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室外面,两个人安静地并排坐在家属等候区里,彼此之间不知为何看上去显得有些尴尬。
在座和任宋演一起进行等待的人,意外地并不是崔秀荣,而是一身便装、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郑敬淏。
这两个相交多年的好朋友在沉默中转头对视一眼,终于,任宋演像是受不了这种气氛,开口说:“你们怎么会跑来这里?我记得你之前都是在其他地方看诊的吧。”
“我父母和我的主治医师太熟悉了,我们俩这趟过来是做婚检的,秀荣她担心会走漏消息。”郑敬淏明白他的疑惑,索性一次性把话解释清楚,接着也纳闷侧身问,“那你呢?”
他冲着检查室门口的方向歪了歪头示意,“那位就是那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林小姐吧?你和她今天怎么出现在这里?”
任宋演看看他就说:“我带她过来做一做全身检查……她,身体不是太好,可能你也从秀荣那里听说过几句?”
郑敬淏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着头,“原来如此。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心里面还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为什么?”
“你这家伙还敢问……还能是因为什么?”
郑敬淏抱着双手,伸出了一根手指,任宋演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立即瞧见检查室门边的那个“妇科”标识。
他难得哑然地张了下嘴,还没等说什么,郑敬淏就直接摆手:“行了,也不用解释那么多。其实我和秀荣刚刚都只是有点惊讶而已,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遇见。”
任宋演瞥着郑敬淏说:“先是筹办婚礼,然后是婚检……你们其他步骤倒是都很正常,偏偏把最该放到最后做的那件事先给做了。”
“那我还能怎么办?跟秀荣说,要不然我们就先别办婚礼了?或者,跟她说,婚前检查这种事对我和她来说好像没有必要?”郑敬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前方说,“我都明白,婚礼只是秀荣希望进一步敲定我们结婚的事实,至于什么婚前检查,也只不过是为了一年后那场可能发生的手术提前做准备而已。”
“我要是你的话,现在至少也该想一想向两边家人坦白的事情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这不是正在想着怎么劝秀荣吗?她现在,就像一个偷偷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完全不敢让父母知道这件有些荒唐的事情。我作为她男亲,只能先顺着她的心意了。”
“话说回来,到了现在,你们之间还没改变称呼吗?”
“呀,真的叫‘老公’‘老婆’,你听了不觉得奇怪吗?我们都感觉很奇怪,还是慢慢来吧。”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感觉奇怪的话,那就说明你们真的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不是吗?”任宋演反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只在我面前这样?”郑敬淏瞪大眼睛地看他,“呀,有本事你去秀荣面前说啊,你要是能说服她的话,我保证以后改口叫你哥。”
任宋演神情微妙地对他皱了皱眉,问:“所以,你究竟是不满意这场婚姻呢,还是不满意秀荣准备给你捐肝这件事?”
郑敬淏欲言又止,继而就回过身去说:“老实讲,都有一点。”他没给任宋演插话的机会,迅速就补充解释,“我不是不喜欢秀荣成为我妻子,就是……我对于她因为那样的理由这么仓促地促成我和她之间的婚姻,感到有些不满意,另外我直到现在还是不愿意去同意一年后如果真的需要她和我一起做手术这件事。”
“所以,抛开移植手术的事情不提,现在你的不满主要是在于秀荣打破了你对你们俩关系发展的计划?”任宋演若有所思地作出总结。
郑敬淏偏头瞥了他一下,抿嘴说:“这件事我真的只告诉你一个人。我其实,在年初的时候已经买好了婚戒,准备在今年内向秀荣求婚。可是,后来我的病情突然恶化,一切的情况好像就都乱了。我原本准备好求婚了,结果却是秀荣先开的口,这就算了,偏偏她是因为那样的理由、以那种方式……我真的……”
随手摘下头上的帽子,郑敬淏叹着气闭上双眼,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我内心深处总感觉是因为我自己才会导致我的人生还有她的人生,出现了这种变化。我本来想给她一场完美的求婚仪式,一场在所有人祝福下发生的婚礼,结果,现在事情却变成这样了。”
旁边的任宋演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那份由衷的消沉与怅惘,也默然地伸出手去,轻拍两下他的肩膀。
之后,兴许是为了缓解对方的情绪,他忽然转开话题问郑敬淏:“对了,我没记错的话,《机医》第二季马上就要放送大结局了吧?”
“嗯。”还垂着头的郑敬淏兴致不高地说,“按照剧组的拍摄计划,差不多再过几天也就正式杀青,然后九月月中的时候就大结局了。”
他直起身来,又侧头对任宋演轻声补充:“本来杀青之后听说是要拍摄主创的团体综艺,类似于《三时三餐》那样的企划?可是现在我去不了了。”
“哎,怎么了。你现在身体状况不是还不错吗?连拍摄都能好好做完,参加综艺不是更轻松吗?”任宋演眨眼说。
郑敬淏微微苦笑了下,“还是导演他们怕我太累了。”他解释着,“那档综艺更多是大家觉得有趣才进行录制的,可是如果不是工作的话,单纯作为额外行程的话,大家好像都觉得邀请我过去会有负担。他们心里有负担,觉得抱歉,也怕我有负担。所以就变成这样了。五人组,只有我一个主演不会参加录制。”
任宋演看了他一会儿,便撇过头去,有意无意地小声安慰:“你要真那么想去参加,事前说好偶尔去录制一两期,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郑敬淏点头说:“我也是跟他们这么说的。所以现在还算是在计划当中吧。”他的声音顿了顿,嘴里又说,“宋演啊,生病的话,原来心情就是这么奇怪吗?”
“什么?”
“我在电视剧里扮演医生,现实自己却是患者,结果真的当了患者以后才发现……原来觉得小心翼翼地对待病人是一种礼仪,但在当事人自己看来,我怎么觉得,周边人的这种小心翼翼反而更让我不快呢?”
坐在他身边的任宋演嗤笑了一声,说:“那你想怎么样?让大家都随意地对待你吗?”
郑敬淏也跟着苦中作乐似的笑了,摇头说:“有时候,我还真觉得倒不如这样。大家越是对待我小心,反而越让我自己在意自己的患者身份。本来觉得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这么一来,连我心里面都开始变得不安了。”
“虽然你这人以前就很感性,但生病之后好像变得更加感性了。”任宋演也不再看他,只盯着两人前方的检查室门口说,“站在理性派的角度,要是我喜欢的人有和你类似的情况,说不定我会做出和秀荣相同的选择。在有可能失去爱人这种前提之下,其他事情其实都是不合时宜和无关紧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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