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巅,漫天云气,苍翠的树木从云层上观望,似真似幻。
鸟鸣不时传来,反而显得此处更加宁静,仿佛出离了尘凡。
一块岩石旁,左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师兄,我真是服了。你说雕楼炼丹,楼呢?”
商文渊自动忽略了他语气中的无奈,仔细地削着一截圆木。
“楼?这不正在盖么。”说罢将那圆木拿到石基上比了比,又把下面细细的修了几下。
再放上去,严丝合缝,这才点了点头。
“师弟,再拿根木料过来。”
左慈气的快吐血了。耍赖说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五个多月了啊,这楼才修了个石基啊,这开始炼丹不得个千八百年的?”
商文渊则是陶醉道:“五个月怎么了,慢工出细活,你看这石基,整整齐齐,四平八稳。”
这五个月间,每每仔细雕琢着石料,都感觉身体里巫力又圆润了些许。调动很是流畅。
“可是,石料都是我一个人从山下扛上来的啊……”
正要继续抱怨,就听上来山顶的小路传来脚步声。
“老弟书信里说的无限风光在险峰,如今一看,若然不凡。好词句,好地方。”
闻声望去,就见班彪拄着竹杖走上峰顶。
当初回到邙山,商文渊曾修书一封让侯嬴带去班府。
告知班彪父子施展枯枝巫偶诅咒的邪巫已除,今后无需担心。
自己今后要在这邙山清修,雕楼炼丹。若有急事可以鸿雁托书,不必客气云云。
今天,对方却是亲自来访。也给寂寥的清修岁月添了些生趣。
端着山禽和野菜熬的汤,众人围坐用饭。
“所以说,仲升已经去太学念书了。”商文渊给班彪盛了满满一碗。
“是啊。这还多亏了老弟你。”
“太学里的先生听说班超得到你商大家的赏识,这才准许仲升提前入学。”
“不然就算能去,怕也要等些年头了。”
班彪感慨道,自从结识了商文渊,感觉家业都顺利了不少。
“应雪还好么?”商文渊问道。
“好啊,你没在的这段时间,你的三榆竹苑都是她给打扫的。估计挂着你吧。”
牵挂么,这傻丫头。我终究要离开的啊。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山顶的石基上,一座三层的小阁逐渐有了雏形。
就在左慈搬到第两千七百根木料时,体内的气机终于突破了临界。
商文渊转过身来,迎着左慈投来的恍然大悟的目光。
大笑起身。眼中幽绿光芒亮起,周身赏善司判官装束浮现。
这也是自隐遁东汉以来,第一次亮出獠牙。
生死簿和判官笔,一指天,一指地。朗声说道。
“兹有左慈,于乱世得遁甲天书传承。”
“于开封城周济黎民百姓,于巨野泽助地府判官诛杀为恶尸妖。”
“当赐福报,添寿一甲子!”
判官笔一挥,邙山之上生灵之气汇聚,一股股生生不息的力量渡入。
那最后一层屏障终于被冲破。
道基,成!
“师,师兄,卧槽,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你所见,地府赏善司判官,商文渊。”
“之前让我搬木头都是为了让我突破?”
“也不全是,那木头挺沉的,我确实不想搬。”
左慈:“……”
为啥我觉得心中对你的感激之情就不是很强烈呢。
就听商文渊又说:“现在,终于到了干正事儿的时候了。”
心中默念:通心。
【已开启与僚属通心】
【商文渊:诸位,辛苦来北邙山顶帮个忙啊。】
【大梁看门人,侯嬴:诺。】
【赵襄子必须死:诺。】
【聂人屠:押镖中,等我砍死这些山贼崽子就过去。】
【天下第一,房老剑客:诺。不过统领这次要做啥?】
【商文渊:山顶盖楼。】
【风流倜傥辩机僧:阿弥陀佛。带孩子的和尚也要去么。】
【姑奶奶叫张晓曦:让你去你就去,墨迹啥?再磨叽就捶你。】
【风流倜傥辩机僧:阿弥陀佛,张施主你犯了嗔戒……】
……
不多时,就见山间白影频频闪动,阴阳镖局出动阴灵整整一百。
看着把山顶逐渐沾满的百名阴灵,左慈一捂脸,“师兄,这就是你说的乱世苟活?”
这都可以烧杀抢掠了吧。
在铸剑山庄几人的指挥下,小阁未完工的部分被迅速补齐。
商文渊则是双眼闭合,巫匣飞出七道赤虹,小阁上下木屑剥落。
一幅幅太公阴符经中的玄奥符文和图形被雕刻在各处。
随着第三层的横匾上,阴阳道藏四字完成,晨曦破晓。
一缕清光从天而降落入商文渊的灵台。
不可言说,无人讲解,但就是生出了一丝明悟,这是气运。
于此时代,设立首座道藏,绵延数千年的神州道统,起于邙山。
青铜罗盘自行飞出,将那一缕气运收摄在内,存储。
……
与此同时,洛阳太学。
“哼!歪理。长生,亏你敢想。想那始皇帝派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去寻海外仙山。”
“可成了么?还不是二世而亡,被我大汉王朝取而代之。”
一位儒冠老者对讲坛上的一名白衣少年怒斥道。
“那先生,太学里讲述的这些治国方略,可能解那死生之谜?”白衣少年强自辩解。
“糊涂。天下归于王治,法度可以安邦,黎民百姓遵从王旨,何必生此妄念!”
被称为先生的老者重重拍着桌案,一副恨铁不成钢之色。
“先生,那这黎民何以惑于巫蛊,行那血祭之事?”
“那邪魔野鬼,何以久居山川,占据香火祭祀?”
两个问题太过尖锐,儒冠老者也无法当堂作答,只得怒道:“慎言!当心祸从口出!”
下得堂来,听学的太生纷纷散去,不时有人回头对白衣少年指指点点。
唯有一人,走到他身边,同路而行。拍拍白衣少年的肩膀,安慰道。
“辅汉,你不必与那先生计较。虽然你讲的我也听不大懂,但是我总觉得你能成事。”
“长生,求与不求,又能怎样!”
而这被唤作辅汉的少年,正是商文渊那天从巨野泽救下的张陵。
巨野泽中,欲用朝纲根治天下顽疾,入仕为官,保一方太平的少年此刻紧锁双眉。
五年的太学苦读,却发现自己与这汉朝未来栋梁的千余游学太生形同陌路。
而与他此时同行的人是他唯一的朋友,至少胸怀大志。
这人,正是班超,班仲升。
“怎么了?”班超又自说道,“你精通儒道,天文历法,医卜星象都是太学顶尖。”
“你还这么发愁,让别人怎么活。”
张陵仿佛没听到班超安慰的话语,喃喃道:“仲升,我不想入仕了。”
“我没听错吧,振作点好不好。你不是说自己是留侯张良的后人么。”
“总有一天,你也能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啊。”班超正色道。
“我出生时,看相先生说我额头如燕,颈脖如虎,飞翔食肉,万里封侯之像。”
“我的理想就是这个,要我说你就不求长生,跟我一样,但求为国立功不好么。”
说着说着,已经到了洛阳城中的松竹酒肆门口。
之前就很熟悉这里的班超拉扯张陵的衣袖,“走,带你去喝烟雨醉。”
后者则是看着酒肆里挂的那副中堂久久不语。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恍惚中想起十多年前,有一人对他说,如果有一天不想入仕了,可去北邙山寻找答案。
“仲升。”
“嗯?”
“我想去找一个人。”
头发已经纯白的吴大通看着没进店就离开的两人嘟哝道。
“那个年轻的小子,好像在哪见过呢。”
“商兄弟可是有很久没来过了啊,现在过得应该挺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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