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让某阵前相商,还不许多带人马。”在信使回来如实叙述在冯翊军的遭遇后,李珏面露深思之色。
众人原本还在想着如何安慰这位满面怒容的信使,可待了解到事情的完整经过后,却都似炸了锅一般,怒气值蹭蹭上涨,纷纷怒骂请战。
君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
李珏伸手压下众人的声音,开口道:“某,倒想一试!”
眼见李珏心动,身旁卫士着急进言道:“主公万万不可,其不但轻视信使,还敢刁难主公,由此观之,冯翊军毫无相商和谈的诚意。”
“就是,主公,敌军最强,可却是疲惫之师。我军虽弱,但胜在人多,又可依托营寨防守,胜负在伯仲之间。”
李珏深深的看了一眼身边之人,能发现敌我双方优缺点,此人若是能培养一二,未来未尝不是一员得力战将。
“嗯,你叫什么?”
“禀主公,属下谭童。”那人抱拳答道。
李珏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既是有心栽培,又何惜多言:“你说的不错,但我军与冯翊军虽各不统属,却有同州之情谊。若贸然为战,则必将亲者痛,仇者快。”
李珏并未给他们说两方是盟友,这般重要之事,岂能随便透露,因此从不愿破坏两家情谊来说,倒也合理,毕竟在京兆郡兵中也有许多左冯翊的人,而冯翊军中自然也多有京兆人士。
“且对方虽然是疲惫之师,但久习战阵,纵使力有不逮,但实力依旧存在。我军虽多,却都是新招之人,自今日之前,他们都还不过是等待官府振济的灾民而已。若我军优势明显,他们也会成为助力,此时我军势小力微,他们也难以抵挡。”
这些不过是灾民,本就饿得骨瘦如材,全靠官府救济才没有饿死。现在他们的作用更重要在于震慑,而并不是直接冲阵,战场厮杀。
并且,若是我军占优势,他们自然可以“狐假虎威”,协同京兆军奋力拼杀。但如果我军一旦有些许颓势,他们必然会逃跑,一旦一人后退,势必带动全军,届时不论是京兆军还是难民都将成为案板上的遭敌军任意屠宰的肉。
然而就战术来说,谭童说的也并非一无是处,据寨而守却为上计,那么然后呢?
等着敌军来攻?
可若敌军不攻呢?双方对峙于此,我军野战不敌对方,又不敢出来,若要突围,且不先论出得来出不来,无论哪样前面所做的努力将会化作乌有。
若被困住,京兆军一无后援,二无粮草,又该当如何。
“这,主公既然要去,也该多带兵马…”麾下将士见劝不动李珏,有都转移了重心。
“无事,再说,便是多带,又能带多少呢?”李珏坐在马上喃喃自语道,声音虽是不大,然周围没有嘈杂的声音,众人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旁边的骑士焦急道:“主公!”
见到众人还要再劝,李珏坚定开口:“我意已决,诸将士莫要再劝。”
但看到众人的失落不甘懊恼表情后,又开口道:“我已知诸位忠义,欲使敌军不敢动,还要靠诸将士用功。”
“遵命!”
仅仅一刻钟,李珏便以安排好了一切。
然后骑着昨夜从张白骑军营中抢的骏马往北面的冯翊军阵而去。
金乌闪耀,骏马飞驰,少年身姿挺拔,身上的甲胄明晃晃的甚是耀眼,仿若天神下凡!
这不但是左冯翊太守衡农及身旁青年文士心中的想法,亦是两军阵前看到这一幕将士心中的想法。
“好一个英武的少年郎!”衡农右手轻抚下巴下的胡须,轻轻点头赞叹到。
青年文士翻了个白眼,他也在惊叹,只是关注点不同,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被李珏搞出来的那一幕整的有点恍惚,但仅是两息便已恢复如初。
“此人竟是单骑而来,胆量竟如此之大,难怪敢直面西凉军,但这少年昔日行径颇为冒失,今日观之,却颇具章法,嗯,且细细打量一番,看此人是不是一介莽夫。”青年文士眯眼感叹道,他在惊讶于对方竟是一个人来,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没有忘刚才对对方信使的苛刻,也没忘众人的调笑,更没忘信使那张布满阴云的黑脸。
他相信这名信使回去后,必将添油加醋的将刚才遭遇的那一幕告诉对方,尤其是对方的君主。
可,这人还是来了,而且并未带一兵一卒。
“敢问,可是左冯翊衡伯父当面?”李珏在据对方军阵还有一箭之地的地方勒马停住,在马上欠身施礼:“小侄李珏,这厢有礼了!”
“这人倒是礼仪周全。”青年文士暗暗道,等了会发现自己这边没有丝毫动作,因此抬起了头。
“哼!”结果就看到己方的一应人马皆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之人。当然,其余众将也不敢答话。
一是此人上来便套近乎,打的是感情牌,套的是众人直属上司,又没与在场其他人说话,众人自是不能开口。
二嘛,所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嘛,先不论其他,若是搭了话,答对了倒还好,可若答错了,失了太守的脸面,到时少不了一顿埋怨。
三,便是内心中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此人风采难以相抗尔。
眼见无人应答,这般拖下去,不但失了礼数怠慢了人家,还可能折了己方的威风。
于是抬手往身旁捅了捅,轻声唤了声:“明公。”
“嗯?”衡农不明所以,只是眼中神光闪动,似是在回忆:“此子类我啊!”
青年文士听闻此话,眼神不住上翻,即便甚感无语,他依旧没忘自己的职责:“明公,此贼,咳,此小郎君邀您阵前答话。”
“啥?答甚话?”衡农扭头眼神中充满疑惑。
得,合着您刚才真就看这眼前之人回忆过去了呗。文士今天翻的白眼比往昔一年都多。
“此人向您问好。”文士皱着眉提醒。
“唔,还是个有礼的好孩子。”衡农点点头,接着转过头扬声道:“怎么称呼?”
文士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李珏也甚感奇怪,但并未多想,只是在马上再次自报家门:“小侄李珏见过衡伯父,父亲让小侄带他向您问好。”
“哦,原来是李贤弟之子。”衡农眼含笑意,像看自家子侄那般看这李珏。
文士望着自家太守又将陷入沉思之中,不由大急。数千将士严阵以待,阵前答话,岂能这般儿戏。
“早闻公子大名,今日有幸一睹风采。既不才,有几问困于心中,还望公子解惑。”
“哦?珏洗耳恭听!”
“那既便直言了,请问公子,西凉军劫掠三辅,百姓流离失所,京兆府不能保全百姓也就罢了,又怎能逼反百姓?”
“二贼军猖獗,北窥冯翊郡,南扰京兆郡,公子身为京兆府尹之子,不为父分忧,不去讨贼以安百姓,拥兵居于此间,是为用意?”
“三,公子既无讨贼之心,我家太守顺应民意,率军南下平贼,公子领军挡我于前,我太守念及两家之好,不忍怪罪,可家国大事,岂能因私废公。公子认为我军该当如何?”
呦!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做?
夺命三连问啊。
此人一问比一问狠,不仅骂了京兆郡,还映射了其他郡县,包括对方所处的左冯翊。嘿,没看后面他们自己的军官都在怒目而视了么。
再到后来,语气已有愤怒,甚至有了兴师问罪的威胁之意。
李珏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暗自思索。
文士也并未催促,他真的想看看眼前这少年郎如何回答。
只是左冯翊衡农的脸上带有不忍之意,其正要开口,便被青年文士揪住,摇头示意。
“哼,这那是待客之道。”衡农气的下巴的胡须上下飞舞。
“明公勿怪,既并非是要问罪,只是观此人行为,是个不甘于下的,贼军势大,非一家能抗,如若合军则需分主次,方可制胜,如此打压一二,对其与我,皆好!”
“唉!”衡农不在说话,只是心中暗自下了决定,日后定要好好赔偿这位李家侄儿一二。他已是认定这位侄儿了。
众人皆在沉默,等着李珏开口,偌大的地方,数千之众,除了风声,竟再无其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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