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二叔刘崇林来她家,代刘姚氏前来道歉,“铁牛忽然一走,俺娘心里不是个滋味,说你俩说的有点重,你俩千万别记在心上。”
“没事,俺们都习惯了。”刘花生心里不痛快,就没吱声,刘桂圆见了赶紧接话,不管咋说,二叔没得罪她们。
“你家买骡子了?”二叔眼尖,一眼看到院里的骡子,青黑色毛发,头上带一抹红,一看就是头好牲口,就是有些小,估计还得养养才能下地。
“嗯,昨儿有空就买了,顺便买了笼头、骡鞍和小车,小车是带顶带围栏的,坐里面舒服。”刘红枣在教莲子扶墙站着。
“行,蛮好,你几个先忙,我到镇上还有事,回头还是搭不好棚子,就去家里叫我。”二叔简单说了两句就匆匆走了。
“二叔到镇上能有啥事?”二叔走了以后,刘花生倒是开口了,刘桂圆想了想,估计还是处理铁牛的事,记得年前二叔就说要给铁牛租个店面,也不知道具体咋样了。
过了两天,二婶娘李氏上了门,特意过来学织毛衣,刘桂圆看她脸色很差,就问她家里是不是有啥事,李氏听了就捏着袖子擦眼泪,“还不铁牛干的好事,他走之前将家里的钱,全都拿了一干二净,原来镇上给他租了铺面,前儿你二叔讲去镇上看看,才知道铺子根本就没租下来。”
“啊?不会吧,不是年前就租好了吗?”刘花生连忙追问。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和你二叔都在,亲眼看到他和人签的协议,谁知这回去镇上开门,人家死活不认账,说铁牛二十天前就退了租,和我家没有干系了,你说说铁牛这个死小子,怎么敢这么混?”
“退租了,租钱不能全拿回来吧?”刘红枣也跟着问。
“当时租的时候,一共给了二十两银,退租人家少退五两,说是啥店面损失,俺也听不懂,俺就知道那十五两银子都叫他取走了,这咱家里一文钱都不剩,唉。”每每说到这里,李氏心里头都跟针扎似的,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亲生的儿子能这么作践自己。
“那没法子,你退租了就是违约,人家就是一文不退,你们也得认,好歹手里还……”刘桂圆说到这停下不说了,退回来的十五两二叔没拿到,她再怎么安慰都没用。
“那二叔可打听了,铁牛哥出去闯荡是一个人还是和人结伴?”刘桂圆转了个话题。
“问过了,和他一起去的还有两个死小子,一个是原来和他一起学木匠活的人,另一个是这个人的远方亲戚,说是搁外头跑惯的,知道做啥买卖挣钱。”李氏心里怨铁牛,可到底还是盼着他能挣到钱,早晚混出个人样回来。
李氏和她们说了一会子话,也学会了织毛衣的针法,就要领些羊毛线回家织去,刘红枣就从屋里拿了十来个毛线球说:“家里没多少毛线了,二婶娘你都拿去吧,能织多少就织多少,反正俺们再去镇上送一回毛衣,以后就不送了。”
马上开春暖和了,需要买毛衣的人就少了,再一个她们织毛衣的材料也用的差不多了,剩下这点毛线球,都给二婶娘拿回去,就当帮她一点忙,孬好能挣一百文钱。
“哎,我一织好就拿来给你,不耽误你们送镇上卖。”二婶娘随身带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把菜种,递给她说:“红枣,这个给你,原来不讲俺家种的菜多嘛?我一样拿了一点,你们自己点起来,浇点水就行了。”
“那真是谢谢了。”刘红枣看到菜种还蛮高兴的,自家确实要开辟菜园子了,不过李氏接下来又说:“那啥,年前从你家拿的钱,估计得晚一点还了,你二叔这咱到镇上卖臭豆腐了,等到夏天俺们再卖竹筒糕,凑一凑就还你们啊?”
“那行,你慢点走。”刘红枣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好在如今她们手里不缺这点钱。
李氏走后,三姐妹就聚在一起嘀咕了,刘花生率先说:“铁牛哥真混,就跟那土匪一样,家里的钱外头的钱,全都拿走一个不剩!”
“还有俺家的一百两,我都想不通,他拿这么多钱出去能做啥买卖,我看挨人骗的可能大。”刘桂圆摇摇头,对刘铁牛能挣钱带回家一点不指望,和他同行的两个人肯定不是好人,一个撺掇他出去挣钱,一个趁机忽悠他拿出银子。
“好好的一个人,咋就成了这样,这不是败家嘛!”刘红枣讲完这句话,就到屋里拿了铁铲,喊她俩个一起,说:“走,他家事我们不管,我们弄好菜园子才是正经事哩。”
姐仨个说干就干,将原来的小菜园子扩大,一排排点上菜,还留有许多空地,不想浪费,就到四奶奶家和刘金娣家,分别要了一些菜种,边边角角都给点上,这下今年不愁没有菜吃了。
“外围还得插上树枝子,你看咱家养了这些鸡,还有九只小兔子,以后都得放出来养着。”刘桂圆就提议菜园子做个围栏,否则容易被鸡、兔糟蹋了。
前段时间她们在村外逮了好多野兔子,徐善妹和狗娃一起逮了十一只,死掉三只还剩八只,她们自己逮了九只,死掉两只,再配上原来活着的两只,还是九只。
这些野兔如今就养在鸡圈里,等到开春以后青草长出来,刘桂圆就想在大院门口圈一片地方,外围用渔网拦着,白天就在那里养鸡养兔。
“这咱树枝子都嫩,不好折的,还用玉蜀黍秸秆,稍微围起来再说。”
刘红枣看向猪圈那里,原来的花生秧子垛底下都是黑灰,一旁的玉蜀黍秸秆垛子还剩下一小半,家里柴火都用完了,估计有空还得到外面拾些枯木当柴火。
打理过菜园子,姐几个就没啥事了,白天除了喂鸡喂兔和照看骡子,就是到地里看看新出的麦苗,今年给麦地浇水不用她们忙,徐良银和周彩蝶夫妇提前来说过,这几日就给她们浇水,不用她们动手。
徐良银家当初私下织毛衣,想拿到外头卖钱,还差点将织毛衣的手艺外传了,刘桂圆为了惩罚他们就罚了她们二十两银子,后来约定给她家搓些羊毛线,再给她家和其他社员家浇了麦地,罚的银子就还给他们俩。
说起来三十多户人家的麦地,真要挨家挨户浇一遍,那真能把人累的够呛,而且时间上也忙不过来,有那心软的人家,看到徐良银两口子提着水桶来,就说不用他俩浇了,徐良银两口子这回倒也硬气,非要跟在后面浇一遍,还说不让他们浇那就是不原谅他们。
这样一来原先心软的人家,倒不好再去劝了,只是从家里多蒸了块饼,算是谢谢他两口子帮忙,一来二去的,徐良银两口子在村里的名声倒没那么差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天晚上,刘桂圆几个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阵狗叫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外头喊:“红枣丫头,花生、桂圆你几个快起来,你爹娘回来家了。”
“去去,死狗别叫!”刘花生一脚踢开了小狗,率先下了床趿着鞋开门,接着是被吵醒的刘桂圆,最后才是离大门较远的刘红枣,三人听到爹娘回来了,激动的眼泪汪汪的。
大木门一开,映着月光一看,刚才敲门喊话的是顾氏,她身后站着的正是刘崇山夫妇,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楚,就看到爹扶着娘站着,娘微微佝偻着身子。
“这真是俺家?”刘崇山忍不住说话了。
“对,可不是你家嘛,变样了认不出来了吧?”顾氏喜的咧开嘴大笑,对刘家三姐妹说:“和俺家大全一起回来的,走到你家门口不敢认,还讲走错地方了,没法子我就领他们过来。”
“爹,娘,你俩一路累了吧,快进屋来,这就是咱家。”刘红枣扶着她娘进了院子,刘花生就在后头迎她爹,顺便给提着东西,刘桂圆赶忙回屋点起了油灯,给他们几人照亮,刚才急忙慌的,谁都没想起来点油灯。
“行了,我回去了,俺家大全还搁家等我来。”顾氏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便大半夜也很有精神头儿,也不管他们听没听见,拢了拢衣裳就大步流星朝家走。自家男人回了家,她就感觉有主心骨了。
“咋大晚上回来的,爹娘你们肚子可饿,要不要给你们下点面条吃?”刘桂圆早已点了油灯,将他们俩迎到了东厢房的客厅,刘崇山坐在竹椅子上,借着灯光这才看清了屋内陈设,“这是新屋呀,你几个丫头才盖起来的?”
“对,去年秋天里才盖的。”刘桂圆回了他一句,正要去升火烧锅下点面条,就听刘红枣蹲在地上问张氏,“娘,你手咋那样凉,脸色也那样白?”
刘桂圆顺势看过去,还真是如此,张氏脸膛子苍白如雪,嘴唇上结着干皮,一双眼睛呆呆木木,看着没有一点光亮,大半夜的看着怪瘆人的。
“给,给小丫头抱来我看看。”张氏有气无力的,仿佛才想起来她还有一个女儿,刘花生蹬蹬跑进大姐屋,将醒了却没哭的莲子,送到张氏手里,“娘,莲子都会叫姐了。”
张氏抱着手里沉甸甸的女儿,想起那个在路上流掉的孩儿,再也忍住心中悲意,一头扎在莲子身上,号啕大哭了起来,“儿嘞,我的儿嘞,你怎就那样娇气,不愿托生到我肚子里…….”
张氏突然这样一哭,不仅三姐妹蒙了,被她抱在怀里的莲子也吓的哭了起来,刘崇山就拍着一旁的桌子,没好气地说:“行了,哭了一路了还嫌不够晦气!”接着对她们说,“你娘搁外头好不容易怀的小子,走路没注意摔了一跤,好好的给我儿子摔没了。”
怪不得张氏进屋前由刘崇山扶着,怪不得她的气色还不如才离家时那般好,敢情是怀上了第五胎,去年四月才生下莲子,这就又怀上了?这可真不拿自己身子当身子,难怪会流产,只是刘崇山怎么那么笃定,这一胎是个小子?
张氏流了产,不知道在路上有没有坐小月子,看这情形大晚上也不好问,三姐妹互相看了看就都不说话了,先是下锅烧水煮了一锅面,多打了几个鸡蛋,端到客厅里叫他们俩吃。
吃过饭,姐妹几个想着堂屋没收拾,床上炕上都是灰,屋里还堆着杂物,就抬着一张绳床摆在客厅,安排刘崇山在客厅凑合,张氏和她们挤一挤。
至于有什么话,先睡觉,睡醒了明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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