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鱼

    
    慧云大师笑道：“此故人对左施主情根深种，乃上世孽缘，带入今世，至今未了。”
    “这几年来，这位故人几乎每月来到小寺，跪求佛祖解惑，悲伤诉说爱恋，泪水浸染蒲团。老衲虽是化外之人，亦被此情深深触动。”
    “如今，菩提果已熟，此情缘也该到了结之时。”
    我：“…….”
    慧云大师向我双手合十：“情因君起，尚待君解。今日望左施主高抬贵手，达此故人菩提愿，以成比丘之心。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讲完之后。
    慧云大师起身，离开了禅房。
    一会儿之后。
    进来一人。
    我整个人如同遭了雷劈。
    梅雪。
    青丝落尽。
    身穿青衫。
    双手合十。
    眼眶泛红。
    梅雪颤声叫了一句：“哥…….”
    我脑瓜子嗡嗡作响。
    虽然刚才慧云大师在讲那段话的时候，我脑海中已经想到了梅雪。但当她真正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完全无法相信、无法接受。
    梅雪眼眶中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她从身后拿出了几样东西。
    那是三个稻草人。
    两大一小。
    做的非常精致。
    两个大人，男的像极了我，女的像极了晓婉。
    一个小孩，是一个男娃娃。
    这是梅雪上次在处理飞毛僵的时候就开始扎的，她当时在月光下，笑得凄然，对我说要把这东西送给我们。
    梅雪说道：“我扎了很久，想做得完美一点。可我很笨呀，一直都扎不大好。时间又来不及了，我只好就这样送给你，你别嫌弃它们啊…….”
    梅雪边说边哭。
    我终于明白慧云大师请我高抬贵手是什么意思了！
    我简直要疯了，立马从原地起身：“我要找慧云大师！”
    梅雪却一把拉住了我，颤声说道：“哥，不要…….真的不要……雪求你了，不要找我师父，好吗？我求你了……..”
    她已经哭得不行，声音充满了哀求。
    那楚楚动人的样子，像一位受了极大惊吓的小姑娘，眼神布满了惶恐。
    这还是原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吗？
    我心像针扎一般疼，眼眶红了：“怎么能这样？！”
    “慧云大师怎么能这样…….雪，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抓着梅雪的肩膀，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梅雪神情怯生生的，把稻草人递给我：“…….你能把它们带回去吗？”
    我傻傻地接过了稻草人，心中波涛翻滚。
    我想起与梅雪第一次在梅家村认识，她无比直白地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想起她信誓旦旦地说，她是一位有原则的小三，在我没离婚之前，绝对不会打扰我们；想起她因为中了术法，全身僵化腐烂，为了留下在我面前最美丽的一面，却一直不愿说，送我走的时候蹲在地上哭；想起之前我们在卞城之时，在青铜墓之时，在无数危险的情景之下，她豁出命来救我…….
    一幕一幕，如同电影一样播放。
    她始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可我从没管过她心中的痛苦。
    这些年这丫头过了一种怎样的日子。
    我不知道。
    我也不敢想。
    慧云大师说，她每月都会来云山寺，跪在佛前苦苦哀求痛哭……
    梅雪拉着我的衣服，让我坐下。
    她抹了抹眼泪。
    “哥，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但我真的不敢说。”
    “上天对我真好，让我长得这么漂亮，这么聪明。但它也对我也不好，我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有爱，想爱，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它却让我遇见你，真的好残忍啊……”
    “后来我好难过，便上云山寺来，每次跟师父说完我的心思，我就好多了。下山之后，我又能坦然面对你了。可面对了一段时间，我又受不了煎熬，便又上来找师父……”
    “师父说，上辈子我曾负过你，这辈子我是来还你情债的。”
    讲到这里。
    梅雪撅嘴破涕为笑：“我之前还觉得自己委屈呢，这么一说，我就不委屈了。”
    “前几天师父对我说，因果已经熟了，该到了了结的时候，让你上山来见我一面。”
    “我好几天没睡着，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哭啊，千万不能丢人啊，我现在是佛家的比丘，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但我刚才一见你，又没忍住……可我这次真的决定了，不会再变了。哥，你要是还心疼雪儿，就不要阻止我，也不要说任何话，好吗？雪儿最后一次求你了……”
    她又开始哭了起来，肩膀耸动。
    这一下。
    梅雪嘤嘤哭了好久。
    我一直在旁边，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好。
    末了。
    梅雪用手抹了抹眼泪，深深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哥，我要去北方一个寺庙挂单了。”
    “今天见了你，感觉一辈子都哭够了。”
    “雪儿会给你、给嫂子、给侄子念经诵福，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呀。”
    门外敲门声响了。
    两位师父走了进来，先冲我双手合十行礼，又转头对梅雪说道：“路途遥远，师妹需马上动声前往。”
    “咣！”一声响。
    寺庙无比悠扬的钟声传来。
    梅雪笑着冲我挥了挥手：“哥，真的再见喽。”
    她用的是挥手。
    不是行合十佛礼。
    门口一行七八位青衣比丘，向北而行。
    梅雪在其中。
    雨下起来了。
    滂沱倾倒。
    他们冒雨而行。
    梅雪回头冲我甜甜笑了一下，转过身，结伴远去。
    她身影在雨中模糊。
    逐渐。
    不见。
    ……..
    两个月之后。
    鱼铺门口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声音。
    “爸爸，我来看看小弟弟。”
    转眼一看。
    黄堂宫女带着小桃来了！
    小桃忽闪着大眼睛，竟然没直接看我，咚咚咚跑了过去，傻傻盯着晓婉怀里左回看。
    看了好久。
    小桃笑嘻嘻说道：“爸爸、晓婉妈妈，小弟弟真的好漂亮啊！我妈妈前几天托梦给我，说我和弟弟有缘份，让我一定要过来亲一下他。”
    什么？！
    小桃也不管我们，翘起小嘴，在左回嘴里亲了一下。
    晓婉和黄堂宫女见状，笑了。
    晓婉说道：“这丫头可把我儿子的初吻给霸道夺走了呀。”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