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等主事之人在流民接待点忙碌之时,襄阳城内号炮连天,那些贪官污吏和粮行人等都人头落地。
一生一死之间,尽显人间正道。
推官冯扶虞的书房空无一人,桌案上摆放着死囚的口供文书。
整个院子只有个老卒,在门厅里打着盹。
一道身影轻飘飘的越过院墙,落地无声,蹲在花木后静待片刻,见无人出现,这才轻手轻脚的向推官书房摸去。
他蹑手蹑脚推开书房的门,向里看了一眼,又回头四下张望,见无人,这才闪身进去,把房门轻轻掩上。
书房内空无一人。
此人快步走近桌案,一眼看到了供状,迅速的翻看起来。
供状的内容很多,也很详细。
上面详细记载了此人的经历和在襄阳潜伏的具体情况。
这人快速的翻看,在最后竟然看到了这样一条,“近日有汴州接头人来襄阳,接头地点……”
这里却被黑墨涂了。
下一条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丙字号是……”
竟然也被涂黑!
这,这是已经发现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榻上。
遮挡在脸上的黑巾掉下一角也不自知。
一颗小肉瘤出现在他的脸上。
突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推官老爷回来了,赶紧洒扫。”
有人在院中呼喝。
那人一惊,这才发现黑巾脱落,赶紧系上,轻推房门,向外望望,见洒扫下人去了隔壁房间,他几个纵越,来到墙边,蹲下左右查看,这才扶墙越过,嗒嗒嗒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巷子里。
咔哒一声轻响。
书房墙边的书柜缓缓的被推开。
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走了出来。
瞄了眼书桌上的供状,嘿然一笑。
推官衙门后巷。
那蒙面人左拐右拐的穿过了几条小巷,这才摘下面巾,低头走进一座宅院。
院门刚刚掩上,就有人探出头来,看看门牌,转身而去。
节度府内。
李裕的书房。
推官冯扶虞递给李裕一张字条。
“什么?这不是……”
李裕惊讶的看着老头。
“没搞错吧?”
老头缓缓的摇头。
李裕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下自己的情绪。
“那人你看清了?”
冯扶虞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只看到他脸上有颗肉瘤,具体容貌没有看清。”
“严密监视,不要打草惊蛇。”
“是。”
老头缓缓退了出去。
李裕走出书房,来到了庭院之中。
庭院里花团锦簇,绿意盎然。
蝴蝶在花间翩跹,蜜蜂在枝头穿梭。
侍卫们站在阴凉处,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李裕在庭院里散步,闻着鲜花的香甜,看着红红绿绿的美景,心思却不在其上。
夜晚,微风拂面,却没有一丝的凉意。
李裕被即将揭开的真相搞得心烦意乱。
用井水冲了凉,早早的躺下休息。
可燥热的空气就像他的心绪般,搞得他不得安宁。
他在黑暗中闭目养神,却越来越清醒,失眠了。
李裕只得起身,点亮了蜡烛,拿起小几上的书卷,随意的翻看起来。
见室内亮起烛火,门外的侍卫轻轻敲了房门。
“主公,有急报。”
“哦?送进来。”
房门一开,侍卫送来一密封小匣子。
李裕待侍卫退出,这才打开。
里面是一张字条。
他看了看,放在了小几上。
唉,难道真的是他吗?!
第二日,节帅府前堂。
张格和王厚协汇报流民安置情况。
昨日至现在已有二十五船流民到了襄阳,更多的还在途中。
三人说完了公事,李裕对张格说道:“司马,我听说张公来襄阳了?”
“是,主公。家父前几日刚到襄阳,南阳公学的学子放假,他老人家来襄阳散散心。”
“我也许久未与张公宴饮了,今天晚上,就去你府上和他见见面如何?”
“好,我就代家父应下了。静候主公大驾。”
待二人走后,李裕又找来了冯扶虞,在他耳边仔细的叮嘱一番。
处理完手头的公务,他又去了流民安置点看了看,见安置的井然有序,才放下心来。
回到节帅府,天色不早,洗漱了一番,穿便服去了张格襄阳的府邸。
这座宅院是李裕送的。
在巷子口,他与冯扶虞汇合,两人一起来到了张府门前。
有侍卫上前叩门。
门子开门见是德王大驾到了,急忙向内传话。
一会儿工夫,中门大开。
门里走出张浚、张格父子。
“主公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张浚、张格父子给李裕见礼。
李裕笑呵呵的回礼,说道:“张公来襄阳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是听别人说起,这才知道。”
“微臣一介老朽,不敢当主公惦念。”
张浚须发皆白,身体硬朗,说话中气很足。
李裕转身把冯扶虞介绍给张浚。
二人相互见礼,一行人这才进入张府。
宅院占地广大,亭台楼阁、水榭假山,可说是襄阳城内有名的豪宅。
李裕为了恩待张家,把这宅院赐予张格。
进入前堂,已有侍者备下宴席。
李裕是主客,张浚主陪,张格陪同冯扶虞。
六张案几分列两排,相对而坐。
李裕见到张浚很高兴,询问了公学的近况,还关心了他的身体健康情况。
张浚回道:“谢主公关心,最近天燥,有些燥热罢了。”
“诶,可不能马虎,明日送些清凉之物,好让张公舒服些。”
“多谢主公挂怀。”
张浚心里是感动的。
他知道,自从来到南阳,李裕对自己一家是真不错,不仅给房子给地,还给官做。
长子在南阳做的很安心,自己看着也很高兴。
见张浚有点出神,李裕笑呵呵的举杯说道:“张公,为南阳学子操心劳力,不为名利,是我辈楷模啊。”
“哪里,主公谬赞了。”
张浚心里受用,嘴上谦虚道。
宾主尽欢。
第二日,李裕亲自给张府送去了几匣名贵药材。
张浚感激涕零,让身边长随接了送去内宅。
“这是你的人?”
“呵呵,主公,这是我从南阳带来的老家人,在身边习惯了,他不在还真不顺手。”
“嗯,老人好啊,使着顺手。”
李裕笑呵呵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下人,他脸颊上那颗小肉瘤在李裕的眼里晃动。
节度府书房内。
李裕脸色阴沉,冯扶虞面无表情。
“我看到了那个脸上有肉瘤的人。”
李裕沉声说道。
冯扶虞沉默不语。
“现在还不能确定张家与此人就是一伙的,再等等,你们继续监视,不得有误。”
“是。”
老头应声退出。
李裕此时的心情极度复杂。
当初,是他主动邀请张浚一家来南阳的,不仅是自己的媒人,还把他们一家奉为上宾。
如果张浚父子就是那个什么丙字号,自己这脸被朱温打的啪啪的。亲自请来了细作,还给官给地,结果却是自己身边最大的一颗炸弹!
希望自己弄错了吧。
可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李裕心里发寒。
七月二十日。
聚集襄阳的流民开始了分流。
一部分从襄阳去了附近的州县安置,匠户则整体安置在了襄阳。
另一部分则坐船去了江西。
这段时间,整个德王府的辖区都得到了诏令。
从重从快查处贪污受贿官吏。
并把襄阳和南阳贪污粮食案件作为案例,下发各州县,为所有人敲响了警钟。
贪污受贿问题,自古有之,想要彻底根除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每个官员手下都有很多不入流的吏员和杂役,这些要是不给发工资就没人干,要是官员自己个人掏腰包,他不贪污哪来的钱?只有各衙门官吏都由官府开俸,才能减少这样的制度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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