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无眠

    
    林道士一想到自己也是历史的创造者，心中悸动，似乎之前吃过的苦也没什么。
    “楚老先生，还是你会说话。”
    “实话实说而已。”
    “那时候我看人在网上一顿贬斥，什么国外都是贵族，有名有姓有气质，优容典雅……”
    “林道长，你可知道林姓由来？”楚伯雄打断林道士的话，问道。
    林道士摇头。
    “其始祖为比干。据《晋安世谱校正序》、《元和姓纂》等有关资料所载，出自子姓，为黄帝高辛之后，商汤子姓后裔，以居地为氏。”
    “……”林道士愕然。
    林，竟然出自比干？！
    林道士有些汗颜，自己竟然不知道。
    “周武王封比干留下铜盘铭：封轩辕王子比干垄，上报天神，下报地神。中华民族千秋令：“齐封神雨，雷电照今；供干师忠，慎为瞻遗。”命为宗祀，历朝致祭。并令禁慎瞻遗。”
    “……”
    林道士更是无语。
    “什么贵族不贵族的，蛮夷之辈，有多少年历史？连一次王朝兴衰都没经历过，就敢说是人类文明的巅峰、终极形态，这就是最典型的无知者无畏。”
    “嗯，你说得对。”林道士频频点头。
    这话要是再早些时候说出来，林道士肯定不信。
    可现在全世界各种奇葩操作，让人不忍直视，最“专业”的cdc连不建议戴口罩都说出来，为大统领站台，林道士也是很无语。
    “话说回来，之所以不说血统，是没必要啊。因为说出来，人人都是贵族血统，这玩意就不值钱了。比如说你的林姓如此，其他也是如此。”
    “再比如说祝姓，源自姬，4500年的贵族血统。比如说包，源自蒙古，黄金家族，那位下直升机都是鄂伦春族的贴身护卫。这是什么？这叫排面！”
    “哈哈哈。”林道士大笑。
    “人呐，是真的实在没得吹了，才会抓一些无聊的东西吹。什么血统都是扯淡，牌坊立的比山都高，就是不干人事。”
    “当年八旗子弟就是例子，没用。”
    “咱中国人讲究的是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讲究的是一个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讲究的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穿了，什么都是假的，过上好日子才是真的。”
    这话深得林道士的心。
    对比抗疫的时候站在路上给来往车辆、行人测体温，后来变成扫码，林道士心有戚戚。
    进步，肉眼可见，亲测有效。
    这段时间，林道士和赵哲在一个班，赵哲虽然年轻，都已经有撑不住的迹象，林道士更是咬着后槽牙坚持。
    但他没什么好抱怨的。
    每次回后山看见窝在家里的人们自娱自乐，苦中作乐，林道士觉得能站在外面看见新鲜的人，似乎也是一种乐趣。
    这段时间全国人都不容易，谁又不是咬着后槽牙撑过来的呢？
    不知道日后史书上会怎么写，但林道士坚信如果有那么一笔，自己必然是十几亿分之一。
    即便再怎么微弱，自己也做了些事情。
    在宏大的历史叙事中留下一笔，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笔，也足以自豪。
    没有光的时候，自己也变成了一道光。林道士想到这里，心中喜乐。
    虽然没有小师叔威风，但这话说出去绝对不心虚就是。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经历了一次改变历史的大事件，似乎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的山花是那么的香甜。
    现在多好，风平浪静，自己坐在后山石碑下看着云起云落，看着山间野花开遍。
    身边鸟语花香，怡然自得。
    “你说得对。”林道士笑道，“当时我穿着军大衣给人扫码，想到的就是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真要是乱起来，别说是狗命，连人命都不值钱。
    看他们人五人六的，真到了某个时间点，画皮一掀开，里面都特么不是人。
    不救老年人，楚老先生你说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蛮夷，都是如此。”
    “咱也不难为人，怎么说都得试一试吧。可你看那帮子人，连试一试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就说放弃老年人。合着到了岁数就得死，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楚伯雄捻须而笑。
    “说穿了，咱吃了大苦，为得也就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个字。从前不知道我爸为什么留下来这八个字，现在懂了。”
    林道士眯着眼睛抬头看去，八个大字，一撇一捺之间宛如龙飞凤舞，至于刺破苍穹。
    “吴医生大约什么时候回来？”楚伯雄问道。
    “小师叔说可能要等天河市解除封印之后才能回来。”
    “哦，那没几天了。”
    “你要走？”
    “不走，要走也得等吴医生回来再说。做人，有始有终才是。”楚伯雄笑道，“今天是林远意动，想来后山看看石碑。”
    林道士瞥见郑林远站在石碑前，宛如山岳，看起来不像是个傻子，倒像是一代宗师。
    “楚老先生，郑林远真的会符箓？”林道士有些眼馋。
    “当然，他的天赋在此，吴医生给做完手术后似乎又上一层楼。”
    “我怎么看小师叔和小师娘给郑林远做完手术后，他好像除了不抽风之外，没什么改变呢。”
    “大智若愚。”楚伯雄淡淡说道。
    “……”林道士怔了一下，哈哈大笑，笑的欢畅。
    最近林道士心情好，特别喜欢笑，根本不端着，想笑就笑。顶风立雪，剥了几层皮之后，林道士不知不觉也被改变了很多。
    忽然，山间风起。
    郑林远长衫猎猎作响。
    一团白云似乎凭空出现，随即散去。
    林道士见郑林远一直再“临摹”笔迹的手忽然顿了一下，随后大开大合，却没了上一次的那种癫狂气息。
    虽无言
    风雪而立
    披坚持锐
    鏖战不退
    月余
    疫尽去
    冬已尽
    春可期
    岁月悠长
    山河无恙
    随着郑林远的手指舞动，坚实的花岗岩扑秫秫如下雪一般落下粉末，一行行小字出现在石碑上，接着上次风雪中写下的字句。
    直到最后，落在那八个大字上。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