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路仙人止步

    
    细雨绵绵，滋润着这片满目苍翠的山峦。
    长岭山脉近几日都是阴云密布，少有晴朗的时候，空气逐渐转凉。
    地下灵脉入口外，两块巨大的巨石顶部。
    嗒嗒塔！
    细小的雨滴击打在布满绿意青苔的岩石表面，发出密集的水滴声响，而后下落的雨水沉积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中，最终溢满，雨水又顺着岩石的沟壑，徐徐留下下方的土壤。
    毛毛细雨中，李亥玄的身影就这么静静盘坐在岩石的上方，双目紧闭，如老僧入定，仍由雨水将自己一身衣衫和头发浸湿，纹丝不动。
    他的眉心，雪花模样的霜天箓若隐若现，透射出蓝白光芒。
    霜天箓时不时散发出冰冷耻骨的寒气，弥漫四周，将半空中刚要打落在李亥玄身上的雨滴迅速冻结为眼泪大小的冰粒。
    李亥玄木塑泥雕的身形不知道盘坐了多久，直到天空愈加阴沉，好似要进入傍晚时分的时候。
    他方徐徐睁开了眼睛。
    他身边笼罩着的雨水，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操控，几乎是在李亥玄睁开双目的刹那，无数雨滴迅速开始向着他的身前凝聚。
    最终凝聚为一柄三尺长短的水剑。
    眼睛中倒影着面前晶莹剔透的雨水剑，李亥玄手掌缓缓抬起，伸向剑柄处。
    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水剑上蔓延，最终的将这一柄水剑冻结为冰霜长剑。
    冰剑入手，感受着五指间的冰凉触感，李亥玄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莫名的气机瞬时间弥漫方圆百丈。
    刷！这一刻，这方小天地好似化为了凛冬。
    晶莹剔透的雨水刚刚进入这个空间，便凝聚成冰滴。
    那些滴落到土壤上，还没有来得及渗透入大地的雨水，瞬息间被冻结，让大地表面都覆盖上了一层坚冰。
    破冰九重之一，冬意。
    取凛冬初降之意，万物尽数在剑意笼罩之下凋零，天地皆起肃杀之气。
    手持冰剑的李亥玄仿佛化身成为了凛冬之神，剑气四溢。
    被冻结的草木在剑气下无声无息间被切割成为碎屑，这一刻李亥玄百丈之内都陷入了莫名杀机的笼罩中。
    当那股剑意攀升到一个顶点的刹那，他手臂一挥，猛地将冰剑朝着石山数百丈之外的一处山丘投去。
    咻！
    冰剑带起肉眼难以捕捉的轨迹，瞬息间掠过了数百丈距离，袭杀到山丘之前，最终一剑斩下。
    剑气瞬时间沸腾，冰剑无法承受剑气的力量，最终在那片剑气中消失无踪。
    然而山丘却安然无恙，好似那一剑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但李亥玄并没有露出表情，立身在雨中，双目平静的凝视着那一处山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约莫连三息时间过后。
    咔！一道细长平整的剑痕出现在了山丘的本体上。
    剑痕几乎将山体整个覆盖，整个高约二十丈的小山，从山腰处被拦腰截断。
    最终被斩断的山头，无力的从山腰处滑落，落入下方大地。
    轰隆隆！巨大的山丘本体，直接引发大地的震颤。
    看着自己这一剑造成的破坏，李亥玄脸上并没有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反而是深深皱起。
    “还是差点意思！”声音中带着遗憾，李亥玄表情失望。
    经过李亥玄数天的领悟，相比对战青天牛蟒时，冬意威力隐约进步了几分。
    不过距离神通记载的，万物肃杀的程度还有明显差距。
    李亥玄对于自己的进步很不满意。
    但他浑然没有想过，这破冰九重可不是什么普通神通，不是区区土命纱灵可比，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掌握。
    李亥玄能在几天时间就有些微的进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饶是李亥玄还没有掌握冬意的真正剑意，这股力量，在脉轮境界中，也少有人能抵挡了。
    收回目光，李亥玄再次沉浸在了思考中。
    开始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方才自己释放那一剑的感悟。
    这是他这几天来几乎每天都会重复的动作，释放冬意剑气，然后领悟所得。
    如此往复，枯燥而乏味，却又让他乐在其中。
    但这一次，他注定不能继续下去了。
    “嘤嘤！”稚嫩的嗓音突然从他盘坐着的巨石后方响起。
    李亥玄徐徐回头，却见一只通体黝黑的狐狸幼崽，艰难的顺着巨石崎岖的表面爬了上来。
    它乌溜溜的眼睛先是茫然四顾，当看到了巨石上方盘坐着的李亥玄后，满是无辜的眼神顿时布满欣喜。
    屁颠颠的走向后者。
    黑色幻妖幼崽的出现让李亥玄不得不放弃了对冬意剑诀的继续参悟，脸上展露笑容，看着靠近着自己的幻妖幼崽。
    直到后者爬到自己身前，用小脑袋不断摩擦自己的大腿时，他也伸出手臂，轻轻为幻妖幼崽梳理毛发，眼中满是宠溺。
    “小黑子，又乱跑，待会儿让你母亲揍你。”李亥玄一边为它梳理着毛发，一边笑骂。
    这么些时日的相处，李亥玄已经和幻妖一家缔结起深厚的感情。
    不论是幻妖也好，还是这几只幼崽也罢，已然已经将他当做了亲人。
    同样的，李亥玄对三只幼崽也非常宠溺。
    正在李亥玄和黑色幼崽嬉闹的时候。
    通体雪白的幻妖也带着其余两只白色幼崽走上了巨石。
    “叽！”黑色幼崽见到自己的两位兄弟姐妹到来，当即放弃了和李亥玄的玩闹，屁颠颠跑向了自己的两位同胞姐妹。
    幻妖借此机会，挪动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李亥玄的旁边。
    李亥玄目光在幻妖那雪白修长的身躯上缓缓游走。
    后者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
    之前被何立用长刀法器劈出的伤口不仅愈合，还长出了新的毛发。
    青天牛蟒给它带来的伤势也在这几天灵泉的滋养下完全康复。
    不仅如此，李亥玄还能隐隐感觉到幻妖身上那越来越浓郁的妖气。
    “好像是要突破了。”李亥玄猜测道。
    幻妖作为妖族最擅长妖术的妖兽之一，它的实力毋庸置疑，当初要不是刚刚诞下幼崽实力不足巅峰时期的十之一二，何立是万万不是它对手的。
    七脉轮境界的幻妖，就足以让这次参加历练考核的许毅三人中任何一个人都避之不及。
    更别提八脉轮境界的幻妖了。
    如果时机把握得好，之前被李亥玄斩杀的青天牛蟒都要在它手底下吃大亏。
    “是因为吞噬了青天牛蟒的精血吗？”默默感受着幻妖身体上的妖气波动，李亥玄仿佛有了某种明悟。
    青天牛蟒虽然和自己战斗时只有八脉轮实力，但它真正实力是被蒲培源封印过的。
    它可是一只实实在在的九脉轮妖兽。
    对于其他妖兽而言，一只九脉轮妖兽的一身血肉，无疑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有作用。
    幻妖将它吞噬后，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如今实力的即将突破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只八脉轮境界的幻妖，在长岭山脉足以当个一方霸主了。
    但李亥玄明显还有其他的想法。
    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幻妖，他略微沉吟后缓缓开口：“你马上就突破八脉轮境界了了，如果继续在长岭山脉呆着，那你可能永远突破到九脉轮境界。”
    长岭山脉是揽月门供给门下弟子历练的地方，门派对于长岭山脉中妖兽的管理是有一套严厉的规则的。
    一旦妖兽突破到九脉轮妖兽，就会被内门弟子无情清除。
    青天牛蟒就是最好的例子，要不是蒲培甲出手，它早就被严红雨为首的两名内门弟子斩杀了。
    因为揽月门不会允许有严重威胁道弟子生命安全的妖兽存在。
    而李亥玄之所以说出这句话，也是对幻妖的提醒。
    当幻妖提升到九脉轮境界的那一天，它同样将会面对被斩杀的命运，这是李亥玄不愿意看到的。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他对幻妖和那三个小家伙也有一定的感情，不希望他们被永远的禁锢在这里。
    对于妖兽而言，这里的确更像是一处牢笼。
    想到这里，李亥玄偏头看向了岩石上，正和自己两位同胞兄妹嬉戏玩闹的黑色幼崽。
    特别对于小黑子而言，呆在这里百害而无一利，它的潜力无疑是超越了自己母亲。
    这些天李亥玄有仔细观察过小黑子。
    这只幻妖幼崽偶尔表现出来的不凡，连李亥玄都要惊异。
    才出生不到一个月，它就已经可以施展幻妖的本命神通狐火了，而其他两只幼崽还只能喝奶。
    不仅是卓越的妖术天赋，小黑子的肉身强度也越超两只幼崽，两只幼崽一起上也打不过它。
    偶尔的嬉闹，要不是幻妖母亲出手，小黑子能把两位兄弟揍哭。
    可怕的妖术天赋，以及卓越的肉身强度。
    注定小黑子将会成为一只可怕的妖兽。
    长岭山脉只会成为禁锢它成长的枷锁。
    幻妖明显能听懂李亥玄的话，聪慧的它也能明白后者话语中表达的意思。
    人性化的眸子露出些许挣扎。
    它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长岭山脉是个什么地方。
    它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超过一个甲子，这个时间里，有不下十只妖兽突破到九脉轮境界，然后被那些人类修士清除掉。
    这些它都看在眼里。
    原本，九脉轮境界距离自己还有些距离，幻妖也没有想过那么远。
    但眼下自己已经快要八脉轮了，九脉轮还会远吗？
    自己永远的被禁锢在这里也就罢了，自己的孩子呢？
    想到这里，幻妖回头，看了一眼真追着自己两位兄弟疯跑的小黑子，眼中浮现出溺爱。
    小黑子拥有连它都惊诧的天赋，注定是要超越自己的。
    它也不想自己的以后的孩子，因为突破到九脉轮，而被那些人类修士斩杀。
    似乎是从幻妖的表现中，看出了它的意动，李亥玄抿了抿嘴唇，继续以诱惑的声音循循善诱的说道：“跟我走吧，去揽月门，在那里，你和你的孩子们都能放心的成长，不用在担心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最关键的是，不要浪费小黑子的天赋。”
    其实这才是李亥玄的目的，他想要将幻妖带入揽月门。
    只要幻妖肯点头，这件事情并不难办。
    自己以揽月门弟子的身份作保，将幻妖记载为自己的灵兽，就能名正言顺的带入揽月门。
    因为修真界任何一个门派都是允许门下弟子收复灵兽的。
    就像是揽月门，也有灵兽山，这个专门供给门下弟子饲养妖兽的所在。
    当然，李亥玄邀请幻妖跟自己走，也是有私心的，也不是完全为了幻妖一家四口着想。
    毕竟幻妖已经快八脉轮境界了，这个境界在揽月门外门足以震慑大部分人。
    有了幻妖的帮忙，自己能省下不少功夫。
    李亥玄清楚，自己击杀青天牛蟒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到时候自己崛起的消息，是必然要进入巫马麟耳朵里的。
    自己那个从小斗到大的老对手，可不会像以前在藏经阁那样对自己无视了。
    此番回去，必然又是刀光剑影。
    最尴尬的是，自己现在的境界说强也不强，说弱也不弱。
    七脉轮境界，在普通弟子中算是高手了，但对于九脉轮境界巅峰的巫马麟而言，也就那么回事。
    正要打起来，自己占不到丝毫便宜。
    如果有幻妖帮忙，那就不一样了，自己能轻松很多。
    巨石上的气氛，因为李亥玄的话微微凝固，一人一妖都沉默了下来。
    李亥玄耐着性子，在等待幻妖的回答。
    嗒嗒塔！
    只有稀稀疏疏的雨点仍然在滴落。
    幻妖眼神光芒闪烁，陷入了沉思，妖兽都有浓烈的领地意识，以及对自己出生地的依赖。
    让它就这么离开自己的家乡，无疑是个大难题。
    但当它的目光转移到自己三个孩子身上时，它眼中的踌躇忽然间消失了。
    幻妖缓缓回头，灵性的狐眼和李亥玄对视在了一起，随即微微点头。
    这个举动，让李亥玄嘴角微微挑起，他成功了。
    “哈哈，放心吧，你将会为自己的决定而庆幸的。”李亥玄顿时心情大好，末了还不不忘补充一句。
    “还有你的孩子，日后也会因为你的决定受益。”