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无奈地摊开手,他心里是清楚谢婉儿真实身份的,自己能保住这条命也有她的功劳。既然赵语柔愿意与谢婉儿平称,他自然不会反对。
“婉儿,既然殿下如此说了,我不会有异议。”
顾瑶不满道:“殿下,你认识了新姐妹,就忘了旧人了!”
“你这妮子怎么吃醋了,我怎么可能忘了你?”
三个女子一番话,让原本沉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既来之,则安之。比起已经牺牲的人,他们至少活了下来,还可以享受片刻的安宁。
傍晚,天色渐渐昏暗。清凉山上的雪已经积了半尺之深,山间有雪无风,寨中一片静谧。
之前休息的将士们恢复精神,在高正的带领下,冒雪按计划前往山寨外布置。毕竟提早完成,可以让山上的众人少一分风险。
三位女子已经主动承担起大家的伙食,主厨依旧是谢婉儿,赵语柔虽然贵为公主,却并不端着架子,和顾瑶一起为谢婉儿打下手,还虚心地请教烧菜方法。
秦扬下午也好好休息了一番,精力恢复不少。不过众人都以他是半个伤员为由,拒绝带他一起去干活。他无可奈何,只得去忠义堂陪孙庭芳喝茶闲聊。
等饭菜做好,顾瑶去寨外喊众人回来。秦扬也和孙庭芳移步到饭厅。不多时,高正张起他们满脸通红,一股脑地钻进房里,搓着手跺着脚,抢到炉边烤火。
“还有最后两个菜,大家先暖和一下,马上开饭。”
赵语柔扎着围裙,端着一大盆米粥,从后厨进走进来。众人目瞪口呆,不敢接话,纷纷看向秦扬。秦扬揶揄了一下,点头示意众人不必拘礼,所有人这才迟疑着坐了过来,盯着桌上的已经做好的菜,不敢动筷。
赵语柔和谢婉儿将最后两盘菜送出来,坐在为她们留的主位上。
“行军在外,诸位不必拘礼,且当是在家中,吃饱比什么都重要。”
赵语柔知道,她若不动,其他人必定不敢吃,便先夹了一筷子白菜到碗里。
按理说,女子一般不与生人同桌而食,更何况是楚国的公主。可她自幼就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环境里成长,向来不在意繁文缛节。
其他将士见状,齐齐道了声:“谢殿下体恤。”
秦扬见众人还有些拘束,先做了表率,喝下一大口粥,其他人这才放开。
饭后,秦扬准许大家每人饮下一碗热酒。既为了驱寒,也为了迎接赵语柔。
“干。”
众人将酒一饮而尽,身体暖和了不少。高正做事向来不拖沓,坚持要在今夜把之前的安排做完,就带着大家又去寨外忙碌。
秦扬再无其他事可做,回到房间,并未点灯,直接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有人轻轻扣门,传来谢婉儿的声音。
“公子,你在里面吗?”
秦扬坐起来,回了一句:“在,进来吧。”
谢婉儿挑了个灯笼,将门再度关严,将烛台点亮,坐到秦扬身边。
“公子,今夜开始,你我便分房吧。”
秦扬马上明白过来,而今大家已经知道了谢婉儿和他的事情,就不需要再度伪装成夫妻。男未婚,女未嫁,再同床共枕就说不过去了。
“好。”
秦扬本想说什么,可想来想去也只是答应一声。这些天已经习惯和谢婉儿在一起,突然分开,让他心中平添了几分落寞。
谢婉儿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是在偷笑。
“公子,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一语中的,让秦扬有些慌乱,赶紧掩饰:“哪有,我非常舍得——”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味,赶紧又补充:“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没有不舍得,但也不会舍得——哎,你懂我的意思。”
谢婉儿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公子之意,我当然懂。不必担心,我就住在你右边隔壁。你要想找我说说话,就来我房里。不过千万别走错了,左边是赵姑娘的房间。”
秦扬默默地点头。如此一来甚好,女眷离他都不远,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出动。
“公子,我问你个问题,你不许撒谎,要如实作答——”
谢婉儿挪近了一点:“你觉得赵姑娘美不美?”
秦扬脱口而出:“美。”
“那……跟我比呢?”
秦扬愣了一下:“啊?这……”
他还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毕竟对这二位女子,秦扬还从未以这方面的看法视之。一个是晋国流亡的长公主,一个是楚国逃难的公主,还轮不到他来胡思乱想。
谢婉儿又在秦扬手背上拧了一下:“公子不许说谎。”
秦扬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下巴上,略加思索:“你抚琴时更美,她跳舞时更美。你们都很美,就我是丑八怪。”
“真是个滑头。”
谢婉儿笑着在秦扬胳膊上拍了一下:“想不到你竟然也会见风使舵、油嘴滑舌了。”
秦扬心中暗暗叫苦,可还是陪着笑脸:“这不都是因为在你面前屡屡犯错。吃一堑长一智,我吃了一箩筐,再不长记性也太愚昧了。你们各有各的好,我才疏学浅,比不出高下。”
谢婉儿很是开心:“公子,见你这般,我就放心了。若是平常,我肯定打破砂锅问到底,要你把哪里好罗列个清楚,看在你身体不适的份上就放过你。要好好修养,我…我们都要指望你。”
不等他接话,谢婉儿站起身,拿起灯笼离开。
门窗上映着离开的一抹倩影,秦扬静静地目送她,心中隐隐作暖。在这种地方,还有一个人如此关心他,不得不说是人生之幸。
谢婉儿走后,困意袭来,秦扬便踏踏实实地钻进被窝,安心入眠。
……
清晨,雪还在下。
秦扬送别张起,约定好第二天晌午之前回归。他已经恢复了大半,虽然不敢说像以往那样横刀立马,但已经可以随意蹦跳奔跑。
兴致上来,他又在院子里赤手空拳打了一通,引得刚刚起床的众人围观。
“既然闲来无事,你指点一下大家如何?”
秦扬心中大喜,走上去拍了拍高正的肩膀:“好主意,你把大家都叫来。”
不多时,骧骑营的将士们在院中整齐列队。
秦扬发现顾瑶也混了进来,刚想问,却被她抢了先:“我也来学习,以便保护公主殿下。”
秦扬摇了摇头,不再追问。
“习武绝无捷径可走,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持修炼。诸位都是精锐,这个道理不需要我多讲。我现在教大家一套拳掌之法,平日练习可强身健体,与人搏斗时也可作为杀招,请看——”
他一个弓步跨出,左臂将肩撞、肘击、崩拳顺势打出,一气呵成;再一跨步出去,蓄势待发的右手轰出一记长拳,劲力还未消退,直接化拳为掌,手腕以寸劲在瞬间扫向左右,紧接就是一发扫踢——
“好一个分花拂柳!”
孙庭芳也来到院中,不住赞叹。
秦扬又演示了六招,随后停下:“我再带大家走一遍,尤其是在何时呼吸吐纳,务必牢记——”
众人自觉散开,纷纷效仿。孙庭芳虽未练习过秦扬这套拳法,但毕竟功底摆在那,也帮助众人斧正姿势,指点要领。
秦扬虽然严苛,但教授的非常认真。等其他人已经将所有招式记住,秦扬来到众人面前:“现在开始,将刚才所学,打上一百遍。”
高正刚要叫苦,秦扬先发制人:“高正,你来监督大家,发现谁偷懒,就让他围着山寨跑二十圈——这是军令。”
高正露出个哀怨的表情,也只好服从。
见众人操练起来,秦扬走向孙庭芳,拜道:“见过太傅。”
“一般习武之人,不会轻易教授他人整套武艺。将军能不藏私,这胸怀老夫也自愧不如。”
秦扬作揖道:“太傅过谦了,末将不过是把之前所学拿出来一些分享,您是毁家纾难为国为民,两者判若云泥。”
“将军真是捧杀老夫了。不过,老夫有一事请教,将军这身武艺比大多名将都不多让,是师从何处?”
秦扬一时语塞。他出山之前立过重誓,不能将族人和师父的事讲给外人。
“末将曾得一位不知姓名的高人指点,后来坚持练习,才有了几分名堂。”
孙庭芳笑了笑,不再继续问下去:“将军,我们去那边饮茶?”
一天的时光在苦不堪言的操练和悠哉的品茶中迅速流逝。傍晚,山上炊烟袅袅,饭香从伙房飘来,让这些累了一天的将士们心猿意马。
秦扬和孙庭芳天南海北聊了一天,也知晓不少过去十年来唐国的奇闻异事。
原本两人打算去院中透透气,顺便直接去吃晚饭,一名骧骑营的士兵满头大汗地跑到忠义堂:“将军,张起回来了——”
秦扬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按照约定,张起本应在同谷镇打探一番,等明日中午再回清凉山。
这个时间赶回来,就一定是发生了不得逗留、必须折返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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