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儿姐姐则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在这京城,怎会有人不识俞书寓?不过,随后却又是了然。
确实,季尘虽然器宇不凡,可穿的却是毫无华贵,只是布衣。想来也不是出自什么大家族,口音也非京城人士,且又是第一次来这绮烟楼,没有听过俞书寓倒也是正常。
“俞书寓虽有书寓之名,却是这绮烟楼的主人,而之所以有书寓的名声。则是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素有俞大家的称呼,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不知道有多少权贵想要拜倒在咱们俞书寓的裙下,只不过听说与朝中一位位高权臣有些渊源,不然也不能在这寸金寸土的京城,立起这绮烟楼来。所以不论那些个权贵多么厉害,都是不敢在这楼里造次的。
因此啊,来往客人大多都是仰慕俞书寓来的。不过俞书寓已经很少露脸了,只是不知怎么今天来了兴致,竟让这群臭男人得以瞻仰了风采。”
清儿姐姐嘴里如是说着,可却一脸崇拜的望着俞书寓。两只眼,都快长在了那台上身影的身上,说到那些臭男人时,嘴还往上撇了下。
而季尘,也是知道了台上这位绝丽佳人的厉害,倒是有些期待起来。
“唉,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运气,能够听到俞书寓弹奏一曲。我跟你说,在这京城,琴艺之上可比之俞书寓的,一手都是可以数过来。这还要算上宫里哪位风华绝代的皇后呢。”清儿又是补充道。
而季尘也来了兴趣,琴棋书画他也是样样精通。没办法,自家先生是真的博学多才,算得上文雅的玩意,那是一样没漏,且都教给了他。
不过也多亏了他的天资,不然那六年光景又怎能让一人可以使这些都是精通。
至于皇后也是琴道大家,他倒是没在意,太过遥远,不想也罢。
很快,台下那群才子,便已有人写好了词。一位相貌俊郎的白衣公子,走上了台去,手里一把折扇,于这楼中身伴百艳,倒是真有几分才子佳人之感。
而一旁小厮,也是递上了墨宝。
只见一首咏梅诗跃然而纸上。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盗用盗用,见怪了。)
不得不说这位书生打扮的人,倒是真有几分本事。一首咏梅诗托物言志,以梅自况,借梅花的高洁来表达自己坚守情操,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格远志。同时以混迹芳尘的桃李与冰雪林中的白梅对比,从而衬托出梅花的素雅高洁。
此诗一出倒是让台下掌声四起。
“好!”
“不愧是止戈院莫大才子,此诗当于今世传唱。”
不少人都是喝彩,而季尘也是多看了那人一眼,止戈院?有趣。
伴着台下掌声,那白衣男子看向身旁俞书寓,神色说不上多么傲倨,可是得意之色却是掩不住。
“不错,算的上是佳作,只是,我虽喜欢,却也算不上多么喜爱。”随即又转头看向台下。
那莫才子没想到自己竟会得了这么一句,只是喜欢?他神色一变,看向身后其他人,眼神中嘲意一览无余。
他贵为莫家才子,在止戈院都是小有名气他都不行,那还有谁可以?“不知哪位兄台可以一超我这首咏梅?”
虽是疑问的语气,却说出了确凿无疑的态度,他确信绝无人可以超过他。
实际上,事实也确是如此,随后上来的几人所作咏梅诗都是有些差强人意,算不上自取其辱,只是差了点意境,没能说出梅的风骨,反倒落了下乘,成了陪衬。
而那莫才子却是更加得意,扇子轻轻挥动,吹起鬓角细发。
此刻俞书寓眉眼陲了陲,似是有些失望,她今夜于楼上观落雪,却是没有自己最喜欢的红梅相衬,觉得失了些什么。随即便又想着楼下才子颇多,作上首诗词岂不是可以弥补上一些。
当然以她的才智,作上一首咏梅诗绝不比那些才子差。可自己独作,总归只能自己评定。说不得楼下就有一风流人物,作了首绝唱,一如那人一般。
所以,她这才下了楼。只是到了现在,所作诗词,于她来说,总是差了些意味。
她喜梅的风骨不错,可更喜欢的却不在此。所以这些诗,只能算得是勉强喜欢。
台上俞书寓面露失望之色,自是落在了台下一众人眼中。可也使得莫才子更加难堪,摇扇动作都是快了些。
他是莫家有名才子,还入了儒家第一学院,止戈院。何时吟诗作赋不是受众人追捧,哪里会是在这被人视作一般。
“哎,尘哥,你不是天天说自己是读书人吗?不如你也作上一首,打他一次脸!看那姓莫的的样子,摇这把扇子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其实季尘心里也想作上一首,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自然是读书的谁都不服谁。
而季尘自诩也是个读书人,所以手痒痒也是正常。只是他却看见了那俞书寓的神色,那神色中总是挂着丝哀怨,文人哀怨那叫怀才不遇,可女子哀怨那大多便是男女之情了。看来这位俞书寓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啊。
猜测到这,季尘便是大底猜到这位才女想要的咏梅诗词的格调了。又恰好林龙凤的话,也是说在了他的心上。这人穿着一身白衣,明明该是我来穿!哪里轮到一个不知是谁捧上来的小小才子来穿!
他挤开人群走上台去,可心里却有些纳闷,之前那些登台做诗的人,都是被人空出一条道来,怎么轮到他就是需要自己来挤了?
其实他那里知道,之前上台的,不是穿着华贵,便是衣衫青白,沾足了墨意,一看便是个书生。
哪里像他,一身赶路劲装,身后还背了一把长剑,一个布包,想来也是柄长剑。不是个武夫便不错了,怎么还能是个书生不成?
所以,都是以为他是想再向前挤些,以更好的一睹俞书寓的风采。直到他走上了台,人们才是知道原来也是要来作诗的。同时也是心里腹诽,穿成这样,识字吗?便作诗,怕是个哗众取宠之辈。
而他走上台去,却是见那小厮迟迟不给他铺纸,反而愣神的看着他。
“还能让我亲自铺纸不成,那多丢份啊!”暗自腹诽一句。无奈,只能朝那小厮招了招手,示意他铺纸。
那小厮也是反应过来,这才快步将纸铺好。
其实不怪小厮愣神,他这副打扮,说是上擂台打斗的所有人都信,哪里想到是来写诗的。
不过季尘此刻却是不再多想,直接拿起了笔来,饱沾墨汁,于纸上龙飞凤舞起来。
墙角红梅,落了春雪妩媚。
捻一朵为绯,折一支却悱,惜其映雪不悔,道一声慕寒为谁?
煞得春风百娇,却独为一人倾醉。
风骨长情,不羡六月芳菲,一人独放,便是满园倾退。
没错,季尘作了一首词。
然而,大家此刻却都是呆若木鸡,不是因为他事写的好,而是他那宗师字迹。能来这的,自然都是有几分见识的,大体上还是可以看出这字的品级。
少有几个眼力着实是差了些的,此刻见周围都是噤若寒蝉,也是焦急起来,摇晃着身旁熟识,想要询问,可却是怎么也摇不醒,只得又将眼神转向台上。
“你书法宗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俞书寓,此刻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季尘,她是实在没想到,不!应该是做梦都没想到,少年会是字道宗师。一如季尘这般年纪,能将字写的有模有样圆润得体便是不易。宗师,简直是在做梦。
可眼前这一切,又由不得她不信,这字都是一笔一划自这少年手中写出,做不得假。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你这般年纪竟能成就宗师!”
俞书寓长叹一声,她书法一途也是略有成就,称的上是大家。可想到宗师境界,却还差些机缘,又或许这一生都是无缘宗师之境。
“怎么可能?!你这山间野少年怎么可能会是字道宗师?!!”
那莫家才子此刻一脸愕然,不可置信,那手中悠然自得的折扇也是停了下来,若不是下意识的抓住怕是已经落下了。
台下众人也都是惊愕,其中一位猛然开口道。
“听闻昨日西城菜市惊现一位宗师笔墨,可却不是已是有名姓的几位,现在想来,可能便是这位少年了。”
季尘微微有些后悔,只是他拿起笔下意识的便写了起来,没想那么多。他这般年纪便是宗师,确实是有些过分了,或许说是极其过分。
所以他也是有意的不漏身份,那时让林龙凤一人卖字便有此意。
可只是后悔了一瞬间便又释然,自己的本事又不是偷得,又不是抢得,也不用捂得这般严实。虽然之后怕是会有些麻烦,可自己不惧!
“哼!此番比的是诗词,字好有什么用?!”
那莫才子已经是从惊愕中缓了过来,有些气力不足的强言道?手里的折扇也是重新扇了起来,只是较之之前,却是快了不止一倍。
不过台下也是回神的众人,却是有些不乐意。这莫家天才的这般模样,也着实是让很多人不爽。之前傲气也就算了,现在却又想三言两语便打去这宗师笔墨,哪怕是止戈院也不行!
“嘿嘿,怎么?也没说不看诗词啊,人家字好是事实,你三言两语就想抹去不成?估计你这辈子都到不了这个境界呢!”
莫才子,莫秦园此刻脸都青了,他也没说要抹去这字的好坏啊,这些人,怎么就歪嘴念邪经,浮词曲说起来了。他瞪着眼,想看看是谁搁那颠倒黑白,结果就看见赵家赵华祁在台下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仿佛已经是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
京城明面上的大家族有六家,分别是陆白莫赵朱风。这六家有开国时跟随太祖打天下的老牌家族,白莫风三家,也有之后新晋的陆赵朱三家。
六大家族盘根错节,权势滔天,在这京城是绝对不可招惹的存在。那怕在朝堂之上,都有近一半的人属于六大家族,可见其权势。
当然,这六大家族也并非是众虎同心,其中既有新老家族的矛盾,也有各自家族的恩恩怨怨,除非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不然是决计不会合作的。
而这台下赵家之人,便与莫家矛盾不小,至于是怎么来的矛盾,却是外人难知的了。
“你颠倒黑白!我什么时候说抹平这字的好坏了?!我只是说要先看诗词的内容!”
台上莫秦园已经是收了折扇,此刻在手上拍的啪啪作响,朝那赵华祁喊到。
“嘿嘿,你当台下众人都是眼睛瞎了不成,你这司马之心,已是昭然若揭,真当我们不知道呢?!”
而台下也有其他看不惯这莫秦园,且又不怕莫家权势的也是附和。
“对啊,就是,当我们眼瞎不成?”当然,也有与他交好的却是出言反驳。
“莫兄只是想先看诗词,又怎会少得了要去赏一赏这位年纪如此之小的宗师之字呢?”
季尘本来看他们互掐,也乐得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可这人却是又将众人目光引了回来,当真厌烦。
“先赏诗。”
这时,俞书寓总算开口,打断了这场闹剧。而那莫秦园看俞书寓也是这般说,则是挑衅的看了眼那赵华祁,而赵华祁则是撇了撇嘴,转脸没去看他。
众人将注意力从字身上转到了内容上。
“词?”
莫秦园稍稍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又想起来词也是可以的。不过,当他看清词中内容时却是轻蔑一笑,这词全然没有写出梅的风骨,反而只重男女情爱,毫无志气。
不能说写的不好,可也算不得佳作,至于后人咏唱估计更是没有可能。
“俞书寓,您看这词您是否喜欢?”
他心里已经是认定这词绝非佳作,反而放下心来,字好又能如何,今日比的可是诗词,于是转而向俞书寓问道。
“甚是喜欢!”
然而,不随他愿的却是俞书寓见了这幅词竟是眼睛都是移不开了。莫秦园见此,傻了眼,连忙道。
“俞书寓,这词毫无风骨,梅之高洁傲气都是没有体现,这可绝非是佳作啊!”
“梅的傲气高洁我自是欣赏,可却并非是我所喜欢的,而这幅作品,却是让我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不似前人都是只重气节。”俞书寓淡淡道。
“可这词中都是些情情爱爱,有失君子之风啊。”
“我一介小女,并非君子,情情爱爱也好,君子气节也罢,还挡不住我喜欢!反倒是莫公子一直贬低这词,怎么?我的喜好要由你莫公子来定不成!这绮烟楼太小放不下你莫大公子,还是早些离去吧!”
俞书寓声音中颇具威严,周身散发着强大气场,不容侵犯。同时也透露着对莫秦园的不喜,她已是明确说了喜欢这词,可他还这般贬低这词,是看不起她俞书若不成?
“你...!哼!”
那莫秦园看着俞书寓眼睛想要瞪一下,可又想到了她的背景,于是只能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来此做客,却遭主人驱赶,大底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了。只是他临走时,却是狠狠的瞪了季尘一眼。
季尘有些无语,又不是他让他走的,瞪我干嘛?然而,他没注意的是,三道身影也是随着那莫秦园稍稍离去了。
“小兄弟,贵姓啊?”
此刻俞书寓一改之前威严,反而是面容和蔼的看着季尘。季尘也是躬身回应。
“山野少年,免贵姓季,名尘。”
“这诗是你今日所作?为何只谈小情,不说梅的风骨?”俞书寓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错,是小子今日偶有所感所作,至于为何只谈小情...呵呵,眼界太小,只能容得下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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