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尺道,是沟通滇僰的古道,沿途石板上,有众多孔痕,多是数百年来背夫撑物杵子所留。
二十余匹滇马,稳健地行走在石板路,高泰云携十余名佩剑玄袍少年,正向蜀地广都而去。
此行,一是践约宇文胄,探望其幼妹宇文玥。另外就是布局蜀地,他需要到蜀地设玄坛,谋取邛崃猛火油。
成都府,四周天然屏障,西邻青塘羌地、南接大理蛮荒、巴山阻北、巫山横东,为易守难攻之地。
历代九大战略要地的蜀地,沃野千里,鱼米丰产,民风彪悍,多为割据势力的兵粮基地。
唯有东出长江,过巫峡,以高屋建瓴之势,踏江而下,方可突破桎梏。
秦皇汉帝,名震千古,也是借巴蜀为后盾,出汉中,以关中做根基,兵发函谷关,横扫八荒,统合天下。
成都府广都所地,位于成都府西部,古蜀鳖灵开明王朝的三百载樊都,是天府南来第一州,有千年历史。
邛崃是进出藏区的要塞,视为兵家要地。
宇文胄家族,是邛崃大族,把持广都商道多年,奉佛甚勤。
一条大江,横卧在这平原,看到前方的江水,高泰云情不自禁,吟出一首诗:“微波不摇江,纤云不行天。我来倚杖立,天水相澄鲜。平远望不尽,日落自生烟。梅花耿独立,雪树明前川。”
“好!”突闻岸边有人正拍手喝彩。
高泰云回头一看,是名精神矍铄的苍鬓儒者,文巾秋袍,抚手两下,行了过来。
那老者拱手施礼,问:“老朽宇文褒,名邦彦,借问小仙长贵姓,方才诗词是何人所作?”
“仙长不敢当,本教天南玄门凌云子,方才的诗词乃偶然得知。”高泰云稽首行礼。
嘿,笑话,做这诗词的人,是南宋才来广都的,其指不定还在哪儿猫着。
老者闻言,眉毛一跳,顿时笑言:“喔?原来是子文的得意高足,请问真人欲要往何处?”
盖因高泰云同邵伯温之女订亲,以国母之礼奉聘,财礼广盛,名动中原,文坛大儒无不听闻此事。
高泰云见他听过自己,居然还知道邵伯温是他师父,估计是恩师好友,连忙以后学弟子施礼。
他却不知,这宇文邦彦,是成都府华阳名士,族中经商多年,家财巨万,闻名蜀中。
“此行欲要在广都设玄门法坛,更受好友宇文弘毅所托,赴邛崃探望其幼妹。”高泰云施礼。
这人也是宇文姓氏,可能是宇文胄这宗的。
“喔?原来是探望钥儿,最近老朽正托郡守,在邛崃督刻石窟佛像,真人可随我前往邛崃。”
高泰云一听,这老头子的话牛,信息很多啊,邛崃石窟的佛像,居然是你托付郡守监造,果然是有钱有势,这天下可没几家托郡守监造佛像的!
既然是宇文家族长辈,那他也就随着宇文胄的辈分,施礼道“如此就叨扰大人了!”
宇文家族,在蜀地有绵州、华阳、邛崃三脉,其家学渊源流长,绵州和华阳双流崇文经商,独邛崃崇尚战阵奇门。
宇文褒,是华阳一脉,元丰进士,子嗣居多,如今有闳中、粹中、虚中、时中四子,俱都成年,名传翰林。
其同宗宇文之邵,字公南,是绵州一脉,年长宇文褒二十岁,也是进士,数十年前任文州曲水令,颇得民心。
宇文胄,字弘毅,是邛崃一脉,也和宇文褒是同宗不同脉,如今宇文胄在陕州军寨,留幼妹看守府邸田庄。
广都城内行人如织,商贾四处开铺子,经过了中心街的钟楼,高泰云随着宇文褒,到得宇文胄府,这宇文府占地颇广,看那府墙,方宅约数十亩。
那府门悬挂两排灯笼,有金字题匾“宇文”二字,左右门柱居然有烫金的字,“巧思博学封公侯,剑马功名沐八柱”。
宇文府已中门大开,数名束刀小厮正侍立门边,门内两排丫鬟也是佩剑而立。
“见过叔公,你今天得空可来啦,小玥儿给你准备好了杏花村酒!”一名女子正盈盈下拜后。
她年约十二三,容貌丰美,玉容红唇,眼如水杏。头上挽著漆黑发鞭,蜜荷色小袄,玫瑰紫地金蝶小肩褂,葱黄绫棉裙,英气逼人。
少女又立刻快速起身,奔向宇文褒,拉着老头子的袖子撒娇。
“哈哈哈哈!还是我玥儿好,今日有客人,你来见过一下。”宇文褒侧身,抬手指向高泰云。
“凌云得弘毅兄嘱托,特意行蜀地来宇文府,见过妹子!”高泰云施礼。
“啊呀!”宇文玥一下子红了脸,偷眼打量了眼前这少年,接着面色如常。
“见过贵客,请!”她施礼后,挥手向前,立刻过来数名小厮,将高泰云的一行人的马匹,送到宅旁边马庄。
“请!”一行人进了宅院大厅,丫鬟送上茶水。
高泰云说明来意,宇文玥听闻兄长在陕州奉旨养伤练军,也是放了心。
闻得兄长每日喝酒,又嘟起了小嘴,小鼻子一耸一耸的,甚是可爱。
等到高泰云说在邛崃设坛,顺便批发杏花村酒,她的眉毛都弯成一道新月,煞是迷人。
“原来杏花村酒是你在卖,那酒还不错,宇文府名下良田千顷,蜀地有数百处农庄,你可择几处宇文农庄储酒窖藏。”宇文玥拿眼看着这少年。
高泰云也不客气,他站起身施礼:“好!如此就多谢宇文妹子!”
这又把宇文玥的小脸给羞红了,她赶紧跳起来还礼。
“哈哈哈哈!”旁边的宇文褒笑了,他手抚白须,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暗自点了点头。
高泰云没注意这些,他只是想着,如何把玄门法坛设在火井附近。
高泰云突然转向宇文邦彦,问:“我天南有滇盐,雪白如霜,是否可以在此地出售?”
“好叫贤侄得知,邛崃本地产盐,是城西南那江边村的火井煮的,朝廷每月收购。”宇文褒缓慢回答了他。
“蜀地的茶盐不能随意卖,你得有朝廷的引,茶盐在蜀地价廉,但是同大理国交易马匹是定价易马!”宇文玥告诉他。
高泰云当然知道,此地有火井煮盐,大宋的茶盐政策,对民间都是不公平交易。
官府收购茶盐的价低,售给天南和辽地又贵得离谱。
若是天南运盐,到蜀地换茶,还不如运马到宜州换茶。
凉风有幸,秋月无边,今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高泰云正潜行在邛崃西南,深夜寻找那煮盐的的火井。
依据弟子打探本地人得知,临邛那处火井,广五尺,深三丈。
井在县南百里,三国诸葛武侯时期,明火转旺,至西晋已不复自燃也。
邛崃火油,其实是最早期的天然气,高泰云对天然气没法储运,到对那周围山岩缝隙的火油,特别感兴趣,这是攻城和防守的神物。
正行走在山间,刚到达摩崖石刻佛像附近,突然身畔有道掌风袭来。
高泰云听得风声,飘身而过,那掌风直接劈断旁边一棵臂粗小树。
他心头大震,猛的一声大喝:“谁?”。
只见袭击的人停步下来,月光照射下是个黑衣人,身形居然模糊,显得神秘诡异。
“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尔自来。既然你到了中原,就留下吧。看掌!”那黑影抬手,又是一道掌风,呼啸而至。
这掌势骇人,风声呼呼,夹杂着刺耳的袖袍之声。
高泰云收摄住心神,双掌运足全力,猛然踏步上前,对着敌人的掌迎面而击出。
“轰隆隆!”二人双掌闪电撞击,罡风吹得周边的草木低伏,地上飞沙走石,高泰云连退五步。
敌人也未估量到,这少年人的功力如此深厚,被击退三步。
高泰云见强敌功力惊人,“铿锵!”掣出腰间玄阳剑,一顿足,抖手笔直一剑刺出,如同靳柯刺秦,义无反顾地飞身而上。
那人自身后拖出一把古怪的药锄,同高泰云对掌后,并未占到上风,心头的戒意殊甚。
他见这一剑方位平凡,但剑势惊人,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横挥药锄,一招拨云见月,将剑锋打偏。
高泰云视力很好,月光下,看到药锄柄前端居然有铁刺,寒光闪闪,高泰云胸前六大穴道尽皆封住。
他只好身法突变,倏然游走不定,窜高伏低,刹那间连攻出十八剑。
这正是玄门十八快剑,他剑贼人的招数出奇,居然是奇门兵器,可封穴锁剑,是以直接以昆吾十八式快剑放手抢攻。
那黑影的药锄圈转如环,劈挡钩刺,他招数出神入化,功力也臻化境,虽不若高泰云的昆吾剑法快,速度却也只稍逊一筹。
高泰云久习剑法,精熟纯粹,他使昆吾剑法,似快实缓,似刚实柔,那黑衣人被他剑上忽阴忽阳的劲道,也带得内息不稳。
这九玄参合功,是阴阳二炁交融,可正反逆运真炁,圆转如意,内力也是忽阴忽阳。
二人倏然之间,兵器撞十八次,叮叮当当之声,清脆悦耳,那人的药锄居然是铁质的。
高泰云招式放开,如流水般绵绵不绝,每一剑都不同,出剑方位越来越刁钻奇绝,均指向贼人防守的弱门。
原来,他已经使完一百零八式昆吾剑,又把慕容家的龙城剑法用出来,这慕容家的剑法专门攻敌的空门,招式刁钻毒辣。
那贼人的功力深厚,久战不退,高泰云抽眼看出有达摩剑法的影子。
“叱!”他怒从心声,贼人居然又是佛门高手。
他飞身退步,剑上蓄满真炁,隐然有电芒吞吐,耀人眼目。
贼人凝慑心神,看到了剑芒,岂敢行险反攻,自运神功蓄势守御。
“你既然是佛门弟子,就品尝一下佛门功夫!”高泰云缓缓出声,他的剑法突兀一变。
高泰云看到双方各具神功,精妙的招数和身法已经用不上,他使出了辽地僧人的修罗刀法。
只见他招式堂皇凌冽,剑影迅捷,大开大阖,逼着双方硬以兵器上的功力相斗。
修罗刀法惨烈无比,虽攻守凶险万端,每一招都是博命,稍有疏虞就是杀身之厄,是以他极少施展。
“铛铛铛!”连续三招,药锄和玄阳剑相撞击。
“咔嚓!”那佛门高手的药锄被斩断,高泰云左掌伸出,倏地击在贼人身上檀中穴。
“啊!”那人惨呼一声,正要挥断锄攻击高泰云,突然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情。
他的内力不收控制,飞速脱身流入高泰云身体,世间居然有这样的功夫,让他惊骇莫名。
高泰云第一次施展北冥神功,这内力同他的体内真炁不融,高泰云也是痛苦莫名,极力吸收内力压缩在中丹田。
他的阴阳二炁,是走的洗髓经路线,只能先把九玄参合功的内炁闭住,这操作凶险无比。
倏地,感到体内丹田真气不受控制,直冲上来,他猛的以握剑的右手肘,击在黑衣人的胸口,将吸收的内力以爆裂的姿态,灌输到那佛门高手体内。
高泰云登时浑身一震,全身毛孔大舒坦,再也不用闭炁压制玄功,但觉此时口鼻间,已不须呼吸,而是顺着阴阳二炁过处,身体所有毛孔都能自行吐纳。
他灵台中澄明,得悟玄功新境界,无意间到达九玄参合功第五重。
往日看了很多秘籍,诸多掌法剑招身法不懂的地方,此刻却豁然了悟。
修习雷电门玄功后,玄雷诀的妙窍奥诀,此时无端端已经通悟,高泰云没理会那佛门高手,自行走到一边,抬头望月,念雷咒舞剑。
他在空中的身法越来越快,剑气纵横,吐掌如雷鸣,轰隆作响,林中树木倒地无数。
“哇!”那佛门高手吐出一口血,经历有死到生的过程,刚才他全身功力尽失,只觉人生百年晃眼而过。
哪知那少年古怪,又把内力还回他体内,虽然伤了内腑经脉,坐地疗伤三个周天,到也能行动自如。
此刻看到夜空,身影飞舞,天雷滚滚,少年那步虚凌空,离地数丈,犹如神仙漫步山野,令人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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