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视眈眈

    
    宿舍楼下。
    树影绰绰，光影参差落下，照旧沥青石板新铺的路。
    她已经许久没有到这边来了，却没怎么变过，石苔、夹角，和自下而上的上坡小道，形成了一片连绵的七十年代厂内风景。
    昏暗楼梯，一层层而上。
    闻熹冷不丁开了口：「这是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周初一怔。
    半晌，她才知道闻熹问的是自己。
    周初缓然点了点。
    脚下一个踉跄，闻熹差些撞到了石阶，只得下意识抬手扶上旁边水泥铸就的栏杆。
    「别碰，上面很多灰。」可是她再出声，也已经晚了。
    他手心贴在栏杆上，一层灰蘸黏着，整个手掌黑黢黢的，看上去颇为滑稽。
    周初忍笑：「要不然你就在楼下等我把，上面的采光不怎么样，更黑，你走不惯。」
    闻熹：「不会。」
    他皱了皱眉，手掌却不再碰一旁的石扶栏。
    沈老爷子的家在顶楼，差不多是八个楼层。
    周初好一阵没爬楼了，不习惯。
    面颊微微泛着红，喘着气，她从包里翻找着钥匙。
    半晌。
    闻熹只得上前，一把抓住了包口，在她怔愣目光下，手指提拎住一串钥匙。
    生锈的钥匙扣在他手上晃动着。
    周初抿了抿唇瓣，退在了闻熹的身后。
    闻熹昂首上前，钥匙插进锁扣一瞬，门却自发从里打开了。
    露出了一张两个人都熟悉的脸。
    沈照着目着不请自来的两个人，下意识把打着石膏的左腿往门后藏了藏。
    周初目光向下，随即，若无其事笑笑：「你怎么在这？」
    沈照：「京市风声紧，而钢铁厂鱼龙混杂没什么人盯，就先住回来了。」
    闻熹嗤笑，目光森冷。
    他分明在霍朝来要人的时候，就喊沈照出京市，谁知道这个小子猫在这，不愿走。
    周初却没有注意到闻熹态度有异，她皱了一下眉。
    周初：「还是小心一点好。」
    沈照点点头。
    周初偏首往后看了看，大片喷溅的血渍荡然无存，洁白墙纸配着餐桌，能够看得出来主人装修房子的用心。
    也是这一份用心，将老房子最后一点原有的气息都驱散而去。
    她没了进去的欲望。
    周初站在门口，和沈照聊了两句，就走了。
    临走还给沈照转了一笔钱，让他拿着，当做补偿。
    态度明明白白，关系清清白白。
    闻熹的脸色在下楼时倒变得好看一点。
    周初略有无奈，不明白两个人之间哪来的这么多敌意。
    她目光触及一处时，略微怔愣，随即敛了神色。
    男人侧身觑向刚刚拜访过的那一栋的左右居民楼，张琚来过消息，说周初之前居住的地方就在沈老爷子隔壁，不过再详细的，他没记住。
    闻熹：「你不住沈老爷子这吧？」
    周初：「嗯，那边那一栋。」
    她言简意赅，明显不想多说。
    闻熹眉心微拢，手指摩挲着手机，打算再让张琚过来查一趟，而且最近风声紧张，也该多派两个人跟着她。
    周初丝毫不知道闻熹的打算。
    她的手指微动，步伐不自觉向前走，目光落在楼底下的铁门，紧紧锁着。
    而后周初又仰首，看着三楼开着的一小面窗户。
    窗口，一个男人的身影迅速蹲下，生怕被她看见。
    那双眼里是怨怼和痛恨，更是深层的算计。
    挥之不去的阴翳萦绕在周初心头，也没发觉三年之久没人住的房子居然开着窗。
    回去的路上，周初闭着眼，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闻熹也没搭理。
    这个状态已经是他想到的，在不上床外，最好的独处状态了。
    一通电话同时惊醒了两个人。
    周初勉强沉进梦海里的意识骤醒，她睁开惺忪眼皮，瞧了过去。
    大掌率先将电话划掉了。
    是谈娴的名字。
    周初切实体会到男人顾虑到自己的感受。
    眼睫垂落，她抿了抿干涩唇瓣，再问了一次：「之前打电话来的也是谈秘书吧，为什么不接。」
    闻熹手指敲过方向盘，没答。
    直到谈娴的第三个、第四个，和电话打过来。
    数不胜数，大有不接就上百个的趋势。
    周初语气淡淡：「接吧。」
    闻熹手下一顿，本该划掉的电话滑向右边，接通。
    「老太太让您赶紧回一趟老宅，调查结果出来了。」
    闻熹：「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他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一句。
    径直给挂断，一点都没在意谈娴的脸面。
    周初对这个不感兴趣，她偏首看向闻熹，沉吟问道：「调查结果？」
    闻熹：「季度报表，估计有问题。」
    周初若有所思，车却已经在家门口停了下来。
    她伏在窗口，眼角一点笑色犹如风情，口头却含着挑衅意味。
    「那今夜不用给闻爷留门了吧？」
    闻熹语气试不出喜怒：「你试试。」
    言下之意，他还会回来。
    周初撇撇嘴，没继续往下接，回了自己家的公寓。
    -
    或许是最近的难得好心情。
    周初居然追起了上一次在寻欢放的电视剧。
    而闻熹他一进门，就是周初歪歪扭扭的倒在沙发上，家居睡裙被蹭开半边风光。
    白皙腿根肉感十足，很好捏，穿上高筒袜就能勾勒出一点痕迹。
    闻熹目光深沉，止不住欲念。
    他跨过千鸟格毛毯，往正播放的电视剧瞥两眼，癌症晚期，没意思。
    有力臂膀微微涨起青筋，他把沙发上的女人抱了起来。
    周初迷迷糊糊的，悬空身体让她下意识回抱住闻熹。
    「回来了？」
    闻熹：「嗯。」
    周初：「什么事情啊，这么晚。」
    闻熹瞥着强撑睡意的，抬掌蹂躏了把发丝，他语气淡淡：「没什么，老太太想我了。」
    周初实在困得不行了，只能胡乱点点头。
    丝毫没有察觉她对闻熹的戒心，在一点点消除。
    更没察觉到，他们的对话——
    有多么的暧昧和越界。
    周初打了个哈欠，头一歪，又沉沉入了梦乡。
    身侧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宛如化成实质，凶光毕现，跟着粗粝手掌往上卷的衣服旖旎出风情。
    他在觊觎她，更企图占有她。
    但姜行舟的教训已经很明显了，欲速则不达，得慢慢温水煮青蛙。
    口袋里的手机轻微发出震动。
    闻熹捞过来一看，是张琚的场外助攻，和分析姜行舟追人过程里犯的错误。
    让闻熹在这几天引以为鉴，千万不要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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