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宰辅

第八百六十三章 无间道

    
    景国京都平阳城,徽山书院的那场文会在太子登场诵读了那首《临江仙》之后便宣告结束。
    因为没有人能写出‘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这般宏大的诗篇,也没有人能写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般宽阔的胸襟这般洒脱的意境。
    这令景国的学子们心生挫败。
    让他们觉得这就是生不逢时。
    既生闲何生吾,这只能怨老天不公,非己不够勤奋,实在是许小闲这厮太过妖孽。
    不过这首词也令许多的学子心生感悟,忽然被那句‘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所感染。
    他们看向了那天边的夕阳,心中忽然心生悲凉。
    有学子起身,弃笔,决意从戎——
    诗词文章这辈子都难以望及许小闲之项背,那便参军,恰逢征蛮,我辈当跃马沙场杀敌立功——你许小闲能文,那就只能从武之一途去超越了。
    这是许小闲始料未及的。
    他未曾想到就因为他的这首词,导致了第二日徽山书院弃学者过半,以至于徽山书院的院正、那位老大儒宣从文差点吐血三升一命呼呼归了天。
    这也是景文睿未曾料到的。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人似乎都忽略了那颗从天而降的人头!
    那血淋淋的人头从天上落下,那尚未凝固的血可是洒了一条线!
    那些血洒在了许多人的脸上身上,他们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仅仅是伸手抹了一把,嘴里所议论的依旧是许小闲的这首《临江仙》。
    景文睿提起了这颗人头,看了看那张血糊糊的脸上的那两道浓黑的八字眉,他转身而去,眼角的余光却瞥了一眼那位云国的宰相。
    云谦的老脸一片煞白。
    这是南宫野的人头。
    南宫野人头落地这是一个讯号——
    景国内外之战,即将打响!
    景皇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他正在等着怀叔稷和景文聪自投罗网!
    这时候再阻止景文聪还来得及么?
    昨日傍晚景文聪和南宫野见过一面,他现在应该离开了平阳,去了长坂坡和他的大军汇合了吧?
    那景皇借的那把刀现在会在何处?
    ……
    ……
    许云楼的五万刀骑就在长坂坡!
    夕阳晚照。
    本是煮茶赏霞的大好时光,但此刻的许云楼正骑着战马站在他的刀骑之前。
    他依旧穿着那一身儒衫,背上依旧背着那把大刀,他面向夕阳,正看着前方百丈开外同样森然林立的另外一支庞大的骑兵。
    那是景文聪的五万重甲盾骑兵。
    景文聪也骑在战马上,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腰间悬着一把宝剑,手里却摇着一把纸扇。
    握剑不是他的强项,他依旧更喜欢摇扇。
    他远眺着许云楼的五万刀骑,手里的扇子摇得极慢,眉眼间的褶皱却越来越深。
    他不知道为什么大辰的刀骑会出现在景国的腹地!
    这是毫无道理的!
    按照原本南宫野的计划,他的五万重甲盾骑兵将在这里拦截从平阳城出来的许小闲,同时,南宫野还请了大元帅怀叔稷将枫城的力量也调集到了此处,为的同样是斩杀许小闲!
    杀一个仅仅只有五十侍卫的许小闲居然要如此大张旗鼓,这着实令景文聪很是诧异,不由对许小闲又高看了三分。
    按照这般布置,他许小闲就算有三头六臂,就算是插翅……也难逃了吧?
    他的五万重甲盾骑位于长坂坡之北,大辰刀骑位于长坂坡之东……东是许小闲来的方向,这便意味着大辰刀骑占据了有利的位置,许小闲来到长坂坡,正好在大辰刀骑的保护之下。
    怀柔所率领的五万御林军是从枫城而来,他位于长坂坡之西。
    三角之势。
    大辰刀骑正面面对的是怀柔的五万御林军,若是大辰刀骑向怀柔所部发起冲锋,若是他的五万重盾骑兵向大辰刀骑发起冲锋……正好冲撞在大辰刀骑的腰部!
    那是最弱的部位!
    无论是怀柔还是景文聪都相信那一冲锋必然将大辰刀骑一分为二,必然给大辰刀骑带去毁灭性的伤害。
    所以怀柔咧嘴笑了起来。
    他看向了景文聪,距离极远自然是看不见的,但他相信景文聪能够明白这场战局之关键。
    三方依旧未动,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夕阳已经落坡,留下了漫天的彩霞。
    就在那彩霞的映照之下,就在那条依旧泥泞的官路上,许小闲的马车狂奔而来。
    他的马车停在了许云楼的面前。
    他下了马车。
    他抬头看了看骑在马背上的许云楼,这是他第一次见许云楼,故而他看的久一些,也看得认真了一些。
    他咧嘴笑了起来,冲着许云楼挥了挥手,“你总算还是来了。”
    许云楼也笑了起来,他看着许小闲摇了摇头:“若我不来,你会怎样?”
    “我会毫不犹豫的跑回平阳。”
    “……所以你跑出来的目的就是引我来和他们打一架?”
    “不是和他们,是和他!”
    许小闲指向了怀柔所部,“他,才是你的目标!”
    “那他呢?”许云楼指向了景文聪所部。
    许小闲咧嘴一笑:“他……你若不来,他便是我的依仗!”
    许云楼顿时一怔,“景文聪不是来杀你的?”
    “他杀我干啥?我和他还有很多的生意要做,再说……他和蓁蓁之间的兄妹情谊当真很深,还有,他才是景皇在三年前就布下的一颗最为关键的棋子!”
    “……但景皇将他母亲打入了冷宫!”
    “不如此,不足以麻痹怀叔稷。”
    “谁告诉你的?”
    “今天在暴雨中跑了一天,我忽然想明白的。”
    “如果你想错了……?”
    “那也是景皇去伤脑筋。”
    “但愿你是对的!”
    许小闲转身看向了远处的景文聪,他冲着那处也挥了挥手,骑在马上的景文聪嘴角一翘眉间舒展了开来,手里的扇子摇的快了一些。
    他并没有走。
    怀柔在这一刻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许云楼又深深的看了许小闲一眼:“我若冲锋,你若错了,我这五万刀骑可就交代在这了!”
    “冲吧,这里有我。”
    “……好,我就信你一次!”
    五万刀骑拔出了长刀,向怀柔所部席卷而去。
    片刻,两军前军相接,战斗瞬间爆发,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便已震天!
    怀柔在中军。
    他看向了景文聪所部,他的眼里顿时绝望——
    景文聪摇纸扇,骑白马,独自向前。
    许小闲借了许云楼的黑马,他背着初一,袖袋中的手弩滑到了手心,他也打马向景文聪而去。
    许云楼站在地上,安静的看着两人慢慢接近,忽然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意。
    他们都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
    他们只看见片刻之后两人各自返回。
    然后……景文聪率领着他的部队在怀柔绝望悲愤的视线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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