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缉妖令

第五十六章 成王败寇

    
    骆司南同季景飏一起护送着一辆不太起眼的马车也往旗山赶去。季景飏走在车队前面,而骆司南则在队伍后面殿后。
    马车方行出城门十数里,便见到官道被几块一人高、两臂宽的石头拦腰截断。
    走在季景飏前面的一名天龙卫对季景飏道:“前方有大石拦路,莫非是最近梅雨连绵,导致山崩石出?若是如此,这条官道可不安全,咱们是不是换条路走?”
    季景飏冷冷地道:“山崩石出我见得多,你可曾见过拦路的只有大石头,却不见泥沙山土的?”
    “那这是……咱们中了埋伏?”
    天龙卫话音刚落,只听车队后面亦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石滚落之声。这些石头太大,闹出的动静不小,众人脚下的官道也随着石头从上山滚落的力道而震动起来。
    这回不用季景飏回答,是人便知道这是真的中了埋伏了。
    看来这次的计划很成功。
    众天龙卫,玄镜堂同御林军部众纷纷拔出刀剑,准备迎敌。
    此时,车队面前的巨石之后,果然跃出十几个黑衣人来。
    走在最前面的天龙卫呼和一声,便带着手下向这些黑衣人攻去。
    两队人马短兵相接,一时间刀剑碰撞之声不绝。天龙卫训练有素,遇上敌人颇为骁勇,而既然是要行刺御驾的黑衣人,又怎会是简单角色呢?队伍在距离季景飏数丈之远处相持起来,战线被天龙卫死守,无法向御驾挪动半分,但是天龙卫也占不到便宜,无法抵御这些黑衣人往后退去。
    季景飏面色沉静,眉头微皱,瞧着这些人在自己面前交手,有来有往。他的战马则一直守住那架黑色马车,不曾移动。
    这些黑衣人并不是重点,充其量不过是前方探路的先锋而已。
    果然,半炷香时分之后,眼见刺客同天龙卫相持不下,忽然队伍前方一阵呼哨,又有十几个穿着奇特的非人非兽的怪物推开石阵跃出。
    这些人,同那夺婴的药人一个模样打扮,鬼面盖脸,双臂覆满黑色鳞片,爪尖尖利,能做兵刃。
    就算是季景飏所骑战马身经百战,也被这些人吓得后退了两步。
    这些便是被反贼用毒花控制的药人,而且都是武林高手,十分不好对付。
    果然,这些药人一出手,局势瞬间发生剧变,天龙卫根本招架不住这些武功高强又刀枪不入的怪物的攻势,眨眼便节节败退。
    季景飏一扬手,他身后的摆好阵型的神机营便将火器架好,向药人的方向发射过去。
    可惜不出季景飏所料,这些药人不知疼痛,压根不怕火枪,饶是身体被子弹射满弹孔,行走也丝毫不受影响,更别说药人一双甲臂十分坚韧,简直刀枪不日,挥手护住身体,便如铁盾一般,竟能将火枪射出的子弹都挡开。
    神机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便也乱了手脚,子弹装填了三波,药人却距离马车更近了。
    季景飏眉头微皱,他听到队伍后面也传来了神机营整齐划一的枪声。
    不用他回头看,他知道骆司南那边情况同自己一样。
    真是腹背受敌了。
    眼见普通的天龙卫已然不是药人的对手,药人已经突破了神机营的防线。此时再不出手,便是避无可避了。
    季景飏拔出除魔剑,向药人攻去。他虽然武功高强,但也不是这些化成药人的大批武林高手的对手。十几招下来,他已经被逼退数丈。若不是药人的目标只是马车中的皇帝,季景飏早就身首异处了。
    便在他招架不住的时候,一个黑色身影挡在他身前,替他架住要劈向他面门的那一剑。原来是雷梓靖见季景飏有危险,踢开他正对付的药人,冲上来替他解围。
    雷梓靖皱眉对季景飏道:“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但是此时,前后都是刺客,根本避无可避,雷梓靖没等到季景飏的回复,便又冲入敌阵。
    季景飏一剑斜劈,砍上面前的一个药人,但是药人根本不怕痛,只是被季景飏这一剑的力道逼得向后退了几步,便又挥爪上前。
    此时,骆司南被药人一掌打飞,刚好退到季景飏身边。
    所幸季景飏抬手拦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上。
    季景飏同骆司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狼狈。
    主帅二人都被敌人打退,更别说那些御林军同天龙卫。
    雷梓靖用剑刺穿一个药人都胸膛,回头一看,已经有两三个药人爬上马车了。他跃上马车,一脚踢飞其中一个,但是也无力阻挡其他人。
    季景飏对雷梓靖道:“拦不住了!快下来!”
    雷梓靖十分机警,便在另外两个药人掀开马车车顶的时候,便跃下马车来。
    就在雷梓靖落地时,马车被药人掀开,所有还剩下的药人都向马车扑上去。
    可是马车里哪来皇帝的身影?只有一口黑色的大箱子。
    掀开车顶的药人想也没想便打开了那口大箱子。
    剩下的天龙卫,季景飏,骆司南同雷梓靖都后退几步,背对马车,拿衣袖护住口鼻。
    只听一声爆炸声摇动整个官道。这炸弹威力极大,以至于隔得近的几个天龙卫都受伤了。
    等炸弹扬起的粉尘慢慢沉淀下来,众人才慢慢看清……虽然也有药人被炸碎,死透,但是还有大概一半的药人依旧活着。这些药人眼见行刺失败,都转过身来,看着四下的天龙卫跟御林军。
    这是要将面前这些人全歼了。
    若是真的短兵相接,天龙卫跟御林军压根不是这些药人的对手。
    正当骆司南他们准备背水一战时,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跃入阵圈,只见她右手轻扬,将手中阵网掷出,刚好网住一个药人。
    张霁比季寸言脚步慢,他跟在季寸言身后,手执符箓,跟着往那药人身上掷出。
    符箓贴在季寸言的墨网上,符箓上的火苗倏地剧烈燃起,眨眼药人便变成了一个火人。大火将药人吞没后,便停止了行动。只是仰天长啸起来,便被大火炙烤地全身蜷曲,倒在地上。
    骆司南等人都惊呆了。
    倒是季景飏先反应过来,道:“原来这就是火攻的意思?”
    季寸言跃到季景飏身边,道:“三哥,我跟张霁查到了,原来这些药人是被他们手臂上的鳞片散开的粉末控制的,只要点燃这些粉末,这些药人就会失去控制。”
    张霁道:“只要用小季的墨网控制住药人,锁住那些粉末,我再用三昧真火把粉末烧掉就能破了这个法门了。”
    骆司南道:“那就快来帮忙吧!你三哥都要入土了。”
    季寸言撅着嘴道:“呸呸呸!”
    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克制药人的法门,这些用武林高手做成的药人,就没那么不好对付了。
    骆司南对季景飏道:“你妹妹立了大功,可得重赏才是。”
    季景飏却淡淡道:“打完这场架再说吧!”
    就在众人都以为事情已经解决时,又有几枚绿色烟花从东边半空绽放出来。
    雷梓靖抬头看着那些烟花,再回头对季景飏道:“是旗山方向。”
    季景飏对骆司南道:“难道靖王另有部署?”
    骆司南皱眉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以为我们是黄雀,谁知还是棋差一招。”
    此时的齐悦同宁妃,正一齐皱眉看着眼前的靖王。
    靖王身后跟着几个他贴身的高手同随军将领,在几人的身后,还有数百名靖王府亲兵将御驾团团围住。
    齐悦上前一步,将皇帝同宁妃护着身后。对靖王喝道:“大胆靖王,为何非召进入皇家圣地,你身后这些亲兵各个手执刀剑,又是什么意思?”
    靖王却只是哈哈大笑道:“你这话问得倒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些话,从一个太监的嘴里说出来,听着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不过我还是可以回答你。我带兵遣将,围住此处做什么呢?当然是杀了你身后的这个狗皇帝,自己登基了!”
    皇帝皱起眉头道:“靖王!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靖王道:“既然我能把这话说出来,便就没想过再回头了。”
    皇帝道:“你如此大逆不道,可有想过若是失败,你的下场该是如何?”
    靖王道:“这种事情,你该自己思量思量吧!”
    皇帝看着仗势,便知靖王是有备而来。如今骆司南不在自己身边,而御林军又多有折耗。其实就算御林军没有战损,现在几百名靖王亲兵将旗山团团围住,自己脱身的机会也不大了。
    他挪了几步,竟将宁妃护着身后。
    宁妃本在观察旗山地形形势,想着哪里找到机会能够带着皇帝齐悦突出重围,却没想到皇帝此时却还想道护着自己,心中倒是一阵感慨。
    此时,皇帝身后几名亲兵从怀中掏出竹筒,想要把信号弹发送到半空,谁知突然几支长箭自隐密处射出,在亲兵还没来得及发出信号的时候,便结果了他们。
    宁妃同齐悦四下看去,原来还有弓箭手埋伏在四周密林里。
    靖王果然有备而来,布置周密。
    但是皇帝身后的亲兵训练有素,见第一波想报讯的御林军被射杀,便又有几个亲兵从怀中掏出竹筒。
    弓箭手便想继续射杀。数箭齐发,杀气便迎面而来。
    此时齐悦突然出手,只将右手一挥,十几支羽箭便纷纷折断落地。
    其实,以内力将羽箭震落并没有什么特别,皇帝的近身太监,多多少少都会些武功,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这些羽箭都是被折断落地的,就如同箭头射中的是什么铜墙铁壁一般。这就有些讲究了。
    靖王常年征战沙场,他的亲兵自然也都是军营里历练过的,一见这些羽箭掉落的模样,便知齐悦此人内力非比寻常。
    这小太监年纪不大,原来却是后宫隐藏的高手。
    眨眼间,御林军便将求救的讯号发出去了。
    靖王却不以为意,只道:“此时搬救兵,也太晚了。待得值守的御林军从宫内和城外军营赶来,你早已人头落地,整个皇族,能手握玉玺的,便只剩下我了。我杀了你们灭口,斥责赶来护驾的御林军来迟一步,我也没救下你们。……到时候,我就是当之无愧的真命天子。就算是你的亲信骆司南,也是无力回天。”
    齐悦道:“有我在,谁也不能碰陛下分毫。”
    靖王只斜眼看着齐悦道,“齐公公说这话口气好大,只是你觉得,就凭你们这几十个虾兵蟹将,能挡住我五百人的精锐亲兵吗?我的人,可都是上过阵,杀过敌的晓勇将士。”
    齐悦盯住靖王,眼神中杀气毕露,慢悠悠道:“你可以试一试。”
    靖王一扬手,他身后四个高手便高喝一声,向皇帝攻来。
    齐悦则后退一步,对身后御林军道:“护驾!”
    御林军也拔出武器,同靖王的四大高手缠斗起来。
    但是四大高手武功高强,单凭现在仅剩的御林军,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两个高手挣脱御林军的纠缠,向皇帝攻来时,齐悦拔出身边一个御林军的佩剑,只单招一挥,两个高手便被他拦腰斩断,尸体中空中四散开来。
    宁妃也将右手一挥。
    她武功不弱,手上内力深厚,只这一挥,尸体的尸块便绕着皇帝散开了,就连血沫都没沾到皇帝身上。
    靖王瞳孔一缩,后退半步才道:“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陛下,你身边竟还有这样两个我没想到的高手。这个乳臭未干的死太监也就罢了。连你身边的女人都这么厉害!你不带皇后,而是带她来,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会在旗山发难,所以带着她防身呢?只可惜,这么美的女人,就要死在我的剑下了。”
    齐悦道:“谁敢对陛下不利,来一个,我斩一个,来两个,我斩一双。”
    靖王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不过四只手,真的能打得过我的千军万马吗?就算我用人海战术,也能把你们淹没。”
    宁妃将右手一抖,她戒指上的蛊王飞起来,盘旋在她左肩。
    宁妃双手结印,手势繁复诡秘,只见她将双手推出,蛊王便呼啸一声,往敌军阵营飞去。
    忽然,靖王闻到空中弥漫起一股奇特的香气。
    他喝道:“有毒!大家闭上气门!”
    但是已经晚了。靖王只觉自己双膝一软,便跪倒在皇帝面前。
    他回头去看,身后亲兵也全都横尸遍野一般七到八歪,竟无一人能够站立起来。
    整座山方圆也有数里,已经被靖王亲兵团团围住。而宁妃的一只蛊王,所放出的蛊毒竟然能够笼罩整座旗山!
    滇蛊蛊王,果然名不虚传。
    他又转头看向宁妃。
    宁妃道:“靖王爷,你太轻敌了。”
    齐悦道:“宁妃娘娘曾经是滇国圣女。王爷曾经同滇国交过手,居然不提防蛊术?”
    靖王眉头紧皱,只四下喝道:“蝶舞!!蝶舞!!!你这个贱人!你在哪儿?!”
    齐悦道:“那个什么蝶舞,早被宁妃娘娘打倒,落荒而逃了。”
    此时,远远传来马蹄奔腾之声,听架势便知来者阵容不小。
    不知道是敌是友,齐悦同宁妃皱眉相视。
    眨眼间,骑兵纷纷而至,却是骆司南带着残余部下赶来了。
    骆司南翻身下马,上前两步,对皇帝跪下道:“骆司南护驾来迟,陛下恕罪。”
    他身后的季景飏等人也都纷纷下马向皇帝行礼。
    靖王见大势已去,这才死心,腰间力道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倒在地上。
    之后的事情,便是皇帝终于狠下心来,清理靖王遗部,肃清靖王在朝堂的势力。所谓树倒猢狲散,靖王都已经坐实造反的罪名,他的部下势力,这才是无力回天。
    简家本就同靖王过从亲密,自然也被波及。不过简少麟曾经参与了京城的山魈夺婴之案,也颇有贡献,又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钦天监同旗山之案有关。简少麟曾经帮季寸言批命,免了她嫁给国舅曹家一事,自然是卖过一个大人情给季家,是而在季如风的力保下,钦天监竟并未受到波及。
    不过钦天监本就不被皇帝重视,这次玄镜堂又立大功,看来未来十几年,钦天监在朝堂也难有建树了。
    这些都是季寸言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听的八卦。
    “听上去京城最近风云涌动的……为什么我们家这么闲?”季寸言一边吃饭,一边问季如风。
    “我们只管除妖灭鬼的事情,朝堂之争,跟我们可没关系。真的钦天监为何能留下吗?”
    季寸言摇头。
    “也是因为他们的少主简少麟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事,从不结党营私,与朝廷命官过从亲密。虽然他老爹有点拎不清,不够这孩子我看着倒是不错。”
    季景飏皱眉道:“他哪里不错?”
    季夫人见过简少麟,此时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肉vbg道:“长得不错。”
    季寸言噗嗤笑了。
    被季景飏瞪了一眼。
    “简少麟不是普通人物,平日里还是别跟他有什么瓜葛才是。”季景飏皱眉道。
    反过来想,简家与靖王一直过从亲密,但是却能在这样大的风暴之下全身而退,简少麟那不中用的父亲可没这种远见。
    “雷霆师叔说,今天晚上要下大雷雨呢。”季寸言抬头看看窗外,道,“不过下雨一定很凉快。”
    ”过完端午,小言就十七了呢。“季夫人道。
    季景飏同季如风都停下筷子。
    ”还早呢娘,人家冬月过生日。”季寸言笑眯眯道,“不够现在就给我准备生日礼物,我也不介意。”
    季夫人微微皱眉,看看季如风。
    十七岁了……总得准备了。
    季寸言白天出去找张霁不知道逛到哪里去了,吃了饭就嚷嚷着困,回房休息了。
    留下季家父母同季景飏在天井。
    三人先是沉默了许久,季如风才道:“这事情,云初道长那边怎么说?”
    季景飏道,“我问过张云初,他说也不是没办法。让我们把小季送到龙虎山去,他来筹谋。”
    “可要去多久?”季夫人连忙问道,“小言从未离家超过两个月,我怕她在山上想家可怎么办?”
    季如风道:“总比放在京城安全。夫人你想想,就算咱们玄镜堂守口如瓶,可是京城还有钦天监呢。”
    “但是小言不是跟简少麟挺熟的吗?”
    季景飏道,“只怕简少麟只是想跟季家四小姐做朋友,而不是跟……”
    他把话头按住,后面的话却没说出口。
    季如风道,“张家天师,道法非常。我看张霁小小年纪,便有这等修为,便知道云初道长一定更加厉害。送过去总没错。”
    季景飏点点头。
    过不到几日,季景飏便安排季寸言同张霁一起,去拜会龙虎山道张云初道长了。
    “这个锦囊里,是我带给张云初道长的密信。你得当面给他。”季景飏叮嘱季寸言。
    “知道啦!”季寸言还挺开心。这是她第一次离家单独执行任务,算起来也不是了,苏州蛇案倒也是她先一个人去的。
    不过这次有张霁随行,想来路上也不无聊。
    张霁在十里亭外等着季寸言与家人道别,他一身布衣打扮,虽然没穿道袍,但却也与普通路人不同,似乎衣不沾尘,颇有些道骨仙风的气质。
    季寸言蹦蹦跳跳走到他身边道,“可以走啦!”
    张霁对季家人拱手道,“诸位放心,季姑娘我一定安全送到龙虎山。”
    “哼,不知道是我保护你,还是你护送我。”季寸言却拆他的台。
    “等你跟着我跑过江湖再说吧。”张霁却道。
    季夫人看着女儿同张霁的背影,心中实在感慨万千。
    季如风对夫人道,“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云初道长找到办法,女儿就能回家了。”
    季景飏也看着自己妹妹的背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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