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小精灵之拂晓

    
    雷光熠熠，闪电流转。
    立在金碧荧煌的场地上，巴布土拨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电气场地，昨夜的特训中皮丘最先学会的新招式。只是双方同为电系，平等地享受着力量增幅——甚至考虑到初始能力差距，这对巴布土拨要更加有利一些。临时担任裁判的讲师学徒见状顿时挠挠头，搞不清皮丘的训练家在想些什么。
    “猛推！”
    “电光一闪。”
    篠笹风风火火地下达攻击指令，巴布土拨挥舞着强壮的双掌逼近。而皮丘并不与之正面相抗，灵巧的电气鼠绕着场地左躲右闪，时不时发出一道电击迎上前——经过电气场地强化的电属性招式虽不能对蓄电特性的对手造成伤害，但化解其掌风的冲击力则绰绰有余。
    跃动的电流令巴布土拨战意高涨，浑身力量不断上涌。察觉到细密的金黄流光在身边越聚越多，仿佛有什么阴谋诡计要登台，它当即改换姿态，将“猛推”变为更加凶猛的“近身战”。
    突如其来的变招令皮丘反应不及，嗖地被打飞了出去。裁判差点都把旗子挥下去了，却发现那只小小的电气鼠并未坠落倒地，竟违背重力作用悬浮在了高处。
    “真气弹——”
    “电磁飘浮。”
    橙色光球如同炮弹般朝向天空发射，而皮丘仿佛一夜之间长出翅膀，在天空中来去自如。它时而直行、时而急转，没有被气势汹汹的冲击波擦到一根毛发。
    定睛看去，丝线般的电流若隐若现在空气中闪烁，仿佛将电气场地凭空托举到天穹一般，勾勒出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也铺设成了引导皮丘飞行的轨道。烁烁电光沿通路快速游走，将真气弹最后的余波也彻底绞杀。
    巴布土拨试图追击上前，但电流的变招更快。巨大网络仿佛皮丘手脚的延伸，只消心意一动，金丝的另一端便成为新的攻击发射点，从背后袭来的光流正中巴布土拨脚踝，令它一个趔趄，不得不暂时停下步伐。
    年轻的学徒一时间瞠目结舌，而篠笹倒是笑得灿烂。
    早在昨天，她便听训练家讲述过这一战的全部思路——笼罩天穹的巨大电网乍一看像是臆想，但舍弃电网本身的攻击力和束缚力、只保留形态的话，久经锻炼的老手可以轻易做到，初学者也能通过一些小窍门来完成这项工作。
    它一次次发出电击不止是为应付巴布土拨，同时也在“编织”电力的网络。不过短短几分钟，密密麻麻的金黄丝线将整个电气场地笼罩在内，同源的招式相辅相成、增幅壮大，让流淌于其上的电击更加迅捷快速，也成为了“电磁飘浮”的路标。
    仓促学会的新招式来不及锻炼，即使以皮丘的聪慧也只能做到勉强在空中缓慢飘行；但如果只依靠电磁悬浮来提供推动力，方向与轨迹都依托在电网之上，空中机动便和发出十万伏特一样轻而易举。远强于困守在地面上闪转腾挪，任何宝可梦都无法轻易击中一个飞行速度极快的目标——而这正是弥补皮丘脆弱身板的最有效方式。
    目睹了电气鼠驾驭全新招式的灵巧模样，篠笹终于确信年轻人那套天马行空的设想并非胡言。那么，作为这场考试的出题人，她当然应该——
    “挖洞！”
    面对空中的敌人，巴布土拨不进反退，身形迅速没入飞扬的泥土之间。而对手训练家立刻警惕起来，指示皮丘升空高飞，以戒备不知会从何处而来的突袭。
    下一刻，巴布土拨如同炮弹般弹飞，瞬间便刺入高空的电网之中。
    “疯狂伏特！”
    “铁尾。”
    身披电光的大个头狠狠撞击对手，宣泄自己的一身力气。皮丘看起来似乎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一时间节节后退；但护在身前的尾巴正闪烁着金属光泽，将电流全部导入空气中卸去，庞大的电网也在身后轻轻收拢，不消几秒便缓和了冲势，令电气小鼠毫发无伤地与疯狂伏特周旋。
    一击不成，巴布土拨在失力坠落前飞起一脚，将皮丘踹得高高飞起。
    “十万伏特——”
    “充电。”
    强大的电流扰乱了网络，而皮丘干脆利落地放弃飞行，径直钻入刺眼光芒之中。充电带来的磅礴能量灌注全身，毫不逊于巴布土拨的电击自上而下反向推进，狠狠将对手压着摔入一片尘埃中。
    “影分身。”
    “岩石封锁！”
    在接近地面之时，小小的电气鼠化出无数虚影，与乱舞的沙尘一同晃得人眼晕。巴布土拨干脆不去看对手的模样，石柱连亘升起，围绕己身充作护盾；有脆弱的影子在石棱之间消散，而本体早已跨越障碍，自正上方当头砸落。
    “铁尾。”
    “猛推！”
    坚硬的尾巴与宽厚的手掌再度碰撞，借着自由落体的冲力，皮丘竟与格斗系的大个头打了个平手。
    密集的快速攻防令人目不暇接，但训练家并未因此放松观察。巴布土拨藏在背后的手掌隐约闪起橙光，捕捉到这一幕的小夜当即下令。
    “后撤——”
    “真气弹！”
    蓄力已久的一击裹挟着霸道的格斗系能量爆炸开来，几乎顷刻间便将电流的网络撕碎小半。皮丘原本流畅的飞行顿时一滞，险些从空中坠落，而爆炸的冲击波已经近在眼前。
    “——打雷！”
    随着指示声落下，皮丘释放出了耀眼灼人的电之洪流。庞大的能量与真气弹分庭抗礼，很快便在对峙中各自消散；而待光芒熄灭，电气鼠优游不迫地立在对面，破损的电网早已被修复一新。
    巴布土拨有些气喘地暂停攻势，疑问不受控制地爬上脑海。
    ……为什么它的小对手还有力气发出那么强的电击？
    大个头和旁边的临时裁判一同抓耳挠腮，只有知晓这套战术全貌的篠笹将场上一切看得分明。
    长年累月的锻炼令皮丘能够发出威胁力十足的电击——限制它的并不是攻击力度，而是脆弱的身板和贫乏的能量储备。如今，防守端的劣势被空中机动弥补，另一个弱点依托同样的方式迎刃而解。
    电气场地与电网，两个招式的组合技将电能牢牢锁在这片区域中，没有一丝一毫会泄露消散；见缝插针使出的电击并非十万伏特，而是强化特攻的“充电光束”，稳扎稳打提升电气小鼠的输出火力。再加上借助充电招式吸纳对手的电能，战斗至此，往日早该濒临力竭的皮丘精神抖擞，比开战前更加斗志十足。
    ——但这样的情景不会维持太久。
    流淌大地的弧光越来越急促，那是电气场地的效果即将结束的征兆。作为战法根基的场地一旦消失，巨大的电网绝无可能再维持形态，更不可能继续锁住电力；到那时，皮丘就不得不重新消耗体力来发电，电磁飘浮的空中机动也难以再派上用场，之前建立的一切优势都会化为乌有。
    在昨晚的讨论中，篠笹已经为训练家指出了这个弊端——在电气场地结束前赢下战斗，或是想办法维持它的效力，否则再花哨的新战术都毫无意义。
    转念间，皮丘已经在训练家的指挥下高速跑动起来，似乎要抓住最后的机会放手一搏。在电磁飘浮的加持下，它的身形灵巧得惊人，巴布土拨根本无法阻止它近身。
    “天使之吻——”
    “音速拳！”
    面对可能令人丧失神智的危险招式，巴布土拨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他们在电光之间跳跃闪转，足以爆破空气的拳风舞出明亮光轨，终于在某一刻触及了对手的身躯。
    灵敏的电网骤然放明，在收束中化去那一拳的劲气。而皮丘借势跃起，在电磁力的推动下一飞冲天，瞬间便抵达了巨网的最高点。
    过远的距离令人视物不清，篠笹只看到似乎有水蓝色泽在电气鼠尾尖一闪而过。未等她来得及思考那意味着什么，天色变了。
    浓荫蔽日，雾锁烟迷。盛夏的日色迅速隐去，黑云低垂沉沉压下，令白昼暗淡得如同夜晚。
    冰冷的雨水滴落在脸颊，令篠笹原本从容的神情顿时一滞。下一刻，滂沱大雨从天而降，把场上所有人都浇了个透心凉。
    即将消散的电流碰触到雨滴，如同水落油锅，激起了剧烈的化学反应。隐于空气中的电力瞬间炸裂开来，一时间满眼都是金光乱窜，首当其冲的巴布土拨身形被吞没其中，只有痛苦的叫声穿透雨幕传入训练家耳中。
    篠笹愣怔片刻，无法抑制地闷笑起来。
    水的导电性远胜于空气，配合早已成型的电网，雨天无异于一个加强版的大号电气场地——只是，它更加激烈、更加不可控，尽管皮丘已经极力控制，走火的电流依旧将场上的人类也波及在内，酥麻感顺着脚尖一路爬升至头顶，令临时裁判忍不住喊叫起来。
    篠笹对此毫不在意。她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望着对面同样不动如山的年轻人，眼中光亮和雷霆一样耀眼。
    这家伙真是个……胆大如斗的疯子！
    巴布土拨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强烈的麻痹感。它蓬松的体毛能够积蓄电力，成为了特性“蓄电”发动的必要条件。而倾盆大雨打湿了它的毛发，令其储电能力大幅降低，刺痛感清晰地传遍身体各个角落，令它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尚未拥有蓄电特性的幼年期。
    而它的对手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电光一闪。”
    “高速移动！”
    训练家的声音唤回了它的神志。巴布土拨飞奔起来，在残存的石棱之间蹦跳闪躲，试图将对手甩开——它可不想尝试碰到那团湿漉漉的带电毛球是什么感觉。
    迎着电光闪烁的雨幕，两只电气鼠追逐搏斗，眼看局面陷入僵持，无形的电网突然闪烁了一下，如同锁链般缠上了大个头的脚踝。巴布土拨只感觉一股黏涩阻力从脚底传来，步伐一绊失去平衡，从高耸的石棱上一头栽落下去。
    “冰冻拳——！”
    巴布土拨在空中调整姿势，满载寒气的拳风向下挥出，瞬间将石刃与沙土碎屑一同冻结。光滑的斜面足够化解冲击力，总算没让大家伙摔个七荤八素。而飞得好似轨道列车的皮丘才不在意什么坡道沟壑，越过障碍直直冲来。
    “放电！”
    事已至此根本来不及瞄准，磅礴的电光不分敌我迸发出来，将冰层与石柱都灼烧得寸寸龟裂。天空中的电网瞬间收束，化作盾牌与其相抗；而皮丘的本体弹指间从中冲出，好似一颗追敌的子弹般凶猛。
    “头槌。”
    “近身战！”
    短暂几秒的空隙令巴布土拨得以调整姿态，势大力沉的拳头朝天击打。皮丘并不与其硬碰硬，双方的躯体一碰即分，再度拉远距离。
    “——十万伏特！”
    同样的指示声在暴雨中响彻。一上一下两道雷霆在半空相接，拼得不分胜负，连阴云都被灿然金光照亮。
    毫无疑问，节奏正在一点点流入皮丘之手。
    以幼年期之躯与最终进化型正面相抗，这一幕已经足够令人匪夷所思。但是——
    小夜仰头望向天空。
    这还不是全部。
    电气之间的剧烈碰撞终于引发了天象变化。阴云之上，隐约有雷霆滚动不息，隆隆声尚不洪亮，却如战鼓般敲击在参战者的心脏上。
    篠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某个看似离奇的念头飞快闪过，又因对面人一次次疯狂的举动而愈发明晰。电系专家当即一挥手，下达了攻击指令。
    “岩石封锁。”
    尖锐的石棱再度升起，追着皮丘左冲右突。双方之间很快便仅剩一线空隙，电气小鼠伺机突入，而这正中巴布土拨下怀。
    “电光双击！”
    那是曾经一度将皮丘击败的强大招式。熟悉的绚丽光焰缠绕周身，巴布土拨化作利箭，以星驰电走之势刺向空中的敌人。
    “——守住。”
    骤然转折的指示令篠笹动作一滞。瞬息之间，电光双击已直达目标，澎湃的冲击力将皮丘远远冲飞；但那道不起眼的碧光并未熄灭，在狂风骤雷中艰难保持了完整。
    悬浮在电网之顶，最靠近雷云的地方，皮丘垂下头，大大的黑眼睛映照着暴雨中的一切。
    覆盖天穹的电流之网就像皮丘手臂的延伸，它们可以轻易充当轨道协助飞行，也可以用作锁链束缚来敌——当然，也可以飞扬起来，化为通天的羽翼。
    这一刻，笼罩大地的金丝骤然抬升。仿佛自下而上的逆转之雨一般，炫目华彩令巴布土拨下意识抬头，正正目击到摄人心魄的画卷。
    无数电光之丝凝聚收束，仿佛巨大的翅膀般高高扬起；阴云发出隆隆低吼，再也按捺不住怒火，降下明光烁亮的雷霆。天地间的光芒交汇在一点，于皮丘小小的躯体内翻滚呼号，最终化为足以震撼山河的猛兽。
    那并非意志呼唤的不可复刻的奇迹，而是朴实的招式和技法叠加而成的硕果。电气场地打下的地基，电网锁定留下的庞大能量，充电光束提升的攻击力；这一切都在星流霆击中铢积寸累，灌注进黾勉者的倾力一击。
    “——打雷！”
    以闪电为躯的巨龙昂首咆哮。灿然金光将视野一点点吞噬，巴布土拨试图闪躲，却发现雷龙张开的大口几乎吞噬整片天空，再无安全之处可避。
    碰撞发生后，耳边反而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被雨水打湿的毛发无法像以往那样积蓄电力，巴布土拨清晰地感觉到，如同火焰般滚烫的电流灼烧皮肤，刺入身躯，终于连意志也被痛楚淹没，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雨势渐歇。
    光亮随着雷鸣声一同消散，足足半分钟后，训练家们才从过强的闪光中恢复视物能力，看清场上如今的模样。
    强壮的大个头正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矮小些的家伙立在一旁，也已经摇摇欲坠。
    纵使再有千般续航妙计，在激烈过分的战斗之后，皮丘的体力也消耗到了极限。它几乎看不清对面的巴布土拨是站着还是躺着，只剩一丝磐石般的顽强意志支撑着它咬牙站稳，迟迟不肯倒下。
    裁判的声音朦朦胧胧传入耳中，似乎在宣布谁的胜利。电气小鼠顿时着急起来，挣扎着回过身，想要从训练家那里获取答案。
    年轻的人类走到它身边，尚未开口，但满怀赞赏与肯定的笑意如同夏日阳光，令皮丘那颗焦灼的心落了定。
    是它赢了。
    它还能赢，它很强，它果然派上了用场。
    这下……终于能安心地睡一觉了吧？
    两小时后，日色西沉。
    “尽管放心吧，它健康得很。以后注意不要经常透支体力就好。”
    身体检查结束，篠笹将沉睡的黄毛团塞回年少者手中。
    她的视线在皮丘粉红的蓄电囊上停留。若不是亲身经历了那场战斗，即使是电系专家也难以想象一只幼年形态的电气鼠拥有吞噬自然界闪电的体魄，又聪明得能将每丝电弧如臂指使。
    “真是个了不得的小家伙。”篠笹赞叹道，“连我的巴布土拨都不一定能承受那么庞大的雷霆。再这么磨练下去，说不定它哪天就要因此进化了——”
    讲师的话锋一转。
    “不过，现在它不需要了，对吧。”
    年轻的训练家接过自己的搭档，郑重地向年长者点头。
    “当然。”
    收拾好行李，小夜又开始恭恭敬敬地鞠躬，为那场几乎等同于喂招的对战表达谢意。而篠笹一看到这阵仗就头痛难忍，当场拿出训斥不听课学生的气势，将这烦人的家伙赶出了门外。
    两人轰轰烈烈一通吵闹，依然没能打扰到皮丘的睡眠。
    往日里，它在心情最好的时候经常会做一个梦：自己进化成了高大强壮的模样，跺跺脚就能让大地震动。而如今——
    训练家伸出手，触了触它带着笑意的小脸。
    那大概是一个，矮小的电气鼠战胜大个头的美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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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篠笹：立牌子禁止讲敬语还不够，以后讲一句罚十万元！（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