    那个侍女他见过，就是他们第一次进城主府时，那个向他递茶，将茶水打翻的女子！
    肖雨回忆起那侍女眼中闪过片刻的疑惑之色，她应该是认出了自己！
    他浑身绷紧，时刻警惕着，要是那女子道出他的身份，他会直接冲出去。
    他的脑海内，疯狂计算着各种逃生路线，可只要那两个搬山境出手，他逃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加上，此刻桌前的储长青！
    他怎么会在这儿？
    正一杯酒水入腹的储长青，听到了肖雨的急促心跳声，他打趣道：“看不出来，颜城主平时御下挺严厉的。”
    城主疑惑，储长青卖弄道：“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身体方面的实力，还有五感，像我这样的搬山境，百米之内可听到所有人的心跳声，你那下人，从刚刚开始，心就跳个不停，待会恐怕要蹦出来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低着头的肖雨，城主赔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此时，肖雨的心跳越来越剧烈了，仿佛真如储长青所说，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了。
    “你将脑袋抬起来。”
    听到城主的声音，肖雨身子一怔。
    他知道，只要他抬起头，桌上两个人会立刻认出他。
    这次真的是自投罗网了！
    肖雨长时间不抬头，引起了屋内所有人的疑惑。
    这时候，与肖雨一同前来的下人，瞥了他一眼，恭敬阻止道：“主子，这下人是才招进来的，脸上长满了麻子，小人担心他抬起头，会影响主子与旁边这位贵客的食欲。”
    此言一出，城主和储长青二人立即皱起了眉头，面前这么多美酒佳肴，要真是见到个丑陋之人，那恐怕还真吃不下去了。
    城主有些不悦地甩了甩手，“下去！”
    “是！”下人恭敬回道，然后一脚踢在肖雨的腿上，“还不走！”
    城主回过头，端起满酒的杯子正要敬酒，看到身旁的男子正一脸厌恶地看着桌上那盘刚端上的大鹅，城主立刻叫道：“回来，将这菜端下去。”
    下人快速从桌上端起那盆色香味俱全的大鹅，城主颇为不耐烦地甩手骂道：“滚吧！”
    “小人告退。”
    二人退了出去，肖雨顿时松了一口气，而那下人却是满脸阴沉地看着肖雨。
    肖雨看了他一眼，然后瞄着他捧的那盘大鹅，立刻伸出双手，接过盘子，笑道：“老哥，这个我来。”
    然后他端着装满美味大鹅的盘子走向了远方。
    下人望着肖雨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他啐了一口，冷声道：“一个新来的下人，还想城主对你另眼相看，没门！”
    这些年来，只要是城主的日常衣食住行，他从来不敢马虎，为的就是在城主面前露个脸，好当个管事的，而现在，他竟然发现城主对一个新来的下人有些关注，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可殊不知，他的嫉妒之心反而是救了肖雨。
    不然肖雨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从那两位的面前脱身。
    此时的他，正在黑暗中吃着美味的大鹅。
    这半个月，他要么就是在山上，要么就是在为景文翰几人发愁，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吃喝。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但要总是吃些没油水的粗粮，是个人都会觉得腻味。
    这一大盘烧鹅真是让他得到了近期少有的畅快，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白米饭，不然将这烧鹅汤汁浇在白米饭上，扒拉几口，那真是千金不换！
    谁也没有想到，满城风雨都在寻找的肖雨正在城主府里大快朵颐着极鲜极美的红烧大鹅……
    突然，肖雨转过头，朝黑暗中看了一眼，双目微眯。
    有人来了！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要是对方没有发现他，他慢慢退去。
    要么，就是果断将对方拿下！
    他此刻身处的位置离两个搬山境的住宅起码有四五百米远，他只要出手够快，就不会惊扰任何人！
    可随后来人的开口，打消了他出手的想法，
    “呀，你果然在这里！”
    “你是谁？”
    肖雨听着来人是个女子，语气有些惊喜，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要是他发觉不对，情急之下，也只能辣手摧花了！
    “是我。”
    肖雨听到她在慢慢向他走来，可这扭捏害羞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是我”，谁啊！
    不过，从声音听来，还真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他以前应该听到过。
    女子走到肖雨的旁边，见他坐着，她理了理裙子，身子下蹲，就地而坐。
    坐在了他的旁边。
    很显然，她对他没有任何防备。
    肖雨看着身边的女子，终于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之前打翻他茶水，刚刚看到他面容的侍女！
    如今看来，她果真认出了自己！
    肖雨将大盘鹅举到她的面前，“吃吗？你们城主府里的厨师，手艺是真不错。”
    女子嗤嗤一笑，轻轻将大盘鹅推了回去，羞涩道：“你吃吧。”
    肖雨也没有客气，将手中咬了大半的鹅腿继续啃了起来。
    黑夜之下，光线微弱，女子规矩坐着，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啃着鹅腿的肖雨。
    片刻功夫，肖雨将大鹅全部处理完，下意识将沾满油水的手指伸到嘴边，这时候，女子递来了一条手绢。
    肖雨愣了愣，随后道了声谢，接过手帕，擦了擦嘴。
    手绢有些粗糙，不是什么珍贵料子，但对擦油来说，可是刚刚好。
    而且，上面有一丝淡淡的清香。
    闻起来应该是某种寻常的香草。
    这时候，女子好像是鼓足了勇气，伸出了手，“手绢。”
    声如蚊呐，好不羞涩。
    肖雨抓着有些滑溜的手绢，尴尬说道：“上面都是油，要不……”
    “没关系。”
    “那就不好意思了。”肖雨将手绢放到了女子的手上，然后她就像只被惊到了的兔子一样快速收回了手。
    黑暗之中，气氛有些尴尬。
    肖雨有些弄不懂这女子的来意，按理来说，她只要大喊一声，肖雨在这里，不论结果怎么样，都应该会得到城主的奖赏。
    他在女子来了之后，还在一直吃着烧鹅，一方面是真好吃，另一方面是在等着女子出招。
    可没想到，这女子静静等着他把鹅肉都光了，而且还贴心地递来了手帕。
    这是在玩什么诡计！
    手绢？
    手绢！
    上面会不会涂了迷药？
    肖雨晃了晃脑袋，嗯...脑袋有点晕……
    是晃的。
    肖雨外表冷静，其实后背冷汗都出来了，他竟然大意地用了不明之人的手绢，上面就算是没有迷药，恐怕也有什么十香软筋散之类的，能够将他无伤拿下的那种。
    可等了一会，身体也没什么反应，直到听到身边女子害羞问了一句，“仙师还会挨饿吗，你以后要是还想吃，就告诉我，我的哥哥就在后厨。”
    肖雨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