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的前一天,祝无忧去了寺庙烧香拜佛。
她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呢喃自语了很长一段时间。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求签的时候,她求到了上上签,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人在无力对抗命运的时候,就会去找一个信念,以此来慰藉自己的心灵。
祝无忧从寺庙回到医院不久,就接到白医生的电话,叫她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等她进去后,只见墨司寒、白医生以及另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都在场。
那位白大褂医生年纪大约岁上下,头发有一半是白的,看着慈眉善目,很有悬壶济世的神医风范。
祝无忧还观察到这位医生的耳垂比一般人要大,这让她联想到了寺庙里的菩萨,莫名的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白医生主动介绍道:「墨总,墨太太,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院花重金从国外聘请的华裔医生谭教授。谭教授是这个领域的专家,素有「移植之父」之称,由他来担任孩子这次手术的主治医师再合适不过了。」
「你好,谭医生,这次孩子的手术就指望你了。」祝无忧满怀期望地伸手去和他握手。
这一刻,他在祝无忧的眼里,就如同救世主。
人在无能为力的事上,不得不仰仗别人,谁让术业有专攻呢。
谭医生礼貌地伸手和她握手,谦逊地说道:「客气了,墨太太,我会尽力的。」
久居上位的墨司寒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墨司寒倒是希望他这个「移植之父」的称呼名副其实,而非浪得虚名。
「谭教授,你觉得这次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墨司寒的提问略微有些严肃。
谭教授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目前供者捐献的骨髓有8个点吻合,相比10个点完全吻合的供体,还是存在一定的手术风险,手术的成功率大概在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六十之间。」
手术的成功率不算太高,墨司寒隐隐感到很担心。
墨司寒的眼神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你说的风险具体是指什么?」
「当然,术后若不出现特殊情况,造血重建顺利的话,那手术的成功率就会很高。但是,通常做这种手术最怕的就是出现以下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术后感染,尤其是肺部感染以及并发症的出现;还有一个就是患者的身体出现严重的排挤反应,一旦出现这两种情况,情况就会变得很严重。」谭教授的解释很清楚很明白。
祝无忧觉得自己的后脊骨直发凉,一股恐惧感令她无所适从。
说实在的,手术风险是有,但作为孩子父母来说,难以接受这种直白的说法。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墨司寒眉头紧蹙,似乎不太愿意冒这个风险,也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小青团是他的命,墨司寒决不允许孩子有半点的闪失。
如果可以,自然要把风险降到最低。
谭教授开口解释道:「其实,脐带血造血干细胞联合半相合骨髓的移植手术,成功率会更高,一般会在百分之六十以上。不过,遗憾的是我们在脐血库中并没有找到与之相匹配的脐带血。」
谭教授补充了一句:「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根据患者的病情发展,我们专家组经过讨论后,一致认为孩子的手术时间不能再往后拖了。」
音落,在场的人同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既然如此,眼下骨髓移植就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原以为孩子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不成想孩子的病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在疾病面前,人类
显得好无助。
办公室内的空气一度凝滞,氛围压抑且闷。
白医生赶忙找话题来缓解尴尬:「墨总,墨太太,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过于担心,现在像这种病的治愈力已经提高到了不少。明天孩子手术要是顺利的话,在净化仓待一个月左右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再调理三个月就可以回家了。咱们凡事呢都要往好的方面想是不是?」
谁说不是呢,现在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了。
*
半个小时的术前谈话结束了,墨司寒和祝无忧一前一后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担心全都写在了脸上。
尤其是墨司寒,脸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汁来,那感觉就像是天要塌了一样。
像墨司寒这种啥也不缺的人,唯有在面对亲人之间的生离死别,才会有天塌下来的感觉。
记得墨司寒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他父亲突然离世的时候。
那时候,不论是公司还是家里都乱成一团。墨司寒临危受命站了出来,可还是感觉自己的脊骨快都要被压断了。
第二次是他母亲跳楼的时候,墨司寒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坠楼的瞬间,那种无力感和恐惧感让他如同坠入深渊,仿佛自己也去了一趟地狱。
最后的一次就是这一次了,原以为孩子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没想到一家三口的岁月静好却被一纸诊断书给打破了。
墨司寒永远也忘不了孩子做骨髓穿刺检查时的那个可怕场面:几个护士按着孩子的手脚,那么粗的针扎进孩子的身体里,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守在外面的墨司寒心如刀绞,差点就冲进去打人了。
现在,很快又迎来了新的挑战,明天就是孩子动手术的日子。
墨司寒多么希望孩子能安然无恙度过难关。
他虽然是个无神论者,这一次他却无比虔诚地想要跪下来求菩萨保佑。
沉默的气氛被祝无忧的一句话给打破了,祝无忧喊住了墨司寒。
「待会一起去看孩子吧,孩子希望看到爸爸妈妈都在。」
「好。」墨司寒平静地应了一声。
探视窗口,小青团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睡觉。
今天她的状态有点不太好,她几乎一直在睡觉。
护士每隔半个小时就给她量一次体温。
祝无忧看了有点难过,流着眼泪自言自语:「昨天,小青团说想回家,想吃我包的饺子,还说想她家里的那张床。」
墨司寒喉咙一哽,嗓音低沉:「嗯。」
他的内心很不安,双手虽然插在裤兜里,紧握的拳头却发出了声响。
看得出来,他比谁都担心孩子。
祝无忧和小青团的相处时间不算长,她都已经难过成这样了,很难想象墨司寒这个女儿奴,此时的心会有多焦灼。
午饭时间,燕青打电话给墨司寒说饭已经买好了。
祝无忧没什么胃口吃饭,可还是被墨司寒拉了过去。
中午的午饭里有虾、有鸡汤和爽口的绿叶菜。
祝无忧胡乱吃了几口米饭就着几口绿叶菜,就再也吃不下了。
墨司寒停下筷子,问她:「不爱吃虾?还是懒得剥?」
祝无忧敷衍道:「不爱吃。」
「我记得你好像挺爱吃虾的,吃馄饨都要点鲜虾馄饨。」墨司寒无情拆穿了她的谎言。
祝无忧叹了口气:「那就算我懒的剥好了。」
墨司寒戴上一次性手套,亲自给她剥虾,放进她碗里。
祝无忧抬起眸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颇有受宠若
惊的意味在里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剥虾。
墨司寒一边替她剥虾,一边叮嘱道:「多吃点,一会把鸡汤也喝了。明天的手术只是开始,术后的照顾才是一场硬仗,越是在孩子需要我们的这个时候,我们做父母的越不能倒下。」
祝无忧点头:「知道。」
「听说今天你去寺庙求签了?」墨司寒斜睨了祝无忧一眼。
祝无忧淡淡地回答:「嗯。」
墨司寒问:「什么签?」
祝无忧答:「上上签。」
这应该是今天墨司寒听到的最能让他感到高兴的话了,上一次是白医生打电话说供体找到的时候。
墨司寒扯开嘴唇淡淡地笑了一下:「借你吉言,孩子明天的手术会成功的。」
在外人看来,这对夫妻似乎已然和好,至少燕青是这么认为的。
但实际情况是,现在他们这样,无非是基于特殊情况的特殊时刻罢了。
……
次日。
晋城从一大早开始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墨司寒和祝无忧从被拦在手术门外开始,就一直盯着手术灯,手术室外的手术灯一直在亮着,这样的画面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手术室里,小青团被送进了移植层的净化仓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墨司寒盯着那扇门,只觉得心脏乱撞,那股莫名的恐惧感几乎要撑爆胸口。
明明他的孩子就在里面生死不明,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墨司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在走廊里踱来踱去。
此时,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心里承载了多少的恐惧。
今天医院的空调格外的冷,祝无忧的手脚又冰又凉,高度紧张之下,她的大脑时不时就会传来一阵眩晕感。
祝无忧的脸色苍白,手里紧握着那根去寺院求的上上签,在心里不停地默默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紧接着手术室的大门从里拉开,一名医生匆忙走了出来。
墨司寒和祝无忧呼吸一滞,迅速围了上去:「医生,手术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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