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赵云衿这么问了,沈时溪便建议道:“晚膳不宜多食,不如点一份焖羊肉,再加几个小菜?”
赵云衿点点头表示赞同,转头对小二说道:“上一份焖羊肉,几个时令菜蔬,再加一壶蔗浆。”
“好嘞,大人您稍等。”小二答应着,很快便退了出去。
等到小二顺手关上了门,赵云衿才问道:“沈将军,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这个问题令沈时溪一改刚才轻松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昨夜,我潜入朔方节度使彭远的留后院,想要找到那里的账簿,可惜没有成功。”
赵云衿见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忍不住开口说道:“哦,原来昨夜潜入留后院的小贼真的是你啊。”
“怎么,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沈时溪有点吃惊。
“今早李司直告诉我,昨夜朔方留后院进了贼,当时我就觉得,那个小贼很可能就是你。”赵云衿解释完,又接着打趣道,“沈将军,你白天抓贼,晚上当贼,可真是忙啊。”
“赵司直,你就别打趣我了。”沈时溪没想到自己营造出的严肃气氛这么快就被赵云衿打破了。
“好好好,我不打断你的话了,你继续说。”赵云衿诚恳地表态道。
沈时溪这才接着说道:“自从魏执他们被灭口,我就一直在查探他们的来历。
我打听到,魏执是凉州人,一年前来到长安,在左金吾卫中谋了个警卫之职。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从不谈及自己的家人,也很少与人来往。而且,他向来节俭,很少买东西。
但是从正月开始,他突然大手大脚地花钱,还时常请人吃饭。有人好奇,问过他原因,他不肯多说,只说那些钱是同别人斗鸡赢来的。
我还得知,藏身于宣阳坊货栈中的胡人是去年十二月来到长安的,从他们的过所来看,为首的那个胡人叫做秦展,是回纥人,来自康国。他一共带了十二个伴当与十三峰骆驼来长安,所带的货物是十斛宝石和各种装饰品。
他们一行十三人,正好与当夜在货栈中被灭口的人数吻合,看来想要找到漏网之鱼是不可能了。
当时他们带着货物租下了宣阳坊中的一间货栈,却并未去东西二市做任何交易,反而蛰伏起来,鲜少外出。
据附近货栈中的小工说,他曾几次见到朔方留后院的人来找秦展交付钱款。我知道,长安城中的各个留后院都会接一些寄粜的生意,因此我怀疑,有人在利用留后院资助这些胡人。而这些胡人也正是利用这笔钱买通了魏执,让其成为他们的暗桩······”
不知怎么了,沈时溪说到这儿便突然闭上嘴,还将目光投在了紧闭的门上。
赵云衿以为沈时溪突然不说话是因为他发现有人在偷听,她立刻紧张起来,不知道沈时溪下一步是要揪出偷听的人直接灭口呢,还是先把他抓起来拷问一番。
这么猜想着,赵云衿便也看向那扇门,等待着沈时溪的下一步动作。
没想到,沈时溪只是朝门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并没有什么举动。
赵云衿深感疑惑,她转过头看向沈时溪,正要发问,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便见到小二端着木托盘推门而入。
小二甫一推门进来,便感觉到雅间中气氛诡异:两位官老爷见到他进门,便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端着木托盘走近,又盯着他将食物一样一样地放置在桌上,似乎将他视为一个令人不快的入侵者。
在二人的注视下,小二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下意识地加快了上菜的速度,直到菜都上齐了,才如释重负,将手中的托盘当做盾牌那样抱在胸前,匆匆退出了雅间。
小二走了之后,赵云衿见沈时溪神色如常,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沈时溪早就听到了小二的脚步声,他之所以突然闭口不言,只是担心被人听到而已。
想到这儿,赵云衿不由得羡慕起拥有极佳耳力的沈时溪,相形之下,她刚才的紧张简直就是大惊小怪,希望没有被沈时溪察觉。
好在,沈时溪并未多说什么,他只是接着先前的话题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有此怀疑,我才打算趁夜潜入朔方留后院,从而在他们的账簿中查出背后的资助者。
昨夜,我顺利潜入朔方留后院中的账房,想要找出今年的账簿,可是我将账房翻了个遍,什么账簿都找到了,偏偏没有找到今年的账簿,反倒是惊动了主事人吴骆。
今日,吴骆来到左金吾卫的官署报案,托我们抓捕昨夜的窃贼。我借此机会询问,方才得知吴骆每逢入夜都会将账簿随身携带,以便随时查阅。那时我才知道,昨夜为何没能找到账簿。”
赵云衿听出沈时溪语气中的沮丧,赶忙鼓励道:“沈将军,你别灰心,既然已经知道账簿在哪里了,以后再去偷就是了。”
话一说完,赵云衿便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羊肉放到沈时溪的碗里,说道:“先吃饭,吃饱了我们就好好计划一番,下回一定能成功。”
不知是不是被赵云衿的乐观感染了,沈时溪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拿起筷子,说道:“也好,吃饱了再来解决问题。”
约莫过了两刻钟,二人就将桌上的饭菜消灭得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菜赵云衿是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给自己和沈时溪各倒了一碗蔗浆。
沈时溪拿起盛着蔗浆的碗一饮而尽,说道:“其实,我在这几日里还有别的发现。”
赵云衿正在给自己倒第二碗蔗浆,她听到沈时溪的话,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嗯?还有什么发现?”
沈时溪放下手中的空碗,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递到赵云衿手边,说道:“你看。”
赵云衿接过沈时溪递来的木牌,将它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她发现这块木牌是用松木制成的,整个木牌四四方方,在正中用行书刻着“平康坊”三个字,在木牌的右下角还描刻着一对鸳鸯,鸳鸯的下方有两道浅浅的划痕。
赵云衿将木牌翻个面,便见到正中刻着“中曲”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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