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舒适的马车内,面对武当七君之二,谢无锋并没有半点不自在,因为他心中的疑问让他顾不上这些。
江湖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北有补天玉,南有玉衡君。”
这句话指的是崆峒掌门谢辞水,以及武当副掌门玉衡廉贞。这两人一南一北,震慑着整个天下。
谢辞水其人的七伤拳造诣颇深,只在罗裳之下。而玉衡廉贞则是手无缚鸡之力,有人说,如果玉衡廉贞稍微会一点武功的话,那么武当掌门的位置肯定就是他的。如今的玉衡廉贞虽然不是武当掌门,但他离“掌门”这一称谓,也仅仅只是差一个称谓而已。
玉衡廉贞,天底下最具权势的人,他为什么要见自己?
跟谢无锋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公孙黄泉,他翘着二郎腿,捻着自己的胡须,直勾勾盯着面前的谢无锋,时而咂嘴,时而叹气。
“啧,哎你说,师兄到底看上这小子什么啊?模样俊俏是不假,但怎么看怎么不聪明。”公孙黄泉好像当谢无锋是聋子,开口道。
端端正正坐着的道不明正在闭目养神,眼皮都没抬,声音清冷仿佛不想理人,“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你这孩子!他要能告诉我我还跟你在这儿废什么话?”公孙黄泉翻个白眼,随即伸个懒腰嘴上抱怨,“这破地方是人待的吗?热得要死。”
谢无锋对公孙黄泉的冒犯没起半点情绪波动,当然,起了情绪波动也无济于事。他从公孙黄泉的话里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玉衡廉贞见过自己,甚至对自己有着一些了解,他心里对那个从没见过面的人越来越感兴趣。
马车在向鄂楼停下,三人下车,一步步走到最顶楼的一间客房门前。
“直接跳上来多好,干嘛非得爬楼梯?”公孙黄泉揉着自己的腿,语气颇为不满。
道不明没理他,伸手推开房门对谢无锋道:“他就在里面,请。”
谢无锋点点头,对着道不明抱拳道谢,然后走进了房内。
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一阵凉爽的海风从大开着的窗外吹来,带动窗边的白纱,翻动桌上的书本。
一道拔俗人影负手站在窗边向外眺望,青色的道袍随着海风肆意舞动,他就是玉衡廉贞。
谢无锋缓步上前,“前辈,您见晚辈,所为何事?”
玉衡廉贞转过身来,苍老但白净的面庞带着一丝慈祥的笑,头顶的白玉龙冠闪着晶莹的光。
谢无锋双眼睁大,嘴唇颤抖,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钱叔?”
钱三,不,玉衡廉贞嘴角笑意更浓,“我一直在想该怎么重新面对你,小友。”
“你……你不是死了吗?不……不是,你怎么会是玉衡廉贞?你是钱叔吧?”谢无锋脑子有些混乱,开始变得语无伦次,他没想到玉衡廉贞居然会是早已死在自己面前的钱三。
玉衡廉贞眼中充满慈爱,“我不叫钱三,我叫何处惹尘,哈,这个名字跟钱三一样奇怪,对吧?”
“何……何处惹尘……是啊,跟钱三一样奇怪。”谢无锋觉得眼睛有些湿润,面前这个人不论叫什么,反正都是跟自己共患难的那个小老头,看着他死而复生,自己觉得很不真实,但又觉得很开心。
玉衡廉贞让谢无锋入座,为他斟上一杯茶,道:“我先回答你心里的第一个问题,是开阳在那场爆炸中护住了我。”
开阳武曲,他的确有能力在那种爆炸中护人性命。
“我再回答你心里的第二个问题,那场爆炸是我设计的,我需要将自己隐藏在台面之下,如果继续跟你在一起,迟早会被天权发现。”
玉衡廉贞用他慈祥的声音说着残忍的故事,谢无锋心里的情绪快速转换,“你设计的?你……你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想起那天港口的惨状,残肢、血浆、火焰、哀嚎,那么多无辜的工人死去,居然只是因为面前的人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对。”玉衡廉贞轻轻吐出一个字。
谢无锋深吸一口气,吐出的时候有些颤抖。
“在你问其他问题之前,先稳住自己的情绪,随意暴露情绪是个坏习惯,得改。”说着,玉衡廉贞端起茶杯品了起来,好像在等谢无锋平复心情。
谢无锋咽了口唾沫,他终究没有发作,但是语气已经明显疏远了些,“你为什么要见我?不仅仅是为了告诉我你还活着吧?”
“我想收你为徒。”
“收我为徒?”
玉衡廉贞将自己的茶杯再次斟满,“我累了,想找个徒弟接替我,你是个很不错的人选,虽然不如我前几个徒弟。”
“呵。”谢无锋冷笑,“那何副掌门完全可以从他们当中选,干嘛要找我呢?”
“他们死了。”玉衡廉贞轻描淡写道,“哦不对,死了三个,一个重伤。”他转头看向谢无锋,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我那六个徒弟当真是人中龙凤,可是他们野心太大,当我发现之后,便决定阻止他们。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没有什么野心,所以我很放心你。你跟我也不一样,你有底线,所以我觉得你会做得比我更好。”
“你还知道自己没有底线?”谢无锋讥讽道,“如果我没猜错,君子钊之所以会执行如此漏洞百出的计划,也跟你有关吧?甚至完全是你逼的,对吗?”
玉衡廉贞点点头,“对,君子钊一直是我的心腹大患,我觉得我不能把这么一个难题留给你,所以我利用君子言使君子钊失去了理智,让他执行了这么一个拙劣的计划。但我保证,我没料到他会对君子言下手,那可是他的亲弟弟。”
“这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君子钊是为了什么才会对自己亲弟弟下手?”
玉衡廉贞叹口气,道:“一桩本门的秘史,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你知道曾经有四大门派围攻武当吧?”
谢无锋点点头,这事他是知道的。
“当时的武当没有天下第一剑,没有天下第一掌,只有一心求财的师父师叔,以及还未成才的诸位师弟。守卫武当的重担落在了我身上,真是很重的担子。在那场战争中我做了很多的决定,牺牲了很多的人。
襄阳一战,我决定牺牲我的师兄,也就是现在的武当掌门,天枢贪狼张世安,我让他绕后截粮草,那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事实上也是这样。他带去的一千多名师兄弟最终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而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师弟天权文曲违抗军令前去营救。
他们的关系从小就很好,经过那次之后更是好到一种不正常的程度,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人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直到之后的某一年,天玑禄存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那是不被俗世接受的关系。”
说到这里,谢无锋已经猜到了结局,但他仍然很惊讶,他没想到君子钊和张世安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一层隐秘。
“所以之后天权文曲被派往丹头?”
“是的,过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没忘掉。”
谢无锋叹了口气,“难为他了,两个男人同生共死,出发点是兄弟情的话就是一段佳话,可如果出发点是爱情,就会被人不耻,这种事实在没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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