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丑颜一把抓住小荷,一抹炎风从侧边掠过。众人望着远处,炎光笼罩,匹练天地。倾斜的时空,如翘起的石板,给人以诡异的感觉。苍龙和冥主从此岸跃出,还在那天堑之中飞翔,仿佛定格在了那里。众人心中瑟瑟,面色无比的难看。
菩提和老僧满眼的错愕,本能的想要捻动佛珠,却不知佛珠早已不知去向。两人互相对望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迷茫。身后的汪洋,已在时空变化的刹那消失了。干涸的大地上,是密密麻麻枯萎的植被,植被被拦腰斩断,只剩下一截在地上嶙峋。
一条条藤蔓在地上死去,叶片迅速的卷曲,花瓣飞快的凋零,果实化为一滩滩的汁水,被那干涸的地面吸收。
有人从高空坠落下来,被地面上那一茬茬的断口刺穿。
有人在地上爬行,浑身焦黑,面目全非,一双眼睛通红满是痛苦和绝望。
有人在大地上如疯子一般的奔跑,没跑几步便跌倒在地,然后爬起来继续奔跑,疯子似的大喊大叫。
众人神色凝肃。剑圣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中的剑已经不见了,他剔了剔眉,抬起目光望向勾离。勾离浑身遍布着伤口,鲜血无声的淌落下来,似乎感应到剑圣的目光,勾离朝他望去,彼此无奈一笑。
山岳上的身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炎光在周身喷涌,炎气化作一道道气柱。那身影似乎被灼烧,以致痛不欲生。可是在对岸的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热量。
忽然,山岳上的那人身躯猛然扭曲,然后抬手一掷,一道黑点瞬间朝着对岸飞去。众人瞳孔一凝,那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渐渐地,有人尖叫起来。那是一艘战舰,黑黝黝的战舰撕开了炎光,竟是瞬间穿过了天堑。站在对岸的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欲要避让开来。
庞然战舰立时到了眼前,那狂暴的气流扑面而至。
金属的气味萦绕在身边。
巨大的阴影很快笼罩在众人的身上。有人跳了下去。
小荷目光一凛,拔地而起,手中的重剑化作无数光影迎向了战舰。
勾离和剑圣几乎同时动手,两人手中都没有了兵器,便只能靠双拳去抵挡。
菩提跃起,模糊的玄龟虚影展现,他滚起气劲,一头撞了过去。
老僧看着菩提,双掌一合,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其他人见此,也都咬牙冲了过去。或者举起刀兵,或者以肉掌相迎。那些跳向地面的人很快便发觉了不对劲,那些断口竟是含有某种力量,让人无法躲避。很快,有人落在了地上发出惨叫之声。有人身在半空便欲旋身而起,可猛然发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手扯住难以动弹。
战舰越来越近,小荷手中的剑从无数光影中穿过,叮的一声刺在了战舰的舰首上。重剑猛然弯曲,小荷差点一头撞在舰首上。砰砰之声在耳边响起,在余光中,隐约有一道道身影重重的击打在战舰上。
他们与战舰庞大的体型相比,无疑是渺小的。可在力量上,彼此却相互抗衡。
战舰一滞,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山岳上的身影在掷出战舰的刹那,同时腾身而起,尾随在后。当战舰穿过天堑,他竟是也从炎光中飞了出来。
那身影落在了对岸,扭头看向还在天堑中飞行的苍龙,不由得讥诮一笑。他是王凯之,哪怕身上的铠甲荡然无存,他的祭主之威严却没有减弱分毫。他的目光随后落在战舰上,战舰停止了前行。他挑起眉头,朝两侧扫了一眼。对眼前的时空,他也充满疑惑,特别是那山中的炎光,来的更是神奇。
王凯之想念间,那停滞了的战舰突然倒飞而来。瞳孔收缩,王凯之急忙腾身跃起。可就在这时,一道寒光从战舰上空刺了过来。找死!王凯之心中怒道,手掌一拨,左手瞬即从右臂穿过,一柄镰刀飞了出去。镰刀斩在寒光上,那寒光瞬即破散。可王凯之的身躯却被战舰击中,一下子随着那战舰飞入了天堑之中。
王凯之圆睁着双眼,绝望的看着远近的身影。不!
剑圣从身后一把扯住了小荷,小荷差点也飞入了天堑之中。两人站在天堑边缘,脚下无底的时空,给人以森幽之感。
苍龙还在翱翔,如陷入了梦中,滞足不前。
庞大的战舰,渺小的王凯之,失去了凶厉,如同静水之之上的木片。
“这到底是什么?”小荷呢喃道,痴痴的看着面前的天堑。
“不知道,”剑圣道。“或许是所谓的界河。”
大地上传来的凄厉声将他们从迷茫中唤醒,他们纷纷转身望向地面。地面上不知何时涌现出滚滚的红色水流,水流上升的很快,已是将大地覆盖。那些跳下去的身影许多已是被淹没,有些悬浮在半空无声的挣扎着,如被线提着的木偶。上空的人望着,心中已是彷徨。
当水位线不断上升的时候,空中的人们已感觉不妙了。
那红色的水流,殷红的如人的血,正在逼近他们,如同一只野兽,张开了那血盆大口。望向天堑的对岸,那山岳竟是如染料被烧灼的含混在一起。
神王睁开了眼睛。视野先是一片漆黑,既而漆黑中绽放出红色的光焰。他扭动身躯,但身躯却是无法动弹。他呆了一呆,垂头望去,身体在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缠绕着他。这是哪里?他不经在心里问道。可是,他自己不知道答案,也没有谁告诉他答案。视野中的红光越来越亮,亮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抬起头,那红光就在眼前,从一团光焰之中迸发出来。
黑暗簇拥在四周,红光只是在面前流溢,仿佛穿不透周边的黑暗。
这是哪里?他再次在心里问道。可是,伴随疑惑而来的,还有恐惧。他动弹不了,调动不了体内的气劲。现在的他,如砧板上的鱼肉,若是有危险,只能任由宰割。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过了许久,那红光并未予其任何伤害,反而让他如沐春风。
他呆了一呆,身体一动,竟是朝前走了两步。他愕然回头,身后并无其他东西,哪怕是身上,也没有任何异样。难道是幻觉?走向那团光,光团伸出一缕缕的光焰,如触手一般的朝他飞来。
凝视光团,光焰在光团表面浮动,如水晶球上的水汽。
他盯着看,思绪空静,万念具寂。渐渐地,他被那光接引到了另一个世界。红光潋滟的世界里,他感受到异样的能量波动。他转身,张望,沉思。红色的世界里,一切都显得平静而祥和。这是哪?
红光潋滟,一棵树在前方破土而出。
他怔怔的看着,看着那树破土,看着那树舒展,看着叶片的展开,看着树木参天。新生的树,古老的气息。他仰头望着那亭亭如盖的树冠,树冠挥洒下圣洁的光辉。
造化神树!
树冠摇曳,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他展开双臂,面庞无比的静谧安详,甚至眸光也失去了戾气。
他沐浴在这树之下,呼吸着圣洁的气息,他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向自己靠拢。
他喜欢这种感觉,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那平静的脸庞不由得流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时,一道身影从树干之中走了出来。光线一晃,气息变得阴冷了。神王看向那身影,那身影高大强壮,身上穿着黑色的甲胄,手里抓着一柄巨大的剑。神王的毛孔骤然闭塞,瞳孔收缩,凝聚着冷厉的光芒。
“吾乃猎道者之王。”那人开口道。
神王一怔,道,“你引我来的?”
“我不指引任何人,”那人道。“带你来的是你自己的心。”
神王讥诮一笑,道,“不管是你还是我的心,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那人转过身,崇敬的望着树冠,道,“你还不知道你在为谁效命吗?”
“难道不是你们猎道者吗?”神王道。
“看来你还不明白!”那人道。
神王面色微微一变,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首氏找过你吧!”那人道。神王心中一惊,眉头皱了起来。无首氏确实找过他,态度很倨傲,让他很不喜欢。无首氏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与他们合作,一个是与他们为敌。那时神王刚从洞窟里出来。
“没错,”神王不以为意的道。“他想让我诸神与你们为敌。”
那人嗤的一声冷笑,道,“一群藏头露尾的小丑,真以为自己能抵抗虚神大人的无边法力吗?如今虚神大人法力已经觉醒,没有什么能够压制它的存在,区区无首氏,妄谈抵抗虚神大人,不知死活!”
神王的内心升腾起波澜。何时出现了什么虚神?
“亿万年的秘密已经被揭开了,”那人道。“作为虚神大人的弟子,你竟然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处境,真是可悲!”
“什么我的身份和处境?”神王问道。
“难道你不觉得这光对你而言很有亲切感吗?”那人道。
神王呆了一呆,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双手上跳跃着红光,那光如精灵一般的舞蹈。他确实没有想过,只是觉得这光或许对别人而言是一种可怕的力量,但对自己却没有任何的伤害。难道,我还有别的身份?
“这便是虚神大人的力量,”那人道。“我们都沐浴在它的力量之光中。”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神王提声问道。
那人扭过头,咧嘴一笑。这人并不丑陋,也不给人威胁的意味,相反那张脸孔无比的英武。那人道,“我们来自于虚,虚的存在,让我们得以与时空共生,可以穿越无尽位面,可以杀道灭源。”
“那是你,我不是。”神王道。
“呵,”那人道。“你不是?神是哪里来的?亿万年前,神厉害还是仙厉害?仙去哪里了?神为何能够一家独大?”那人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让神王不由得沉默下来。这些问题,他并不能回答,只会勾起他内心里的好奇。那人道,“仙存于世,为道所生。神为异物,为虚所化。神与仙不能共存,神之所存,仙之所灭。”那人缓缓转过头,继续声音平静的道,“神之独大,压制仙族,所藉者何?虚之力。虚神大人没到一定岁月便会爆发一次,它虽然不能离开樊笼,却可让自己的力量在时空中流浪。神得虚之力,将仙打落仙界,从此不得翻身。”
神王愣愣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他并不能确定那人说的是真是假,只是觉得这番话太过天方夜谭。只是,这人的身份,注定了他没有必要跟自己说谎。难道是真的?神真的是出于道之外的力量?
“我们的存在,是为了恭迎虚神大人从囚笼之中脱困。”
那人说话间,树冠摇曳起来,一片片赤色的叶子在视野中飞舞。炎风流动,轻轻的从身上划过,让神王蓦然惊醒。只是这时,那人却是不见了,只剩下那棵树静静的站立在那里,在红色的光幕中生息。这是幻觉?那人说的话是自己的心声?
他在怀疑,甚至怀疑自己的存在。
树忽然咔擦一声裂开了。神王愕然的望着,树从中间裂开,却没有倒下。那裂口如同一道门,似乎在等他走入。神王深吸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或许前面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钥匙。
他走了过去,从那裂口处消失。红光潋滟,如海水一般的荡漾。一片片叶子化为一缕缕红光,游弋翱翔。一声怒吼,突然间从裂口的前方传来,红光一卷,连带着那棵树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轰隆隆!
黑暗的时空里,一团红光从高空砸落下来,光漪荡漾,席卷四方。一道身影在红光的前方站了起来。那身影在变化,躯体,面庞,瞳孔,化为一道浸染着远古气息的野兽身影。光漪到得脚下便停了下来。野兽瞬即扑了上去。光漪不断的倒卷,黑暗不断的延伸。
光团弹起,化作一道长虹,气势汹汹的迎面扑上。
双方撞在了一起,可怕的力量在黑暗中消寂。
双方互相冲撞着,红光在迸溅,气劲在狂啸。
一片片鳞甲飙射而起,那野兽形态的身影窜起一缕缕的火苗。
怒吼声从光团中迸发出来,在这黑沉沉的天地里激荡。双方忽然分开,黑暗便朝着彼此的身后退去。野兽挥舞着前肢,狠狠的撕开了虚空,一团团的光从被撕开的虚空中倾泻而下。野兽再次奔袭,时空在震颤。光团厉吼,化出三条触手疾袭。野兽的前肢抓住触手,身躯却是不断的后退。当野兽稳住身形,光团便从触手间扑了过来。
轰隆!
如惊雷炸响,暗沉沉的时空气流如利刃肆意的奔窜。
野兽退出很远,胸口上的光团近乎钻入它的胸腔。
血液从野兽的口中涌出,那双凶厉的眼眸变得如火般的通红。野兽止住后退的身形,前肢紧紧抓住光团,然后奋力将其抛了出去。胸腔已经破碎,脏腑遭受侵蚀。野兽双臂重重挥舞,长啸而起,扑了出去。
这就是两只野兽的搏击。彼此互不退让。
当双方再次纠缠在一起,野兽和光团从高空砸在地上,然后从破碎的地面坠入深渊。当他们从深渊之中飞出来,双方便又落在了地上。液体飞溅,浸染着大地。黑暗袭来,光在黯淡。喘息声,在漫漫黑暗中响起。光团和野兽,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有人来了!
静静的站在远处,惊讶的看着他们。
“仇九,原来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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