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头坳,成了左良玉必须跨过的一关。
福建近海,境内有很多支流,
左良玉所在的汀州府,
就有沙溪、清溪、文溪三条大的支流,
让左良玉无语的是,
保乡军把桥梁都拆了,
二次强行涉水都被打退,
左良玉没法,重新把人集结在一起,准备原路返回,
只有过了集头坳,才能顺利回到江西。
“左帅,我来打前锋”看到左良玉一脸为难的样子,马士秀主动请缨。
左家军的习惯,
通常是驱赶民夫民壮打头阵,
然后就是金声桓、马进忠这些收编来的外营冲锋,
最后才是左良玉赖以生存的嫡系进行最后的收割,
只是,安砂镇一役,
前锋军直接打没了,
左梦庚率兵去打探情况,也中了埋伏,
生死未卜,
为了振奋士气,
马士秀决定亲自带兵打头阵。
“士秀有这决心,很好”左良玉摇头拒绝:“这次战斗,全军一起出动”
马士秀闻言大吃一惊,连忙说:“左帅是军中栋梁,冲锋陷阵之事,交给末将即可。”
左家军的核心就是左良玉,
很多刺头,除了左良玉,其它人根本指挥不动,
要是左良玉出了事,
一切都完了。
左良玉一脸坚决地说:“无须多言,本帅心意已决,准备进攻吧。”
福建的保乡军的战斗力之强,
远远超出左良玉的意料,
上路的刘泽清、中路的吕大器都没了,
也就是说,
那二路保乡军的人马,可以抽身支援这里,
现在一路都这么难应府,要是保乡军的援军赶到,
那时插翅难飞,
还不如孤注一掷,拼一把。
马士秀也明白左良玉的想法,拱拱手说:“末将誓死追随左帅”
“末将誓死追随左帅”在场的将领,也纷纷表态。
在收拢人心方面,左良玉一向做得不错。
左良玉看了看单膝跪在地上的将领,斗志昂扬地说:“诸位,这些年我们征战南北,大小战役不下百场”
“那么多艰难险阻,都挺过来了”
“一个小小的集头坳,挡不住我们”
“第一个突破防线的,赏黄金一千两,美女十名”
“吕大器已经没了,回到江西,准许掠食三日”
每说一句,麾下的将士就哄应叫好,
当听到许诺的重赏,还有准许掠食三日,
原来低落的士气,瞬间高涨起来,
一些士兵已经兴奋得大声怪叫,
恨不得马上回到江西抢钱抢女人,
左良玉等众人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
示意众人都静下,大声喊道:“众将士听令”
在场的将领都单膝跪下,大声应诺,
“马士秀”
“末将在”
“命你带马字营打前锋”
马士秀恭恭敬敬地说:“末将领命”
“周家顺”左良玉继续下令。
“末将在”
“命你带周字营、许字营作为第二队,第一队进攻一盏茶后,马上行动”
“王安春,命你带王字营、向字营为第三队,同样,第二队出发后,一盏茶后跟上”
“钱大彬,命你带钱字营、梁字营为第四队,第三队出发后一盏茶时间跟上”
“剩下的兄弟为第五队,第四队出发后一盏茶时间出发”
说到这里,左良玉声音提高了八度:“本帅率亲卫和督战队跟随第五队一起出发,此战,所有人只能前进,不准后退,违令者,就地正法!”
“遵命”所有人神色凝重地应下。
马士秀心中暗暗佩服,
还是左帅最懂人心,
打一棒给三个甜枣,众人还得乖乖听话。
兵贵神速,
也不知援军什么时候到来,
为了逃命,左良玉命令把辎重、粮草还有随军的营妓都扔下,
马士秀作为先锋,集合人马,
大刀一挥,率先向集头坳冲去,
左良玉在盯着,督战队在虎视眈眈,
这一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只能拼了。
此刻,扼守集头坳的陆长胜呸的一声,把嘴里叨着的狗尾巴草吐掉,
一脸兴奋地说:“这些家伙,终于动了,所有人听我命令”
“火炮队准备,一进入射程,无须命令即可炮击”
“火枪队准备,绝不能贼子靠近防线”
“步兵队和骑兵队,随时准备出击”
最喜欢族长那句话,
来了,就不要走了。
马士秀的速度很快,
想利用速度快速突破,从而降低伤亡,
没有试探,一开始就带着马字营全力出击,
迎接马士秀和他精心打造马字营手下的,
是密如雨点的炮火,
各种炮弹好像雨点一样落在人群中,
每一次炮响,都带走大量的生命,
马士秀刚开始前攻时,身边满是自己马字营的手下,
随着一声声炮响,一声声惨叫,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不断有将士被炮弹击中、炸飞,
付出重大的伤亡后,
马士秀眼时闪出一丝希望的曙光,还有一抹残忍的神色,
近了,近了,距离可恶的保乡军大约还有二百步,
该死,守在这里的,除了衣甲鲜明的保乡军,
马士秀清楚地看到,
还有很多民团打扮的人,
有的人的衣裤上,甚至还看到泥巴,
这是刚洗脚上田的农夫,抄起武器就来打自己吗?
还有一些衣衫褛烂、一看就是俘虏的人,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
马士秀感到自己被侮辱了,
自己苦心打造的马字营,要败在这群连保乡军主力都算不上的乌合之众手上吗?
不行,自己绝不同意。
“弟兄们,谁先杀入敌阵,赏银...”
话还没说完,骑在马上的马士秀一下子栽倒在地,
死时双眼瞪得大大的,眉心处一个血洞正在向外冒着鲜血,
马士秀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马革裹尸,
但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窝囊。
一百步开外的陆长胜,心满意足放下新式步枪,
习惯吹了一下枪口,转身对身边的记录员说:“记住,那个骑马的家伙是副将马士秀,是本百户新手击杀。”
说完,自言自语地说:“这步枪好啊,耍着就是得劲。”
“遵命”一旁的记录员一边应,一边在本子上快速记下。
此时左良玉的第二批人马冲上来,
陆长胜顾不得再说话,
马上安排部下迎战。
主帅亲临前线,督战队全程督战,
左家军一个个红了眼,舍命向前冲锋,
可惜,在密集而威力强大的火炮面前,
他们的努力和付出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
巧臼炮和佛郎机炮、遂火枪和步枪,还有手榴弹,
形成三道杀伤力强大的防火线,
特别是巧臼炮,
进攻时那密集的人群,目标那么大,
炮手都不需要瞄准就可以放炮,
每一声爆炸声响起时,伴随着炮声的,是飞溅的鲜血和残肢碎肉,
就像绽放传说中的死亡之花一样,
每一次绽花,都会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第一队马士秀,推进到距离保乡军仅一百步,中弹身亡;
第二队周家顺,推进到距离保乡军约二百五十步,被巧臼炮弹击中,当命毙命;
第三队王安春,运气最差,出发没多久,马被炮弹的巨大声波惊吓,狂奔时王安春不小心坠马,脑袋磕中一块石头,生死未卜;
看到情况不对,
左良玉也顾不得前面制订的计划,
下令剩下的所有人一起进攻,
准备用人海战术强行打开退路,
上天没有再眷顾这位饱受争议的宁南伯,
在保乡军的无敌的火炮和火枪前,
那些将士成片成片地倒下,
到处都是喊杀声,
到处都是哀嚎声,
当最后一批人伤亡过半时,
那些将士崩溃了,
也不知谁带头,越来越多人掉头逃跑,
刚开始左良玉和的亲卫和督战队强行阻拦,
随着距离的拉近,
亲卫和督战队的伤亡也开始增大,
那些匪气未脱的士兵,
为了逃命,一个个也发狠了,
谁拦就跟谁拼命,
人越来越少,逃跑的人越来越多,
督战队也抗不住了,跟着溃兵一起跑,
左良玉跟在后面押阵时,右手让流弹击中,
差点没坠马,还让溃兵幸好亲卫拼死护着,
看到回天乏力,
左良玉长叹一声,由几十名亲卫紧紧护着,
跑了。
本想带着大队人马回江西,东山再起,
现在改变主意,
不求带着兵马回去,只要自己人回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凭着自己的名望,还有留在江西和武昌的人,
早晚能崛起,
看到左良玉逃了,
陆长胜一下子跳出战壕,大声喊道:“快,擂鼓、吹号角,全军出击。”
敌人已经崩溃,
正是进行最后收割的最佳时机,
击败是大功一件,
陆长胜要的不是大功,而是全功。
战鼓声和号角声很快响起来,
陆长胜大声喊道:“抓住左良玉者,不论死活,记大功一件,赏黄金一千两。”
保乡军、民团还有苦工营的人,
一个个红着双眼,从战壕中跳出,
杀声震天地去追杀溃兵,
陆大总督的军规是寸功必赏,
前面跑的不是人,
是一份份可以兑换金银、兑换官职、兑换田地的战功,
谁不抢谁就是傻子,
陆长胜站在高处向下看,
当千里眼看到一个拿着狼牙棒、光着脚冲在前面的大汉时,
不由笑着骂道:“狗日的捅破天,不是让他最后才出击吗,跑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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