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的星空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分会把李光彩和见过寇生福的人全派出去，又紧急从边界城调来几十个认识寇生福的人，全城分片乱窜，一直忙活到天黑，无果。
    当李光彩回到分会的时候，才知道那个调包人已经死了。
    那人叫孔继生，是边界城的差役。
    孔继生家境一般，一个月前查出患了绝症：胰腺癌，医生说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家人、同事都劝他该吃吃、该喝喝，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孔继生说，既然我这绝症不传染，我就继续工作吧，哪天干不动了，回家等死就是了。
    衙门很是同情，自是应允。
    寇生福是犯人，因诈骗和盗窃入狱，因主动要求参与转稼术获得减刑，再过三年就刑满。前些日子突然觉醒成为腐化人，人在监狱、睡觉都是大通铺，根本瞒不住。
    昨天被抓后，边界城进行了简单的审讯，就在今天把人上交给四方城。
    腐化人统一交给省城机关处理，这是硬性规定。
    昨天下午，有人单独找到了孔继生，提出身份交换，代价是100枚金币的买命钱。
    100金币一条命，这是巫界是“统一规定”。
    “一亩半、一间房、100金币小命亡。”
    人们把巫界的保障制度总结成上面的顺口溜，这顺口溜几乎人人知道。
    （本章以下大部分为构建完整的灵世巫界，可能会被骂成脱离主情节的水文，骂我也认了）
    自孩子年满十周岁起，官府会给孩子配发一亩半的粮田，这粮田的田契和普通的田契不一样，上面有明显的“保障”二字，被称作保障田。
    除非田契拥有者死亡、或者觉醒为职业者（不包括地魔）、或者犯了叛乱罪（俗称叛国罪，三界在法理上都不属于国家，觉醒为地魔等同于叛乱），否则此田契永生属于本人。
    不论你此生从事什么工作、有没有工作、居住在哪里。
    保障田不得买卖、不得抵押、不得用于担保。但可以租赁给他人耕种，租金很公道，双方都能接受。
    巫界男子年满17周岁、女子年满18周岁即为成年。孩子成年后，官府会通过税收补贴+强制手段等方式，给孩子一间独立产权的房子。
    该房子可以是独立的，也可以是你们家屋子里单独的一间。
    该间房子的房契也变更为“保障房”，与保障田一样的条件陪伴房主终生，同样不得买卖、不得抵押、不得用于担保。
    但可以置换，条件是可以以小换大、或者以非独立房屋转换成独立房屋、或者是异地同条件转换等。保障田也有类似的规定。
    巫界的种子因为有灵力加持，粮食亩产产量虽然赶不上现代化的人世间，但比人世间的古代高出了不少。一亩半的粮食产量，不仅能满足一个人一年的基本口粮，还能富余出一部分用于兑换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须品。
    再加上一间房的保障，足能保证一个普通人的基本温饱，所以巫界几乎看不到乞丐或者无家可归者。
    为什么说是“几乎”呢？
    问题就出在“100金币小命亡”上。
    当初李光彩看到这个规定时，震惊了。最后用两个词来总结：客观、冷血。
    巫界实行的是补贴式医疗政策。
    不需要住院的头疼脑热的常见病，官府一概不管，没有任何补贴。
    住院之后的，补贴为一刀切的三七开，个人三、官府七。
    但是，关键是这个但是：补贴是有上限的。凡人的上限是335金币，这是指总额，其中个人承担的金额为100.5枚金币。
    超过部分完全自费。
    这就是“100金币小命亡”的来由。
    普通差役的月薪大概在15-20枚金币之间，100金币需要不吃不喝攒五到七个月。
    工坊的普通工人、商铺的伙计收入更低，基本和农民处在同一水平。
    按照差役的标准，五到七个月的收入救一条人命，听起来不高。
    可巫界的家庭收入主要来自一人，通常是家里的男主。
    巫界家庭的子女平均数在3.5人，普通家庭都有三到四个子女，家庭主妇只能专门在家照料孩子。等把孩子抚养成人，已人到中年，又得出去打工、给孩子们挣结婚成家的费用。
    对绝大多数家庭来说，拿出100枚金币问题不大，但超出的部分要全额，等于额外增加了两倍多的支出，只能放弃。
    因此，在巫界，人的生命是有价的，凡人就是100金币，准确地说是100.5枚金币。
    335枚金币能获得什么样的治疗呢？
    李光彩简单地按1克350元的软妹币换算后对比了一下。
    335枚金币=3350克，大约值软妹币117万。
    如果按三成算，大约35万。
    这个数字，在人世间绝大多数国家的普通家庭里，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东挪西借未必能拿得出来。
    35万一条命，不讲大道理的话，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李光彩看到两边的药价时，又震惊了。
    巫界的医院是官方和药门合办的，是非盈利机构。
    李光彩还不知道的是：巫界所有的官方机构都是非盈利机构。这是巫界的鸡贼之处，这个以后说。
    医院治病，三成的费用由个人承担，七成的费用由官府按月拨付。年底决算后，如果医院不小心有盈利、盈利上缴，如果亏损了，亏损部分由官府补偿。但必须控制在正负5%以内，超出部分要追责。
    医院也不怕药门一家独大，擅自提高药价，官府有其它鸡贼的办法让药门的药价涨不起来。
    这样，药价和人世间比起来，价格低得另人发指。
    住院治病的费用，另一个大头是检查费和治疗费，在巫界，检查主要以中医的望闻问切为主，加以灵力支持，治疗费也一样，没有昂贵的设备成本，能贵到哪里去？
    当然，灵力支出是增加了那么一点点成本。
    所以，检查费、治疗费和人世间相比，价格也是低得令人发指。
    李光彩估计，这35万放到医院，和人世间的多数国家比起来，效果应该乘以十。
    不得不说，官府已经做得很好了。
    也有家庭愿意在100金币之外，承担全部费用救人。
    可惜，对于绝大多数家庭而言，最终的结果要么穷困潦倒、要么倾家荡产。
    可能人是救过来了，也可能只是续了几年的命。
    这些家庭为了还债，只能动用自己的口粮，房屋因为年久失修，走风漏雨无法住人。
    一些人最终流落街头，成为乞丐。
    官府对这种人，非常冷血：一概不给予任何形式的补偿、救助。
    哪怕你饿死街头、病死街头。
    当然，不干涉民间个人、或者民间慈善机构的行为。
    官府的原则很明确：牺牲极小部分人的利益甚至生命，保证绝大多数人的利益。
    这个原则很客观很现实，但对于孔继生这些具体的人而言，就是冷血的。
    这就是孔继生面临的问题。
    他家有四个孩子，最小的还不到一岁。他是官差，收入既稳定，又略高于普通城民。
    父亲已经去逝，母亲也六十多了，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
    巫界凡人的平均寿命也就不到七十，过了六十岁，能生活自理就不错了，别指望带孙子。孔继生是第四子，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母亲就算能带孩子，也带不过来。
    妻子专职在家，因为婆婆多少还能帮点家务，长子也快成人了，家务负担不算太重，偶尔还能接点手工活，一个月下来，能挣几个金币。
    一家人谈不上富裕，但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当腹部不适，查出是胰腺癌晚期时，家里人乱作一团，老母亲和妻子哭得死去活来。
    孔继生在医院躺了一夜，第二天决然出院。
    多一个金币他也不想再花。
    这是绝症，花再多的钱也只能是续命。
    找到孔继生的人，拿出的不是100枚金币，说这样不安全。万一你的家人大手大脚，有可能露馅。
    来人把他领到一个有名的钱庄，进了单独间。
    当着钱庄经理的面，来人把一个账号和一组密码说出来，说指定给孔继生。
    钱庄经理说，账号里有100个金币，每月凭账号和密码，来人可取5个金币，取完为止。
    钱庄只认账号密码不认人，钱庄绝对会保密。
    来人说我走后你可以改密码，改了之后，只有知道账号和新密码的人才能取钱。钱庄经理点头认可。
    钱庄的信誉不用担心，这一点孔继生很清楚，不怕来人逛自己。
    于是，孔继生答应了来人，和寇生福更换身份。
    当孔继生把情况告诉妻子的时候，妻子吓坏了。
    孔继生沉下脸说：如果你泄露了消息，地魔不会放过咱们全家。
    妻子吓得昏了过去。
    第二天，孔继生找到捕头，说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省城，能不能把押送的差事交给他。
    捕头和他多年的交情了，看着将死的孔继生，自然同意。
    押送任务非常简单，这边一帮差役还有请来的巫师，一同把孔继生和寇生福送到传送点，四方城那边同样有人接收。孔继生所谓的押送，实际上就是去办个交接手续。
    如果不是规定要求送到分会，他们在四方城的传送点就把能交接手续给办了。
    麻烦的反倒是那叠初审材料。
    初审材料不是随身必须物品，传不过去。
    别想着藏在身上或者塞到哪个物品里，传送点没那么弱智。
    最后还是县衙出面，向边界城巫师协会借了一枚空灵戒，才解决了问题。
    所谓空灵戒，是死后的巫师留下的，任何巫师都可以使用，但平时没什么用。
    因为巫师不能戴两枚灵戒，也不能灵戒里装灵戒。凡人又点不开、用不了。
    这种空灵戒只能给以后新觉醒的巫师用。
    让巫师把材料装到空灵戒里，让孔继生戴上，过去后让对面的巫师点开拿出材料，再由孔继生把灵戒带回来。
    戒指、项链、耳环、头饰等装饰品，被传送点判定为随身必须物品。
    当孔继生进了审讯室时，还是一脸决绝。
    虽然内心还有道德谴责，人族和地魔的天然敌对是印在骨子里的。但为了家人，他拼了，拼着一口气死撑着。
    他不能主动招供，这是底线，否则地魔真的饶不了他的家人。
    尽早都会被发现，但什么时候发现听天由命。只要他不主动招供，就与他无关。
    没想到这么快，当被戳穿时，他紧绷着的防线瞬间就垮塌了。
    好像一切能量都被集中用尽，没说几句就挂了。
    “不对啊！”李光彩问海生平：“海主任，那他和寇生福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传送点之间相互传送，根据距离远近和传送人数，一般在1-5秒之间，绝对不会超过5秒。
    两边都有一大票差役和巫师盯着，你当耍魔术呢？
    海生平垮下脸：“问遍了，一直问到巫山城，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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