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还真的没有帮上什么忙。
本来以为可以帮忙收收诊金什么的,她却发现,不管瞧的是什么病,这少年通通只收一文钱,难道这就是吸引顾客的秘诀?
如此都没她什么事,她就坐在一旁看着少年写方子,不过也难得的她今天没有想捣乱。
看了一会她有点犯困,刚要眯着眼睛睡一会,她在街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顿时,困意就吓飞了。
师傅,竟然是她师傅!
师傅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来不及多想,她从长凳上一跃而起,跟屁股着火了一样,一溜烟跑了。
全然不顾身后那个少年诧异的眼神,甚至还撞倒了他的招牌。
她头也不回地说:“对不住!对不住!”
还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她已经往反方向跑远了。
过了会她又开始偷偷摸摸跟踪起她师傅。
她就藏在不远处偷偷看,只见她师傅在街上到处问人。
“打扰一下,请问你见过一个比我高一些,模样很俊俏,眼尾还有颗小痣的姑娘么?”
“没有哇。”
“没看过。”
几乎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不过眼看着师傅就要朝那少年的破摊子去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答,千万别说见过啊!
“打扰一下,请问你见过一个比我高一些,模样很俊俏,眼尾还有颗小痣的姑娘么?”
“哦,见过。”
朔月:“……”
“真的吗?太好了,请问她现在在哪?”
少年似有若无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个少年看到她了。
“喏,你身后不就是吗?”
“……”
朔月转身赶紧就跑,身后传来她师傅的呼唤:“阿月!”
“朔月!别跑!是师傅啊!”
正因为是你才要跑啊!朔月在心里悄悄这么说了一句,脚下的步子更快。
可是……师傅怎么找来了,蒲州离幻花宫很远的,师傅就这么在街上问人然后一座城一座城找来的吗?
自己偷跑出来肯定急坏她了……
这么一想,不知怎么的,心里爬上一些愧疚。
不过脚步没停,很快就甩掉了师傅。
她爬到一座酒楼的屋顶坐了一会,想了想又赶回了今天那条长街。
暮色四起,长街亮起了明灯。
少年摊子前排的长队已经散去,他正在收摊子。
她跑了过去一掌压在少年正要收的干净宣纸上。
“喂!”
少年抬眼看她。
她忽然有些底气不足,她本来想责怪一下他怎么就那么痛快地把她给卖了呢?可是,好像他也没有义务帮她隐瞒,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么一想,底气就很不足,于是她果断的转移话题。
“……你不是说我帮了忙你就请我吃饭吗?”
少年眉头一皱,从她手中抽回白宣,“你……帮了我什么?”
“我……”
还不等她我出个什么来,那少年又说:“有人在找你。”
朔月撇撇嘴,嗯了一声。
少年听她语气闷闷的,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怎么,不愿见的人?”
朔月挠挠头,“没,就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想回到那个牢笼里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已经麻利地将摊子收好了,突然说了一句,“想吃什么?”
朔月愣了愣,心情莫名其妙的明朗起来。
果然,她不想回去的,她更向往现在的生活,喜欢同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人接触,就像她面前这个人就很有意思。比起日复一日的枯如死水,她更喜欢凭着自己喜恶活得肆意又张扬。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我们去喝酒吧!”
“……”
还没等她走几步,面前站了个人,背对着长街的灯火,她的脸一半笼罩在阴影里。
不用开口,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少年什么都没说,走到了不远处街边坐下自己要了碗汤圆。
“师傅……”
“阿月,白天见到我你跑什么?”
“我……没跑。”
“阿月,玩了那么久也该玩够了,跟师傅回去吧。”
朔月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阿月,怎么了?”
“师傅……我不想回去。”
师傅闻言沉默了,过了会才开口,语气变得有些冰冷。
“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阿月听话,外面的世界其实没那么好。”
又是这样的语气,命令后面是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她真的觉得好烦!
她明明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不能做自己的选择?
不知道哪根弦崩断了,朔月突然爆发了。
“你真的很烦人你知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也能自己保护自己!师傅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长不大的小孩子!我想自己选择想要什么,师傅你喜欢待在幻花宫里,可我不喜欢!我讨厌幻花宫!你被幻花宫束缚了十几年,我不想!我不想和你一样!”
朔月一口气吼完,胸口上下起伏着,她蜷着手指,感觉指尖有些发麻,像压在心里很久的一团乌云,终于散去了。
朔月的师傅站在原地,原本伸出了手要来牵她,听到她的控诉,手僵硬地停在半空,身子一晃整个人陷入了灯火的阴影里。
那双手转而抬高,变成一耳光就要落在朔月脸颊上。
可是她师傅的声音在剧烈颤抖,说出来的话几乎咬字都费力。
“我是为了谁才……”
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在她脸上,她却寸步不让,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仰着脸,一副任由她打也绝不妥协的模样,眼睛里像是烧着一团火。
那巴掌离她脸不到半寸的距离堪堪停住。
然后无力的垂了下去。
她师傅依旧站在那团阴影里,哑着嗓子开口。
“……我知道了。以后……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别再回幻花宫来了,我……我把你赶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她师傅在哭,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落下。
她心里一慌,上前两步想去看清楚,然而,她师傅已经背过了身,身形一晃从原地消失了。
“师傅!”
○
朔月抱着一坛子酒坐在蒲州城最高的那座塔楼的楼顶,对着月亮猛灌下去几口,少年隔了些距离坐在她身旁。
酒入喉后还是一如既往的辛辣,可是却感觉整个人都漂起来,月盘就在眼前,又大又圆,像是伸手就能碰到。
她终于不用再回幻花宫了,不用被关起来了,这是件多叫人高兴的事啊,可是她心里为什么闷闷的。
喝了一口酒后,她又想起来问:“喂喂,我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嗤笑一声,“怎么,你现在才想起来你连名字都没说?”
朔月挠挠头,“你看啊,今晚的月亮特别亮,特别圆,是望月日……我就厉害了,我是最黯淡无光的那天出生的,朔月日,所以我叫朔月。现在可以说了吧。”
少年也捏着一只酒壶,淡淡的开口,“忘忧。”
“哈哈哈,你的名字寓意这么好啊,那你姓什么啊?”
“没有姓。”
啊,同她一样,没有姓呢。
朔月眯了眯眼睛,伸手拍了拍忘忧的肩膀,力气之大,把他手里的酒都给拍洒了,溅了几滴在他身上。
“别气馁,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忘忧拍开她的手,没好气的说:“谁跟你是兄弟,别乱认亲戚。”
朔月猛的站起来,睁大眼睛瞪向他,拿着酒壶指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跟我做兄弟那么好的事,你可是第一个,你居然敢拒绝!”
忘忧白她一眼,“有此荣幸,不过,我拒绝。”
朔月丢开酒壶气鼓鼓地冲过来,将忘忧一脚从楼顶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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