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城,凤藻宫旁近的一座小殿里,有两名女子一坐一立,姣好的面庞上不见丝毫喜色,气氛有些诡异。
贾元春如今虽已贵为皇妃,但与“贤德妃”一起加赐予她的还有个“凤藻宫尚书”,即便贵为妃子,入了天家玉牒,她也还得替孙皇后打理凤藻宫的事务。
是以她只能居住在皇后寝宫旁的小殿里,在外人看来,这是无匹的荣耀,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究竟是恩宠还是羞辱,也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明白了。
“娘娘,您就听奴婢一句劝,早些跟太太说清楚罢。”站着的女子一脸焦急和忧愁,苦苦劝道。
此女子便是陪着元春入宫的丫鬟抱琴,而那面无表情坐在绣凳上的女子,便是如今尊贵为贤德妃的贾元春。
“都说了,私下别叫我娘娘,要叫我姑娘,你怎么就记不住。”元春脸上现出一丝恼意,似是“娘娘”这个称呼对她是极大的羞辱。
“姑娘,太太不知咱们在宫里的难处,只觉得姑娘现在是贵人,就想方设法地要用上这个贵人的身份赚体面。
每次太太托姑娘办的那些事,若是府上自己寻门路,连一半的银子都用不到,偏偏要从宫里走一转,那些个阴人在咱们这里捞一笔,转头又去府上要一份,再这么下去,府上再厚的底儿也总有被掏空的一天,若是没了银子,在这宫中,可就是寸步难行了。”
“姑娘,还是早些和太太说清楚罢。”
元春没有回答,避开这个话题问道:“太太可送出宫了?”
抱琴气得直跺脚,瘪嘴道:“我送到宫门处才回来的。”
元春的视线渐渐失去焦点,思绪放空、放远,太太上一次来宫里“看她”,也就是三天前而已,今日又来,是为了宝玉的亲事。
时间过的真快,进宫时宝玉还那么小,转眼都快十五了,的确是该说亲了。
太太原先相中了薛家妹妹,结果现在又惦记上了舅舅家的宝芝,反倒瞧不上薛家妹妹了,真是有些糊涂了。
老太太自宝玉小的时候就有意将云大妹妹和宝玉配成一对,听说后来又看中了黛玉,只可惜晚了陈颍一步,又把心思放回了湘云身上。
两个长辈各有心思,达不成一致,她纵是真的天家贵人,也做不到让两人都满意,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罢了。
“你说宝钗和湘云,哪个更适合宝玉?”元春收回思绪,问道。
抱琴思索道:“选了薛家就得罪了老太太,选史家的话,太太必然又不满意,选哪个都不合适。
姑娘,要不就选王家罢,若是宝二爷娶了舅老爷家的表姑娘,舅老爷肯定会更用心帮扶姑娘的。”
元春冷声道:“我是问你宝钗和湘云哪个适合宝玉,不是问你哪个好处更大。”
抱琴惶恐低头,在宫里待了这些年,她思考问题的角度和方式早就改变了,若不然,又如何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存身?
“姑娘,奴婢觉得,宝姑娘更合适,若是陪伴顽闹,自然是史大姑娘活泼天真些,但轮到端庄稳重,能持家过日子的,自然是宝姑娘更胜许多。”抱琴分析道。
元春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如今能做的,也就是趁着这个空壳身份还有份量时,早些为宝玉择一门好亲事,其他的,她真的已经无力承担了。
她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宝玉能像陈颍那样,不,哪怕只有个一半,哪怕一半都不到,只要能顶立起贾家的门楣,她是不是就不用困在这牢笼一般的地方,苦苦煎熬了。
……
陈颍这边,虽然暂时稳住了陈沁,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老爷子开口,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老爷子让陈沁一直留在府上。
思来想去,还是得有实力,只要他有足够的实力,联姻与否,根本无关紧要,这些年来他表现的十分优异,但在老爷子眼里依然只是个孩子,依然需要家族的保护与支持。
既然这样,那就从这次“海外建国”开始,让老爷子对自己刮目相看,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孙儿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够展翼蔽空,令风云变色。
黛玉和李纹李绮姐妹在陈府小住了几日,李家派来接姐妹俩回苏州的人就到了颍川,正好陈颍要送黛玉回扬州去看林如海,还要带妙玉去蟠香寺告祭她师父,探望岫烟,索性就和李家的人一道同行了。
对陈颍来说,这几天四个人下围棋的日子,实在太煎熬了。
在扬州见过林如海后,陈颍未作停留,应下归程时再来扬州多住几日后,便再次启程,前往苏州。
(后面马上补上,实在抱歉,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下班去看了下,还好只是小感冒,不过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呜呜)
宁国府内,会芳园登仙阁,停灵之室外,贾代儒,贾代修,贾赦,贾政等贾家族人正说着秦氏素日的好。
长辈的都夸她孝顺,平辈的都说她和睦亲善,小辈们也念她慈爱,无不感伤哀悼。
就连府上奴才下人们都感激她素来怜贫惜贱、爱老慈幼之恩。
贾宝玉在人群中听着这些,更加心痛,扑簌簌眼泪就滚落下来。
他这一哭贾政立时就黑了脸,厉喝道: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趁早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贾宝玉又是伤心又是害怕,被贾政骂的一抽一抽的,竟打起了嗝。
见他这般不成器,贾政更恼,还待再骂,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政二叔就别责怪宝玉了,不然侄儿这张脸可就没地儿搁去。”
来者正是贾珍,因为从楼梯跌下去摔断了腿,他此时躺坐竹椅上,被四个仆从抬着。
见到贾珍过来,贾政忙道:“不好好养伤,跑来外面做甚?”
贾珍面露悲色,哀道:“阖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儿媳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我又岂能不出来尽心料理。”
众多族人连忙附和,有的夸秦氏,有的说贾珍慈爱。
说着说着贾珍竟哭了起来。
众人又劝:“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
贾珍拍手大哭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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