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娘感动不已,险些落下泪来。
她只是良心未泯,把章毓卿从王家地窖里放了出来,章毓卿却回报了她这么多,就算再艰难,也没有想过要抛下她。
想起亲生父亲王大力造过的孽,王春娘脸上就烧的慌。
“只要姑娘不嫌弃我,我就跟着姑娘!”王春娘挽着章毓卿的胳膊哽咽道。
何琦讷讷的点头,“挺好挺好,你们两个能有个照应……”
“卖庄子的事还请何兄弟费心。”王春娘说道。
何琦实诚的说道:“姑娘如果不是急着用钱,还是别卖了,京城的地价一直在涨,每年的产出又是一大笔,若是姑娘信得过我,我把每年的产出折算成银子,托我走镖的师弟们给姑娘送到吴郡去!”
章毓卿何尝不知道田庄留在手里是最划算的,可她想去青州找盛归心。
找到盛归心,她就坐实了“反贼”的身份,京郊的庄子就别想了,还不如现在卖掉。
“我已经决定卖掉了。”章毓卿笑了笑。
何琦便不再劝了,“姑娘放心,这事好办!我现在就去找找我那几个师弟,他们走镖多年,认识不少京城里的大老板,一定有人愿意出个好价钱!”
章毓卿放心的走了。
等卖了京郊的庄子,她雇上一个镖队,带她去青州。
出了何琦家,章毓卿看着巷子里嬉笑玩闹的孩童们,一脸的开心幸福。
她和盛归心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也曾这样无忧无虑的玩耍嬉闹过。然而如今相隔千里之遥,盛归心甚至以为她死了,那个曾经单纯热情的少年落草为寇,成了能治小儿夜啼的“人魔”,叫她每每想起来,便心痛担忧的不能自已。
盛归心也是出身名门,祖辈忠良,他比陆惟,汤永康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更值得有一个富贵顺遂的人生,却从小颠沛流离,亲人尽丧。
命运夺走了他们太多的东西,直到他们一无所有,被碾落进尘埃,卑微如蝼蚁,却还不放过他们,要抹杀他们的最后一点在这世间的留恋。
这世道何其不公!
章毓卿颤抖着呼出了一口气,愈发坚定了无论如何也要去青州的决心。
方墨这几日都在陆家当差,抽了个空闲回去看望师傅的时候,听到镖局的师兄弟们都在说买卖庄子的事,还夹杂着“大师兄”的字眼,一个个说的热火朝天,义愤填膺的。
他好奇的凑过去,结果师兄弟们一看是他,顿时变成了锯嘴的葫芦,作鸟兽散。
“哎,你们什么意思嘛!”方墨傻眼了,寻思着这几天他也没干什么啊。
临走的时候,方墨揽着一个师兄的肩膀,非要人家送他。
等到了镖局门外,他就死缠烂打的问起了买卖庄子的事。
师兄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说道:“就是上次帮咱们的那位章家姑娘想卖了她过世老娘的陪嫁庄子,请何师兄帮忙,咱们兄弟几个都帮着物色买家呢!”
“那为什么瞒着我?这不把我当外人么!”方墨大为不解。
师兄白了他一眼,“那庄子在章家夫人手里十几年了,她得了那么多年好处,能乐意?根本还都不想还!章家夫人的闺女将来是你主母,你掺和进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大师兄和那位章家姑娘还不是为了你着想?”
方墨听的又是感动又是气愤的,“要真是毓卿姑娘母亲留下来的陪嫁,章家夫人有什么理由拦着不给的?”又小声嘀咕道:“什么有什么样的闺女就有什么样的娘,母女俩都不是好东西!”
“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兄直言不讳的说道,“咱们兄弟几个这几天物色了好几个买家,到庄子上看的时候都被章家夫人派的人给拦住了,扬言说谁敢买这个庄子,就整谁!有个叫郭通的,听说是章夫人的堂弟,叫嚣着什么端淑郡主的儿子是他们章家的女婿,这庄子要卖只能卖给他,一个死了爹妈的孤女也敢跟他们争?”
“还要不要脸了!”方墨怒极,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柳树上,“章家好歹书香世家,竟然做起了吃绝户的事!”
师兄拍了拍方墨的肩膀,“所以大师兄特意叮嘱了不要告诉你,你知道了也不顶用,净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方墨走在回陆府的路上,依然余怒未消,想起自家公子出身尊贵,自己服侍公子虽然时日不多,但陆惟从不标榜自己身份尊贵,也从未做过欺男霸女之事。陆惟外表看上去冷淡不好接近,但对下属宽厚,在外游历时也经常周济百姓。
以前是他没见识,刚从底层百姓进到陆家,只觉得章毓莹是响当当的京城四姝,有名的才女,这样高高在上的仙女一般的人物才配得上自家公子。现在想想,那章毓莹除了有个唬人的名号还有什么?
连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的遗产都要吃干吃净,打着他们家公子的旗号吃绝户,叫人想想就不寒而栗。
回到陆府后,方墨一双手一直都攥的紧紧的,想起章毓卿,那么可怜巴巴的一个姑娘,却费心费力的帮他,如今只是想要回亡母的陪嫁,都难于上青天,还不知道平日里在章家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方墨想起原来对章毓卿的误会,以及做出的种种傻事,忍不住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个巴掌。
清脆的一声巴掌响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陆惟停下笔,抬眼看了看侍立在旁的方墨。
方芩一脸崩溃,比着口型:你又发什么疯!
方墨脸上青青白白的,内心天人交战许久,最后心一横,扑通跪下了,“公子,我有件事禀告!”
陆惟言简意赅,“说。”
方墨便把章夫人打端淑郡主儿子的名头阻止别人来买章毓卿庄子的事说了,末了,生怕陆惟因为厌恶章毓卿而不主持公道,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我也不是为了那个谁鸣不平,就是想着,公子清清白白的,怎么能担上吃绝户这么难听的名头!”
陆惟听的心里一阵气闷,扔下了笔,踱步走到了窗前,深吸了几口气。
回想起这些年几次和章毓莹见面,都有章夫人在场。母女两个一个表现的温良贤淑,一个表现的文雅高华。
真的很难与吃绝户这种下作行为联系到一起。
还打着他的名号……
“备马,我们去那里看看。”陆惟吩咐道。
方墨兴奋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忙不迭的跑去牵马了。
庄子的地点是方墨跟师兄们打听过的,三人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跑到了地方。
去的时候正赶上几个泼皮闲汉搬了一根锯倒的树堵在进村的路上。
“你们是谁,为何堵路?”陆惟冷冷的问道。
为首的泼皮上下打量了陆惟一眼,看陆惟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便料定陆惟是来看庄子的买家,叉腰问道:“你先说说,你走这条道是干什么?是想来买庄子的,还是就是借这个道去别的地方的?”
“有何分别?”陆惟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泼皮混不吝的一笑,“区别大了!你要是想买庄子,趁早打哪来回哪去!”
“你是这庄子的主人?”陆惟问道。
泼皮嘿嘿一笑,露出一嘴大黄牙,得意不已,“现在还不是,很快就是了!”
“你既不是这庄子的主人,为何阻拦别人买庄子?”陆惟下了马,走到跟前,沉声问道。
泼皮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陆惟,手指头指指点点,“小子!你给我说话客气点!我姐的女婿是端淑郡主的儿子!端淑郡主是我姐的亲家母!郡主的儿子得喊我一声舅舅!这庄子我说我要买,你敢跟我对着干?”
方墨忍无可忍,一巴掌挥开了郭通在陆惟面前点来点去的手指头,“放肆!”
郭通趔趄了两步,勃然大怒,“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几个地痞闲汉操着木棍便要一哄而上,待看到方墨方芩从马鞍下的行李袋中拿出了闪亮亮的一人高的马刀,左右开弓挡在陆惟前面,惊的刹不住脚步,叠罗汉似的摔做一团。
“怕什么!”郭通跳脚道,“郡主的儿子都得喊我舅舅,他们不敢动手!”
陆惟走出来,面无表情的走到“舅舅”跟前,一脚将“舅舅”踹了出去。不过轻轻一脚,地痞飞出去几米远,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你,你!你好大的狗胆!”郭通张嘴吐出一口血水,愤怒的哇哇乱叫,“你等着,我这就叫官府的人来,抓你进大牢!”
陆惟冷冷的说道:“你只管去,我在这等着!”
几个地痞流氓跑了之后,陆惟等人进了庄子,叫了庄头和几个年长的老人过来,打听情况。一问便清楚了,这庄子不仅是章作明夫人安氏的陪嫁私产,当年章家躲避战乱后回京,重新盖大宅院的钱其中很大一部分也是安氏陪嫁的金银。
郭通在陆惟这里吃了瘪,顶着满是血的脸忙不迭跑到章家,找章夫人诉苦。
见到章夫人之前,郭通碰见了章毓莹。
马上就要秀才考试放榜了,章夫人这几日心里着急担忧,茶饭不思的,章毓莹心疼母亲操劳,一听郭通的话,柳眉倒竖,“此事不用劳烦母亲!你先去报官,带着官差过去,我随后就到!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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