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传奇之梨花茔

真相大白

    
    慕容药十分意外,惊问:“你是?”
    郝家恩并没有立即回答,只见他缓缓褪去鞋子,朝慕容药伸出左脚,竟有六趾。
    慕容药又是一惊,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
    郝家恩点了点头,应道:“孩儿是子期。”
    “真是子期,真的是子期。”慕容药转悲为喜,一步上前,卸下了郝子期的铁面,见他脸上疤痕累累,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顿时一阵心疼,问:“孩子,你都经历了什么?是不是老贼将你折磨成这样的?”
    郝子期摇着头,说:“叔父,你误会了员外了,他非但没有害我,反而是我的救命恩人。”
    慕容药半信半疑,问:“怎么回事?”
    郝子期叹了一声,似是不愿旧事重提,却又不得不为之,只听他娓娓道来:“一年前,我辞别叔父,返回故乡,原本以为迎接我的会是张灯结彩、举家欢腾的景象,却不想竟只有一个空荡荒凉、萧条破败的宅子。我不明就里,想去问员外详情,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拦住了。他告诉了我真相,掐灭了我最后一丝希望,也摄走了我的灵魂。”
    穆青问:“那人是丁暮山?”郝子期点了点头。
    郝重天紧接说道:“一年前的一日清晨,下人报告说大门口躺着一人。我出门看了,初看一眼,那人似曾相似,再仔细一看,发现是子期。虽然那时他离家业已九年,但是样貌并无多大变化。我将他抱入屋内,请了各路名医,却都医不好他,他一直昏迷不醒。我没有放弃,想到了慕容老三,便修书一封,想请他过来。”
    慕容药略带愧意的说道:“信是收到了,但见是你所寄,看都没看就烧掉了。”
    郝重天道:“这我并不知道,我只当你会来,便一边照顾着子期,一边等着你。”
    郝子期道:“丁暮山将我的魂魄摄走,收在一个瓷瓶中,随身带在身上。不知是他大意,还是日子久了将我忘了,他无意中将阴谋全盘托出,我这才得知原来蝉衣也在他的手上。一颗死灰的心顿时又活了过来,我想逃脱,试了无数次,都没能成功,就这样一直被牢牢的禁锢在瓷瓶中。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忽然一日,阴显来了,丁暮山与他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阴显并非丁暮山对手,他落败下来。所幸在交手时,阴显意外的踢飞了瓷瓶,瓷瓶一碎,我就出来了。我的魂魄飘到了郝府,想找员外,却不想刚一踏入郝府,便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当下就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时,魂魄已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郝重天道:“半年前的一天,子期忽然醒了过来,他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我只当是胡话,并没有理会。却不想那晚,丁暮山暗中闯入郝府,意欲对子期图谋不轨,直到那时,我这才相信子期所言都是真的。”
    穆青问子期:“丁暮山要杀你易如反掌,你如何能够躲过?”
    郝子期道:“我料到他会来,便事先用药使自己晕死过去,这才逃过一劫。可这只是权宜之计,迟早还会被发现的。”
    郝重天道:“于是我想为子期找个替身,那个人必须样貌相似,年纪相仿。”
    穆青指着铁面人,义愤填膺的谴责道:“于是你们找到了他,将他害成这样?纵然你们有苦衷,可如此行事还是天理不容的。”
    郝重天道:“不,是他自愿的。”
    穆青不信,反问道:“试问这天下哪有这么傻的人,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郝重天道:“他不是傻,是想报恩,是想替我还了欠下的恩情。”
    穆青一头雾水,问:“他究竟是谁?”
    郝子期道:“他才是郝家恩。”
    郝重天强忍着悲痛,继续说道:“你们自然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别说你们,就是我儿奎武,亦是如此。”顿了一下,说:“我给你们说个故事,二十多年前,我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过着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我也曾想过金盆洗手,尤其是有了奎武后,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后来机缘巧合下,我劫了义兄财物,他非但没有怨恨我,反而以德报怨,救下了我的夫人与家恩。那时我的夫人正好难产,一时间又找不到产婆,是我义兄不计前嫌,以回天妙手,将二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后来我感念义兄的恩情,又恐回京路上不安全,便亲自将他护送到了京城。在京城数日,几乎每日都有从各地被押送进京城的江洋大盗,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便是斩首。这对我触动极大,从他们身上,似乎预见了自己的下场,顿时退隐之心更甚。义兄察觉到了我的隐忧,也是不停劝说,为了打消我的顾虑,他将自己的功劳全部推到我的身上,于是皇上褒奖了我,封了我一个员外郎。不单如此,义兄担心我与兄弟们的生计问题,便辞了官,带着我们一起种植草药,经营药草生意,将他们一家的命运与我们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义兄不仅对我有恩,对我妻子有恩,甚至对温麻村上下都有恩,这恩情比天高,比海深,莫说是一个家恩,纵然是温麻村上下为此粉身碎骨,都难以抵消他恩情的万分之一。”他的这番话与其是说给众人听,更像是说与郝奎武听。郝奎武听罢十分动容,强忍着眼泪,对郝重天说:“父亲,孩儿知错了。”
    楚怡问子期:“你们遭了什么变故?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郝子期说:“家恩与我虽样貌相似,但毕竟不是一个人,丁暮山自然能否辨认出,为了使他无法辨认,便设计了一场大火,毁了容,烧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楚怡道:“郝家恩的牺牲真够大的。”
    “错”郝重天并不认同,说:“家恩只是付出了一条性命,可子期放弃了光明的前程,俊秀的模样,还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楚,简直是生不如死,他的付出才是绝顶的多。”
    郝子期淡淡的说了一句:“只要能救出蝉衣,一切都是值得的。”
    楚怡深受感动,说:“有我青哥哥出手相助,你的娘子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穆青问:“你打算怎么做?”
    郝子期道:“我早已想好救人的法子,只是时机未到,不便透露。”
    “我有一事不明。”穆青问:“丁暮山要慕容蝉衣何用?”
    郝子期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他想要的不是蝉衣,而是她腹中的胎儿。”他见众人一脸惊愕,又道:“没错,蝉衣已经怀孕了,临盆在即。”
    郝子期继续说:“我也是后来得知的,原来早在九年前,在我赴京之前,她就有了身孕。”
    穆青问:“所以前几日,是你在慕容蝉衣坟前放了九枚桃核,想暗示她怀孕一事?”
    郝子期应道:“没错。”
    穆青又问:“那么闹鬼一事也是你所为?”
    郝子期道:“是的,全赖村中的男女老幼配合我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想找一个真正的高手,能帮我救出蝉衣的人。”
    穆青道:“可我并非丁暮山的对手,恐怕你所托非人。”
    郝子期道:“我并非是想让你去对付丁暮山。”
    穆青问:“那么想让我做什么?”
    郝子期道:“稍安勿躁,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日一定如实告知。”
    穆青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郝子期道:“穆大侠是聪明人,有些事是瞒不住你的。何况你是来帮我的,我理当以诚相待,不该瞒你。”
    穆青问:“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郝子期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一个郝府家丁闯进禀告说:“官兵来了。”
    此时,郝府家丁与官兵对峙着,互不相让,大战一触即发。
    郝重天从人群中走出,问方如海:“方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如海气道:“本官还没问你,你倒问起我来。我且问你,你来山庄做什么?莫非也是冲着宝藏而来?”
    郝重天微微一笑,道:“大人误会了。”他让了让身子,指着身后成堆的太湖石,说:“它们不是安然无恙么?放心,我既不贪钱,也不缺钱,我保证绝不动它们分毫。”
    方如海见东西都在,这才放下心来,命官兵都收了兵刃,笑道:“误会,误会了,不过员外,你为何来此地方?”
    这时,郝奎武从人群后头缓缓推出一辆四轮车,车上呆坐着一个铁面人,郝重天指着铁面人说:“这是山庄的少庄主郝子期,他中了歹人的诡计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我为了医他,特意从京城请来了御医慕容药,人称圣手阎罗。慕容大人说子期三魂已失,七魄已散,可能这魂魄就丢在了山庄之中,是故过来找寻。”
    “原来如此”对于郝重天的解释,方如海并不在意,更无所谓信与不信,只要宝藏还在,他便心安。他随口问了句:“那魂魄找着了么?”
    郝重天笑道:“找到了,人也好了些,大约再过三五日,就能全好。”
    果然,原本犹如石像一般的铁面人竟有了生气,双目炯炯有神,手指微微动着。他直勾勾的瞪着方如海身旁的丁暮山,眼中满是愤恨。丁暮山发现了铁面人的变化,刹时起了杀心。
    此时,在村子的另一头,方才还人潮如织的祠堂中,此时空无一人。只见门窗紧闭,屋内昏暗无光,诺大的地方却只有只有三两束从缝隙中透进的细细的光线,非但没能将屋内照亮,反倒衬的更加阴森恐怖。
    祭祀的桌上还摆着三个藤篮,是方才分发后剩下的。突然,在一缕浮光掠过后,就只剩下了两个。
    祠堂内飘荡着一股幽幽的花香,沁人心脾,经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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