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这天过小年,家家户户要大扫除、祭灶神,还要贴春联、剪窗花和吃饺子,在刘桂圆看来,这天和过年一样热闹。
刘崇山夫妇仍旧还未归来,三姐妹收拾好心情,一大早起来收拾屋子,将全家上下里外都擦的干干净净,尤其是草棚子下方的土锅台。
大姐新买了一张灶王爷的画像,贴在灶的右侧,接着再贴一副“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的对联,然后再从堂屋搬一条几案,上头放着麻糖和清水,作为供奉之物。
刘红枣带头在灶王爷的画像上,抹了一块用火融化的麻糖,嘴里念念有词:“灶王爷,灶王爷,吃了我
家的糖,到了玉皇大帝那,一定要多说好话。”
刘红枣念完后,刘花生如法炮制,接着是刘桂圆,最后是刘莲子,大姐抱着她同样糊了一遍灶王爷的嘴,如此之后,祭灶环节才算结束。
“你俩先剁馅合面,等我剪几副窗花,就去帮你们。”刘红枣手拿一把剪刀,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开始学剪喜鹊登梅和燕穿桃柳,以前家里都不贴,但今年不一样,她特别想剪出来,贴在窗户上装饰。
大概十点钟的样子,二叔亲自过来喊她们过去吃饭,说:“原来讲大哥大嫂回来,谁知道到这咱都没看到人,要不你几个都去俺家吃去,人多显得热闹。”
刘红枣不想去,下意识去看两个妹妹,很明显两妹妹和她想的一样,都不想过去,婉言拒绝:“谢谢二叔,不过俺们在家啥都准备好了,就不去麻烦了。”
二叔看了看她家院子,门上墙上都贴满了春联,看着怪像样的,就没硬劝她们去,和她们交待了几句晚上关好门就走了。
二叔走后,三姐妹包好了芹菜肉馅的饺子,先下了一份吃着,吃过以后继续合面拌馅,外加劈些柴火,打算再炸点年节必备的小圆子和小果子吃。今年多做些,只要保存得好,可以一直吃到开春。
刘红枣说原来她家过年,炸的小圆子都是菜馅的,今年不一样了,姐三个靠着做买卖,手里赚了不少银子,今年就炸了糯米肉圆子,炸好了咬一口,里面全是肉和鸡蛋,特别香!
至于炸果子,她家可以说是比较豪横的人家,足足炸了一大筐,上头裹了许多糖液,最后再撒上黑芝麻,绝对又香又甜,咬着嘎嘣脆。
刚炸好圆子、果子等,屋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吓的屋里的狗嗷嗷大叫,鸡舍的鸡也有些害怕,大姐就说过年那天杀一只鸡吃,鸡代表吉祥,除了吃鸡,还要吃鱼,寓意着连年有余。
二十九那天,刘崇山夫妇还没回来,姐妹三个已经做好了独自过年的准备,按照原计划的那样,杀鸡剖鱼,做一顿丰盛的饭菜。
可是饭菜才做到一半,鸡肉还没捞到下锅,外头就响起砰砰的敲门声,刘桂圆赛好柴火,跑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二叔家的刘铁牛。
“铁牛哥,过年好,你咋来了?”刘桂圆见是刘铁牛来,有些差异,话说他回家有段日子了,但是他们之间接触并不多。
“哦,过年好,俺爹和俺奶说,明天晚上到俺家吃饭。”刘铁牛第一次来她家院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着很好奇,刘桂圆就邀请他进屋坐坐,顺便抓了一把小果子给他吃。
刘铁牛吃着小果子,在她家院子里到处看,走着走着就要进东厢房看,刘桂圆赶紧走在前面拦着,说:“铁牛哥,这是俺们几个闺房,你在客厅坐着就行。”
刘铁牛不客气的坐在客厅椅子上,和三姐妹聊起天来,无非是她们这一年在家做的什么买卖,挣了多少钱多么令人羡慕云云,接着就讲起了他想贩米粮挣钱,可惜本钱不够。
刘桂圆听着不对劲,刘铁牛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能跟着附和:“哦,哦,祝福铁牛哥年后发大财,财源滚滚来。”
刘花生和刘红枣各自都说了几句吉祥话,刘铁牛见她们不主动提借钱,感觉没啥意思,随手抓了一大把小果子,边走边吃,说道:“那行吧,我回去了,你几个明天别忘了去吃饭,我就不来叫你们了。”
刘铁牛走后,三姐妹都有些不知所措,感觉刘铁牛今天言行举止怪怪的,不过并没多想,第二天上午,带着烧好的饭菜,抱着莲子,脚下跟着小狗,一同朝二叔家走去。
还没走到二叔家,刘桂圆老远就看到靠在门框上嗑瓜子的刘甜柿,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袄子,下衬一条葱绿色的厚裙,看着怪引人注目的,不得不说,刘甜柿的长相,还是继承了三婶娘的脸蛋。
刘甜柿看到她们仨,各人身上都穿着新衣,里面一件蓝色袄裙,外面套一件鹅黄色比甲,感觉穿的比自己好看,顿时就没心情嗑瓜子,翻着小小的白眼,连招呼都不打,就转身进屋去了。
姐妹三个知道刘甜柿的脾气,根本没和她计较,到了屋里看到长辈们都在,挨个喊了人道了好,就乖乖坐在堂屋里等吃饭了。她们带了烧好的菜来的,去不去厨房帮忙都没关系。
堂屋里,刘姚氏没在厨房帮忙,她坐在姐妹仨个对面,眼瞅着她们从进屋就开始吃东西,不说到厨房帮个忙,当下就有些不高兴,不过想到今日叫她们来有事,还是强忍着没说话。
要说在二叔家过年,还是蛮热闹的,人多摆的盘就多,两张长桌摆起来不够,还加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摆了十二样菜,有荤有素还有油炸的圆子果子的,这就很丰盛了。
等到二婶娘盛出最后一盘鸡蛋炒木耳,二叔打头在外面放了一串鞭炮,一大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准备开吃,只是不算莲子,十三口人怎么入座是个问题。
李氏烦三叔一家,热情的喊刘红枣她们,叫她们坐在自家身边,可是刘姚氏不想和几个丫头片子坐在一起,非叫三叔家的栓子和甜柿坐过来,叫她们三姐妹坐在最那头的小方桌上。
“方桌那么小,她三个还有莲子咋能坐的下?不行,你仨个就坐铁蛋旁边。”李氏不乐意了,凭啥叫老三家的孩子坐中间,中间可都是好菜。
“怎么坐不下?铁蛋和栓子坐我对面,你俩口子和崇河两口子坐我旁边,再就是铁牛铁柱几个,她们靠外头坐呗。”刘姚氏可不想和几个丫头片子坐太近。
刘桂圆撇撇嘴,推着小车率先坐在小方桌上,大姐和二姐面无表情,默默坐在一块儿,心里都想着赶紧吃过饭就走,搁这过年太憋屈了,还没有搁家吃饭的自在。
三姐妹都这样想,这顿饭就吃得特别快,何况摆在她们前面的也没几样好菜。刚吃完饭准备起身走,等候许久的刘姚氏就发话了,朝她们仨说:“你仨个来一下,我今天问你们个事。”
三姐妹慢吞吞起身,就听刘姚氏说:“你姐仨个确实能干,今年靠织毛衣挣了不少钱吧?奶奶想问问你们,手里到底存了多少钱,我心里好有个数,等你们爹娘回来,好和他们夸夸你们。”
这叫什么事?大过年的,亲奶奶在饭桌上问她们有多少钱,还当着一干亲戚的面,这怎么好说?
刘桂圆走到大姐和二姐前面,代替她们对刘姚氏说:“奶奶,你咋问我们这个,那你手上有多少钱,你可能告诉我们?”刘桂圆说完这话,看向一桌坐满的人,虽然是亲戚,但不妨碍他们想知道自家有多少钱,只能大概说了一个数字,“没挣多少,都是辛苦钱,除去成本满打满算,就一二十两罢了。”
刘姚氏显然不信,听老三媳妇讲,一件素色毛衣,在镇上最低能卖八九百文,迄今为止三个丫头不知卖了多少件了,要是没挣到大钱,至于给织毛衣的人那么多工钱吗?
她心里猜测,三个丫头至少挣了四五十两,再加上一夏天卖这卖那的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两,就看着她们继续说:“年前年后,村里最容易遭小偷,你们爹娘不在家,我怕你们钱收不住,不如拿来我这里,我给你们收着,等老大回来我再给他。”
刘桂圆无语,怎么她挣点钱,刘姚氏就跟馋猫见了鱼一样,天天盯着她问,抿了下嘴,才说道:“奶奶甭担心,那些钱俺们自己能收好,家里有大院,还有看家狗,不会有人偷的。”
刘姚氏对眼前的刘桂圆真是喜欢不起来,她说一句话这丫头就有八句话在后面等着,刁钻的很,偏偏老天不长眼,几个孙子孙女里,眼下就她最能挣钱。
想到这里,她只能耐着性子说:“那你能保证小偷不去你家?你看你家盖屋起院子,村里谁家不知道你家有钱?要我说,你几个手里的钱,都放在我这里,我给你们收着,年后再给你们呗。”
刘姚氏态度这样好,刘桂圆就感觉这里头有猫腻,借口说她们挣的钱,都用来买羊毛线和染色了,目前手里只剩六七两银子,她们自家收着就行了。
刘红枣跟着补充道:“奶奶,这些钱马上就得用,年后家里得抱两头小猪,还要养几只羊,马上羊毛不够还得到其他村收,哪一样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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